易讀小說網 > 明夷于飛 > 章節506:垂旒山,陰陽傀
    紫眸金瞳。

    香茅子宛如被拉入了秀致溫柔的春山水影當中,那金瞳就是倒映在晚霞碧波上的碎碎金光。

    那雙漂亮溫柔的大眼睛,貼著黑蛋,眼中流露出歡欣的神色。香茅子“聽到”一把溫柔的聲音,“黑蛋兒,最近有沒有乖乖的吸收星力?要乖哦,我特意去垂旒山討了麒麟靈甲來。唉,云蒼尊忒小氣了,只給了那么兩三片。”

    伴隨著少女念念碎的聲音,香茅子感受到仿佛有什么東西,擦著自己外面的黑色蛋殼塞在了下面。

    一股濃郁又充沛的靈力順著蛋殼不斷的滋潤著她,香茅子甚至想舒服的發出呻吟來。

    但是她現在的狀態又特別奇怪,感受是清晰的,可動作卻充斥了各種束縛。所以香茅子不斷的想靠近蛋殼,嘗試向外突破,卻也沒有辦法撼動分毫。

    香茅子試圖像周圍探索,可只有靠近少女手掌的方向,她才能感知到周圍的環境,甚至當少女臉龐主動靠近黑色蛋殼的時候,她才能“看清”那少女的容貌和眼眸。

    在遠離少女手掌的地方,黑色的蛋殼就仿佛是種禁錮,周圍的一切感知都被隔絕了。

    無聲,無影,無光。

    只有靈氣不斷沖擊黑色蛋殼,帶來一種勃勃的生機。

    香茅子不斷的感受著傳承印記帶來的體驗,同時還在試圖尋找著吞吞的蹤跡。

    此時此刻,吞吞仿佛隱匿了起來。

    “吞吞,吞吞?”香茅子用神識在各種不斷的探索著,卻慢慢還原出周圍能夠探尋的邊界。

    她的感知,似乎被困在這個巨大而古怪的黑色蛋殼里。

    香茅子從剛剛的混亂中逐漸意識回歸。

    這是在哪里?

    我又怎么會在這里?

    吞吞呢?

    香茅子瞬間涌出了數個疑問,可隨著意識的逐漸清晰,她很快的摸索出了部分答案:自己,似乎又被吞吞拉入到了傳承碎片的“同感”當中。

    這次的傳承印記,好像都來自一個黑蛋。

    天賦傳承的碎片往往來自遠古的天賦灌注,還有就是某些重要的記憶傳承。

    看來,這次的傳承印記,就是這個黑蛋的“感知”了。

    吞吞的傳承印記里,為何會有一個黑蛋的感知?香茅子隱約揣測著,莫非此刻這個黑蛋就是吞吞的蒙昧記憶?

    要不然,這個黑蛋也必然跟吞吞有著重大的關聯。

    無論如何,先把它牢牢的吸納記憶下來,慢慢的去推敲出真相。

    香茅子用力的記憶著一切細碎的線索。

    剛剛那紫睛金眸的少女提及了“垂旒山”、“云蒼尊”和“麒麟靈甲”,香茅子用力記在心里。打算以后去昆侖的太玄書閣里翻找玉簡。

    看看這個垂旒山,到底是個什么地方,說不定,還能通過它查到吞吞的來歷呢。

    少女的雙手均勻的在黑色的蛋殼上來回輕輕拍打,那動作仿佛有著某些特有的韻味。

    隨著她雙掌不斷的敲擊,一股股摻雜著奇異波動的星力,在黑蛋的體內隱隱的召喚出了一個又一個從未見過的靈紋。

    這些靈紋暗含著豐盈的星力符文,卻又和黑蛋內的靈力融洽的結合在一起,香茅子只能看到每次當那少女素手柔夷輕輕排擠蛋殼后,她就能“感知”到極為澎湃和豐盈的生命力,在蛋殼內來回激蕩。

    顯然,這少女在用一種特殊的手決,不斷的孵化和呵護著這枚黑蛋。

    而她的辦法,似乎也讓黑蛋極為“愉悅”。

    少女手決的姿勢比較復雜,但是動作卻并不算慢。她圍繞著黑蛋來回的轉圈,香茅子就感覺所有的蛋殼都被她有旋律的來回輕輕拍打了三次。

    少女這才緩緩停了下來,似乎,這套輕柔的手決讓她也頗為耗力,少女輕輕跪靠在黑蛋上,用臉頰貼到蛋殼外面。

    黑蛋大概經常被少女用手決靈力梳理,極為親昵她。當少女靠近之后,黑蛋分明又主動的向少女貼了過去。

    不過黑蛋能做的幅度極為有限,也許只有在香茅子的“同感”中才能感應到黑蛋的主動。少女本身怕是沒辦法察覺到它的努力了。

    少女靜靜的用額頭抵住黑蛋的外殼,手掌慢慢的撫摸黑蛋外面古怪的鱗甲外殼。

    良久后,香茅子聽見少女嘀咕,“黑蛋,你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的那個靈鈞子么?”

    黑蛋自然無法回應少女,可少女似乎并非期待它的回應,只是自顧自的傾訴,“那家伙又來跟我比拘靈。哈,也不知道他哪里學的半吊子拘靈,那手法磕磕絆絆的,笨的要死。居然還敢跟本宮主比?呸,誰給他的勇氣。”

    少女說著說著,就激動了起來,她把額頭抬起,干脆把黑蛋囫圇抱了起來,“哼哼,本宮主自然要好好教訓這樣的狂悖無恥之徒,他上次輸了我,我罰他去離魂淵抓九十九條虛風蛇。”

    “本以為這個家伙不死在離魂淵,怕是也沒膽子再來主動挑釁本宮主。可沒想到那家伙今天又來了,還帶了整整齊齊九十九條虛風蛇尸,說要繼續跟我比拘靈。倘若我輸了,就要教他施展言咒?!”

    “呵,原來又是覬覦我辰鈞宮言咒秘術的宵小之徒。這次本宮要讓他輸得心服口服,然后當面在他身體里種上萬噬言咒。”

    言咒?!

    香茅子立刻豎起耳朵,這么惡毒的邪魔之法,為何會出現在吞吞的傳承碎片當中?!

    不對,吞吞沒可能會咒法的,元天靈獸的天賦都是感而知之,直接拿來就用的。只有修士才需要學習手決、口訣和術法,慢慢修煉。

    香茅子一時間搞不清楚這段傳承碎片到底意味著什么。

    少女此刻又嘀嘀咕咕的好幾句諸如定要讓那人好看,這次一定不會留情之類的斗氣狠話。

    然后,她輕輕拍了拍黑蛋的外殼,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就腳步輕盈的轉身離去。

    等等,你是誰?!

    辰鈞宮又是什么宗門,怎么從未聽過?

    宮主?還是公主?

    香茅子此刻有無數的疑問,可隨著那少女的離開,黑蛋厚厚的外殼又重新封印了周圍的感知。

    香茅子又陷入了黑暗和星力充沛的幽黯當中,逐漸失去了感知的能力。

    ……

    ……

    龍淵,東北密林外圍。

    蘇子越帶隊在前,在他前面不遠處,雲蔚劍快速的引路,劍尖直接指向密林深處。

    蘇子越身后,昆侖弟子們以六人為組,六組成隊的方式保持著穩定的隊形,御劍而行。

    可當雲蔚劍就要沖進密林之時,蘇子越手決猛的伸手握住了疾飛的雲蔚劍,同時左臂高舉,手掌微擺。

    在蘇子越的手勢之下,御劍疾行的昆侖劍修們,整齊劃一的停頓下來。

    “蘇師兄,前面可有什么異常?”徐秀山主動催問,他是昆侖曦和峰嫡系子弟,也是顏令甄最為直接的副手,故而最為焦急。

    蘇子越看向面前的密林,“這里有些不太對勁。”

    龍淵到處都是密林,這一路昆侖弟子們輪流推樹開林,不知道平趟了多少鎮山大獸。可此刻他們面前的密林,卻又何以往的全然不同。

    這片密林不知道為何干枯而亡。

    觸目可及之處,到處都是焦黑枯朽的古樹,模樣猙獰狠厲,干 厲,干枯的樹枝相互交叉糾纏,仿佛張開的黑色大網,等著人自投羅網。

    其他昆侖弟子們自然也看到了這片連綿無盡的枯樹林,但卻并不覺得有什么問題。

    徐秀山推測道,“怕是這里之前被山火過了,也有可能是地火上涌燒化這片林地。看起來死黑絕地,其實不礙事的。”

    “像這種絕地,反而不容易有異獸和靈獸藏匿其中,對我們倒是好事了。”

    他這么說,也有一定道理。但是蘇子越卻總覺得,這林地里有一股不祥的死氣環繞,感覺不太對勁。

    蘇子越用力觀察著林地的狀況,可那片枯黑密林里太過靜謐,連一聲鳥叫蟲鳴都不能聽聞,自然也看不出什么。

    徐秀山等了片刻,忍不住又催促道,“蘇師兄?”

    蘇子越手中的雲蔚劍微微顫抖,仿佛在催促著什么般。

    “全隊入林,小心提防。”蘇子越叮囑大家。

    隨著他的命令,昆侖劍修再次結陣,宛如洪荒巨獸一樣,以碾壓的姿態,步入進了密林當中。

    剛剛從枯木密林外看,已經覺得這片林地壓抑詭譎。

    然而真正走入里面去,那種詭異陰森的感覺,遠甚于林外感官。枯木密林中毫無任何活物的蹤跡,可卻不時能偶然看見地面上殘破的森森白骨或某些脫落的牙齒碎片。

    蘇子越控制著雲蔚劍,壓住它不斷震動的劍身。

    在藏虛引的手決下,雲蔚劍震動的頻次不斷提升,甚至因為晃動得過于劇烈,隱隱發出了輕微的嗡嗡聲。

    這說明顏令甄本人距離此地已經不遠了。

    那伙人大費周折的用了聲東擊西的手段,強行綁走了昆侖女修。倘若不是以此為要挾,試圖脅迫昆侖答應他們某些要求;那么剩下的最大的可能,就是以顏令甄為誘餌,要引他們去某地。

    看到眼前的環境,蘇子越越發覺得,恐怕這片古怪密林之中,一定埋伏著什么東西在里面。

    有了這種猜測,他不斷舉手打起昆侖的手語。提示大家小心提防,同時觀察和搜索周圍,看看有沒有什么異常的線索。

    “蘇師兄,你來看這里。”任文錦似乎發現了什么,輕忽了一聲。

    蘇子越縱身越過諸人,快速來到任文錦身前。

    只見任文錦正在用長劍的劍尖,輕輕撥拉這兩坨烏糟糟的東西。凝神細看,卻是一青一黃、一大一小的兩坨皮毛。

    “這似乎是兩只靈獸的皮毛?”蘇子越輕聲說。

    任文錦點頭,用劍尖挑著那兩坨皮毛,將它們盡量展開,平鋪在地上。

    “是疾風兔和烙狐。”任文錦輕聲說,這兩種動物在元炁大陸不算少見,是低階修士們比較熟悉的兩種半靈獸,出現在龍淵和密林當中,倒也正常。

    任文錦用劍尖輕輕劃開疾風兔和烙狐的毛皮,挑開它們的內腹,“蘇師兄,你看。”

    蘇子越的眼眸變得犀利起來。

    這兩只疾風兔和烙狐,不知道被什么東西完全吸干了身上的所有血液,以至于它們體內的臟器都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蒼白。

    蘇子越捏了個靈決丟在皮毛上,那微微受壓又反彈的毛發和肌肉,讓諸人看得分明。

    “毛發和肌肉尚有彈性,這兩只半靈獸沒死多久。”蘇子越說。

    任文錦微微點頭,“可它們身上卻一滴血都沒有了。而且連內臟的血,都沒留下一滴。這可不是正常撲殺能做到的。”

    當然不會,普通靈獸和半靈獸之間的相互獵殺。不是為了吞噬對方的靈珠內丹晉級,就是因為饑餓果腹。

    隨著任文錦剖開疾風兔肚腹查探,那幾乎青透圓潤的內丹,就骨碌一下滾了出來。

    無論是什么東西吸干了這兩只小獸的血液,它們也肯定不是為了晉級。

    是什么吸干了它們?!

    蘇子越撥開疾風兔長長的毛發,試圖找出針刺之類的傷痕。原本蘇子越猜測,也許是某種吸血昆蟲,或者吸血蝙蝠之類的東西。

    可當他看到疾風兔咽喉毛發下面,那個清晰的,呈現半圓的紫紅色傷口,手中握著的雲蔚劍幾乎脫手而出。

    “牙印,那是人的牙印。”任文錦驚呼而出,她快速撥開烙狐的脖頸毛發,赫然也在它上面發現了同樣大小的一圈齒痕。這形狀分明是人類所為。

    “什么人會這般撕咬半靈獸,再說他是怎么做到一滴血都不漏地把這兩只靈獸吸干的?”

    蘇子越皺著眉,認真的檢查兩邊的傷口,疾風兔和烙狐身上除了這個牙印,并沒有其他的傷痕,可它們脖頸處的骨骼,卻都詭異的被折斷了。

    難道是有人徒手抓住了這兩只半靈獸?

    它們可都是以速度見長的靈獸,用劍術和靈器抓捕都不奇怪,可什么人會徒手去抓疾風兔,捏斷脖頸后再直接吸血……

    蘇子越在腦海里反復檢索。總覺得自己仿佛在哪里聽過類似的事情。但那印象太過模糊,縱然有了一點影綽綽的影子,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想起來。

    實在想不起來了,蘇子越搖搖頭。

    這片林地絕對有古怪,而且是針對他們的。

    蘇子越拋下了疾風兔,“盡快找到顏師妹,我們要速戰速決,然后立刻退出這片林地。此地,不宜久留。”

    他剛說完,就聽見方忌在隊伍的后方,忽然暴喝一聲,“賊子,敢爾!”

    “噗噗”幾道劍風,方忌直接出劍和一團灰撲撲的人影纏斗在了一起。

    方忌的長劍“伏興”乃是重劍,在他手決的操控下,伏興帶著呼嘯之音,重重抽在那團灰影之上。

    碰!

    那灰影直接被拍飛了出去,甚至眾人都聽見了聲輕微的“咔嚓”,分明是骨骼斷裂的聲音。

    灰影以一種斜斜栽倒的身姿,飛撲的撞到一株枯木之上,那干涸枯瘦的枝椏分明刺入了灰影的身體當中。

    可讓人覺得詭譎的事情發生了。

    那灰影似乎完全沒有受傷和痛楚的感覺,他支棱著自己的身體,整個人扭曲著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扭曲歪斜的身體極為僵硬的轉了半圈。

    這下,灰影那原本掩蓋在長發之下的面容,被枯木拉扯撕脫了不少,露出了一張極為古怪的臉龐。

    那整張臉龐上被斑駁的顏色覆蓋,只有黑白二色。而且那黑白二色也不是什么勻稱的形狀,東一塊、西一塊。

    倒像是臉上皮膚大塊的脫皮,又沒脫干凈的樣子。

    詭異,惡心,丑陋。

    而那黑白皮臉上的雙眼,更是全部被濃稠如墨色的雙眸填充,不見一點點白色。

    昆侖諸子除魔衛道,什么生死交關的場景沒見過。

    可被這樣一雙陰氣森森,黑不見底的雙瞳盯著,卻不由自主的從心底涌上了一股戰栗之感。

    不是昆侖精英弟子們膽氣不足,實在是當那雙眼睛滑過的時候,就仿佛被深淵吞噬一般。

    這到底是什么鬼東西!

    人不像人,鬼不似鬼的。

    只有蘇子越,在看到這張黑白斑駁的鬼臉后,卻在腦海中終于翻騰出了一直藏匿在記憶深處的回憶。

    他終于想起來了,疾風兔被吸干的血液,喉嚨上的牙印,詭異的身法,斑駁的鬼臉……

    這一切的一切,最后都指向了那個被塵封良久的名字——“陰陽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