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明夷于飛 > 章節536:不挑日子
    龍淵的情形變得越發詭異起來。

    在深夜里,大片的飛鳥夜驚,它們鳴叫著群起飛舞,在月色下宛如大片的烏云,從島內深處往外遷飛。

    最開始,還只是普通的靈鳥,到了后面,甚至連一些帶有元天靈慧的頂級靈禽,也都爭相從龍淵深處往外圍飛舞。

    在龍淵深處,一定發生了極為恐怖的異變。

    而且這種異變甚至威脅到了靈禽們的生存,它們才會背棄自己的習性,連夜往外飛逃。

    所有看到這種詭異情形的修士,自然本能的會選擇撤離,越快越好。

    也許正是因為大家都選擇了跟隨飛鳥逃逸的方向,這才導致了狹路相逢。

    原本被里世界空間裂隙,分別拋開的三隊人馬,居然在瀑布上方的湍流附近相逢了。

    “我的元天靈獸!”

    “共,生,玉,盤。”

    馮勞通和吳唯仁隔著湍急的河流,看到了吞吞和共生玉盤,兩個人的雙眸都變得赤紅起來,忍不住發出了低吼。

    這一刻,馮勞通和吳唯仁的嫉恨,已經到達了巔峰。

    吳唯仁腦子中最大的想法,就是殺人奪寶。他目睹著已經變身的吞吞,更是恨得齒縫中都滲出一絲血味來。

    龍淵一行,吳唯仁可謂雄心萬丈,問自家老祖顯世仙君要了十位元嬰高手為伴,就想踩著昆侖名揚天下。

    可恨昆侖紀律嚴明,嚴防死守,之前的行程中,讓他沒有什么可乘之機。而昆侖的獵龍計劃,也因為散修們的種種干擾,而遲遲不能成功。

    吳唯仁本打算在昆侖獵龍的時候,指使自家的元嬰高手去冒名作亂,然后由他出手最終伏擊所謂的亞種金龍。

    到時候,在仙門百家面前。

    昆侖精英弟子無功而返,垂頭喪氣。

    而他,四海地最杰出的當代首席精英,吳唯仁,吳公子卻可以當面呈上自己的賀禮——金龍亞種。

    昆侖弟子做不到的事情,吳唯仁公子做到了。

    請問諸君,當今世上最為杰出的仙門弟子,舍吳公子唯仁,還有誰敢爭鋒?!

    這才是吳唯仁一直以來腦中暢想的偉岸未來。

    至于得罪昆侖之事,吳唯仁卻并不怕的。他身后有顯世仙君這個大靠山,更何況他雖然踩了昆侖的顏面,可歸根到底,還是來送禮的。

    你們昆侖弟子自己做不到,我四海地的少君英才做到了,還送上門,昆侖又要奈何?

    難道要跟我們四海地翻臉嗎?

    昆侖難道要把自家道門之先的臉面都扔到地上么?!

    吳唯仁當初聆聽顯世仙君指示的時候,已經一并把這種可能算計到了。

    顯世仙君當時就曾寬慰過吳唯仁,“不怕昆侖鬧,就怕昆侖不鬧。吾等仙君早就留下了后手,一旦昆侖熬不住臉面被落,要跟你對決,盡管去!”

    “倒時候不用你下場,自然有其他宗門弟子提出宗門生死斗,一局一靈脈。看他昆侖到底敢不敢接!”

    吳唯仁那時候就知道,不是自家顯世仙君一個人在謀算昆侖,還有其他幾位仙君聯手,也都準備趁機發難,重新瓜分昆侖的靈脈。

    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情哪里去找?!

    后面有幾位化神仙君給自己撐腰,而從此天下揚名的卻是自己!

    吳唯仁在前往龍淵這一路,都覺得自己在做夢,夢里都要笑醒。

    然而,可惡!

    昆侖磨磨蹭蹭的,瞻前顧后的維護自己的名聲。

    假模假樣的還要護佑那些暗中咒罵他們的散修,這種偽善道德君子的樣子,真的險些沒把吳唯仁給惡心死。

    做張做智的演給誰看呢?!

    吳唯仁恨不得沖上去掐住昆侖弟子的脖子——傻不傻啊,人家都把你們當免費的護衛嘲諷戲弄了,管他們生死呢。直接用這群傻子當誘餌,抓金龍亞種才是正經的啊!

    可他不能,還必須要蟄伏在散修隊伍中,靜待時機。

    就這樣,吳唯仁帶著自己的部屬,跟著散修隊伍一路潛行,雖然也多多少少撿了一些難得一見的天地寶材。但他吳唯仁差這么點東西么?

    他可是四海地的少君啊。

    眼瞅著滿口仁義道德的昆侖,被散修們架到了道德的柴堆上,注定無功而返。

    吳唯仁不肯再跟著昆侖那群傻子浪費時間,他跟著馮勞通脫離了昆侖隊伍,龍淵處處有奇珍,就算沒有金龍亞種,也有其他的亞龍珍種,先弄到手再說。

    跟著昆侖那群二傻子,怕是真的竹籃打水。

    接下來,吳唯仁帶著部屬就發現了元天靈獸的蹤跡。

    那個在元炁大陸斷絕數萬年,幾乎已經成為傳說的元天靈獸!

    在看到那只金色幼崽的一瞬,吳唯仁立刻認定,這是命中注定的機緣,是天道賜予他的機緣。

    對方是一群最高不過金丹的中階修士,甚至還有剛剛引氣入體的孩童!這是來郊游,還是來送死的?

    不過這對吳唯仁卻是好消息,他們幾乎都是元嬰高手。相比對方的荏弱,他們必勝無疑。

    本以為是伸出手指就可以碾死對方的事情。

    可沒想到,看起來只有筑基的小丫頭,居然斬殺了自己這邊的刃牙圣君,甚至連嬰靈都沒有逃出,被那只金色的元天靈獸直接吞了。

    而自己和其余的部屬,更是猝不及防被卷入了無盡的幻境當中。

    簡直莫名其妙。

    誰特么會讓區區金丹期的弟子,帶著宗門半神器滿世界跑?

    魂寰!

    莊天瑞!!

    吳唯仁的后槽牙來回摩擦。

    到了此刻,他自然是知道那個看起來不怎樣的紈绔子弟,居然是大名鼎鼎的魂寰鸞凰。而這位元炁大陸無人不知的多寶公子,居然真的把帶有法則之力的天階法器帶了出來,甚至暗算了他們這邊。

    如今,他身邊就只剩了一位馮長老。其余那幾位元嬰部屬,全都蹤跡皆無。

    更讓吳唯仁暗中驚心的是,這位馮長老似乎對自己生出了些許不臣之心。

    是的,吳唯仁已經隱隱察覺到了馮勞通對他態度的變化。

    吳唯仁此人貪婪自私,媚上欺下,淺薄惡毒,幾乎沒什么好的品性。但他在察言觀色上,卻有著常人不及的敏銳。

    當馮勞通在九淵幻境里對他開始冷淡的時候,吳唯仁就已經察覺到對方的異常。

    可他并沒有更好的制衡馮勞通的辦法,馮勞通是四海地的客座長老,領命于顯世仙君,卻并非他馮家的家臣屬下,更非仆役。

    就算吳唯仁要跟馮勞通翻臉,他也需要回到四海地去告狀,讓顯世仙君狠狠折辱此人。在龍淵中,尤其是只有他們兩人之時,還不是翻臉的好時機。

    這才從幻境逃命之后,吳唯仁都沒有再叫苦叫累,死命咬牙跟著馮勞通的緣故。

    可惜吳唯仁也只是察覺到了馮勞通的嫌棄,還不知道對方正打算讓他去送死。

    從最初天下揚名的美夢,到如今“忍辱偷生”的煎熬。

    吳唯仁百思不得,自己怎么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哪怕就在剛剛月夜林中休憩之時,吳唯仁還是反復在琢磨,到底自己是怎么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的。

    想來想去,吳唯仁覺得是兩個人害他淪落到此。

    第一個人,就是魂寰莊天瑞,此僚那個什么鬼幻境太過坑人,自己部屬的大半,都是被那個法則幻境給坑殺了。

    可除了莊天瑞,吳唯仁最恨的人,則是那個小女修!

    就是那個殺了刃牙,破壞了他們圍堵金色元天靈獸幼崽的女修,就是她!

    倘若最初沒有那女修的搗亂,那只小小的金色元天靈獸幼崽,就不會趁機脫離自己這邊的包圍圈;

    而若非那女修不知道用了什么邪魔功法,暗算了刃牙圣君,甚至讓刃牙連元嬰都被元天靈獸吃掉,導致大家錯愕震驚,一時失察。

    那么憑借自己這邊的人手,什么魂寰至寶、什么法則幻境,對方根本沒有機會逃過這群元嬰圣君的神識,也無法施展。

    都怪那名古怪女修,才導致自己這邊被困幻境。

    這還不算,在竹海幻境中,吳唯仁更是親眼看到了那女修居然試圖跟那只元天靈獸結契!

    結契啊!

    這是他吳唯仁的仙緣,卻被這個賤人給搶了!

    吳唯仁心中的怨毒,從那時到現在,就再也沒能平息過。

    魂寰少君,古怪女修,就是這兩個人壞了他吳唯仁的機緣,乃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細細論起來,要是他恨莊天瑞有八分,那么恨那古怪女修,卻有十成!

    如今與仇人狹路相逢,吳唯仁真正恨得牙齦出血,定要手刃此賤婢,以平心頭之怒。

    尤其是當吳唯仁看到了吞吞如今這種通體耀眼金色,頭生雙角,背覆雙翼的巨龍形態。

    吳唯仁已經斷定,這只元天靈獸,正是元獸中的超階極品靈獸——元天巨龍!

    元天巨龍啊!!!

    那個只存在各種典籍傳說中的元靈之獸,天道的寵兒。

    吳唯仁乃是四海地出身,四海地的修士旁的不算精通,可對于各種秘寶、靈藥、靈獸的坊市傳說,那真是耳熟能詳、層出不窮。

    當然,其中不乏夸大和虛構的成分。幾乎跟凡人界的話本雜彈,也沒什么區別。

    正統宗門修士,有著自家系統的宗門傳承打底,自然不會相信那些特別夸張的傳說,頂多當做茶余飯后的談資互相散心。

    可吳唯仁卻把四海地那些夸張的玉簡和傳言,都當成了真的。

    譬如說,什么得元天巨龍契約者,可直接晉級元嬰后期,且壽命比旁的修士長出一倍不止;

    還有的傳說里說,每逢月圓之夜,元天巨龍就會褪下一枚鱗片。憑借這枚鱗片入藥,任何屬性的靈藥——傷藥、補氣、神識、拓展靈脈、晉級等等,煉制成功率均為十成,且靈藥品性可達超階極品;

    更有甚者,吳唯仁聽說只要取得元天巨龍靈脈真血,就可以瞬間突破原有境界,直接提升一境……

    這些傳說簡直荒誕謬誤,它們說描繪的結果,都是無需修行和心境,單憑外物之力,就可以得到天道恩賜,獲取修為和長生。

    但凡對修真本源有過略微考究的修士,都不會相信這種荒謬可笑的傳言。

    但,吳唯仁信。

    不止相信,還確信無疑。

    元天巨龍啊,他的機緣,他的長生不老,他的一步跨入巔峰的機緣——沒了,都沒了。

    “馮叔,我要殺了她,我一定要殺了她!”吳唯仁掏出了火羽白凖扇捏在手里,表情痛苦而猙獰,渾身殺意騰騰。

    殊不知他這個提議,跟馮勞通卻是不謀而合。

    馮勞通也看到了那只金光燦爛的巨龍,還有它身上盤踞的白色玉盤。

    共生玉盤。

    跟吳唯仁的淺薄無知不同,馮勞通如今看到了共生玉盤上顯露了古怪血色獸紋,幾乎已經有了九成的把握,這只巨大的白色玉盤,就是昔年通靈宗忽然消失的宗門至寶。

    元天靈獸固然難得一見,可跟頂級宗門的至寶比起來,卻太過單薄了。

    這兩者比較起來,就好比讓一個孩童選擇:你是要面前一大把特別香甜的糖果呢,還是那邊一箱子冷冰冰的極品靈石呢?

    吳唯仁眼前只有所謂的元天靈獸,他卻完全不知道那個玉盤的價值。

    共生玉盤,又豈非是區區一個元天靈獸,哪怕是元獸中的元天巨龍可比的。

    別說一個元天巨龍,就算給馮勞通一百條元天巨龍,一千條元天巨龍,他也還是要選擇共生玉盤。

    宗門至寶,從來不是簡單的一件超品靈器。

    這一點,粗鄙無知的吳唯仁是不會知道的。

    就好比魂寰的百層靈霄塔,它乃是魂寰的宗門至寶,甚至成為元炁大陸最大的武斗和煉器交易之所。

    但百層靈霄塔的核心,卻是玉臺之上的塔尖部分。

    在那座塔尖的核心里,不僅有魂寰所有煉器的秘聞核心,更是收納了數十萬中不同的靈火靈炎的種子,更把魂寰真正煉器的核心法則,通通銘刻在里面。

    這才是魂寰宗門至寶的含義,哪怕今天魂寰被人攻破,但只要百層靈霄塔的核心尚在,只要給魂寰足夠多的時間,那么早晚有一天,魂寰會再次以超級宗門的姿態,重現修真界。

    正一的豎一碑、昆侖的劍冢都是這種層次的宗門核心。

    它才是一個宗門真正的傳承,真正的精神內核。

    而失去了宗門鎮派至寶的仙宗,無論曾經有多么輝煌,終歸會慢慢的步入衰退消亡。

    馮勞通不是吳唯仁那種短視之人,他甚至比普通的宗門長老更明白,所謂宗門至寶真正的含義——傳承和精神。

    所以對于共生玉盤,他勢在必得。

    馮勞通快速的打量了周圍的情況,三個小輩而已。

    真乃天道助他。

    馮勞通在那一刻,就下定決心,一個活口都不會留下。

    但凡把共生玉盤的消息泄露出去,別說憑借他馮勞通,就算換成是如今聲勢煊赫的顯世仙君,也絕對無法全身而退。

    共生玉盤背后蘊含的利益太大了。

    這是一個能傳承十萬年,造就堪比昆侖這種超級仙宗的鎮派靈器。

    沒有任何人能真正謀化下它。

    更何況,這么多年,所謂九大仙門里的“御古門”和“司靈門”還在因為昔日通靈宗的傳承,打得不可開交,甚至斷絕往來。

    這兩大仙門,才是正統的通靈宗傳承后裔。但凡露出一絲風聲,御古門和司靈門的數十萬弟子,都會蜂擁而上,跟自己來個不死不休。

    要想謀下這共生玉盤,首先就要做到紋絲不漏。

    此地的活口,一個也不能留下。

    故而,當吳唯仁主動提出要殺香茅子泄憤奪寶時,馮勞通不僅沒有反對,還立刻給出了主意,“公子所言甚是,這三者當中,那黑衣女修甚為古怪,似乎要強行結契元天靈獸。而另外兩人在為其護法。”

    吳唯仁點頭,他自然也看得見。

    馮勞通低聲說,“吾可一擊偷襲,先取那華袍男子性命,然后再取那紫衣女子性命。最后我們一起擊斃那黑衣女子,定當全功。”

    吳唯仁有點奇怪,“為何不直接先去殺那黑衣女修?”

    馮勞通自然有他的道理,“憑我的觀氣之術,這三人中,以那華服男子修為最高,紫衣女修次之,而黑衣女修最次。”

    “公子還記得么,當初在密林之中,那黑衣女修的修為就飄忽不定,居然能偷襲刃牙成功。她身上定然有所藏匿修為的東西。如今只有我們二人,為防其走脫逃逸,定要先殺那兩個人,一擊必中。”

    “再針對那古怪的小丫頭,定然讓她無處可逃。”

    吳唯仁一聽之下,也沒能察覺到這里面的安排有什么不妥當之處,連連點頭稱是。

    馮勞通卻又說,“聲東擊西,等下我出手擊殺那男女修士之時,還需公子助我一臂之力。”

    吳唯仁不解,“我,我能幫馮叔什么?我這功夫不成啊。”如今幫手全無,吳唯仁頗有自知之明。

    馮勞通卻說,“公子莫慌,我只怕那女修狡詐脫逃,不能留下她。而且倘若萬一她已經結契成功,還需用搜魂之法,強行滅魂除印,好讓公子再度跟那元天靈獸結契。所以請公子一會用火羽白凖扇偷襲那女修,拖住她一個回合,讓其無可逃逸。”

    這番話說得實在是貼心。

    已經結契的靈獸,確實可以被人以滅魂除印的方式單方面解除契約,同時進行二次契約。

    只不過這種解除方式需要徹底轉移原生契主的魂印,同時對靈獸也有極大的傷害,往往壽命和契合度都會大打折扣。

    甚至有極大的可能性,結契失敗,讓靈獸和宿主同時魂飛魄散而亡。

    可吳唯仁哪里還管這些,聽到自己還有可能二次結契,更覺得馮勞通處處為自己著想。原本以為飛走的鴨子,又重新落在盤子上。

    他立刻滿口應承,“馮叔果然算無遺策,難怪我家顯世老祖會特意請你相隨護法。此番沒有馮叔,我怕是一無所獲。”

    “馮叔放心,待我回去之后,定然把馮叔的功績一絲不落的呈給老祖,替馮叔求下那法則機緣。”

    吳唯仁這番說辭也是別有用心,表面上看是再次感謝承諾。實際上,又何嘗不是提醒馮勞通,他背后乃是有大靠山之人,敦促對方為自己傾力賣命呢。

    馮勞通謝了吳唯仁一句,兩個人彼此虛偽至極的來回一番。

   ;   卻也同時做好準備,準備見機動手。

    吳唯仁攥緊白凖扇,眼睛死死盯著香茅子,恨意滔天。他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香茅子身上,自然也就沒看到馮勞通眼眸中的狠厲一閃而過。

    馮勞通剛剛的安排,幾乎全是在騙吳唯仁,甚至故意在誘導他去送死。

    ……

    ……

    馮勞通之所以要先去偷襲云修,乃是因為他認出了香茅子斬落共生玉盤時的劍招上,有劫雷之意。

    這讓馮勞通瞬間就忌憚起來。

    憑借馮勞通的元嬰神識,居然看不透香茅子此刻的境界。

    通常來說,高階修士對于低階修士的修為,都會通過神識或者威壓感知到一二。境界差距越大,感知的就越清楚。

    當然,這種感知的準確性也不是絕對的。

    有的修士會專門修煉藏匿修為境界的功法,來麻痹對手;

    也有的修士會佩戴遮掩混淆境界的靈器寶器,讓感知的人得到錯誤洞察。

    這世上總有一些氣息古怪的手段,可以遮掩混淆旁人的感知。只不過無論是哪種辦法,在元炁大陸都算得上稀缺資源。

    不是尋常人可以得到的。

    最初在密林狹路上,馮勞通以為那小小女修只不過是區區筑基大圓滿。

    像這種修為的低階修士,他們只要伸出一根手指,就能將其碾死。

    可偏偏就是這個古怪的小丫頭,居然能跟刃牙對劍。甚至在刃牙白劍毀損的情況下,硬碰硬的斬破了刃牙的本體。

    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仿佛讓人看到了一只普通靈兔撕碎了兇猛堅實的壘龍獸。

    比這更讓人吃驚的,是當時馮勞通就沒能看清這古怪女修的境界,她似元嬰而非元嬰,似金丹有非金丹。

    莫非是魔修?

    可偏偏她的劍意浩然犀利,充滿了昆侖劍修那執著的惡臭之味。

    昆侖女修又怎么可能讓人看不透境界,甚至能越境斬殺元嬰高手?

    無論是哪種隱藏境界的手段,只要兩個修士動手后,真正的修為就無法藏匿,定會透過功法和神識暴露出來。

    偏偏這個女修所有呈現出來的氣息和神識,都是錯亂不堪的。

    憑借氣息感應,她似乎是金丹中階;可感知的神識和劍意,又能與元嬰境界的刃牙不分上下。

    甚至于她的劍招,既有昆侖的殺氣,卻也帶著一點古怪蠻荒的煞意。

    這種宛如大雜燴一樣的古怪紛繁的修為,連他們四海地的散修都是聞所未聞。

    再加上如今看到香茅子帶有劫雷蘊意的劍決,他立刻決定推吳唯仁上去送死,自己則有把握一舉除去那兩名男女修士。

    到時候顯世仙君徹查吳唯仁的死因,就歸結不到他馮勞通的身上,而他卻可以趁亂取寶,完美的藏匿起自己的蹤跡。

    等以后自己借共生玉盤參悟了法則之力,一躍成為化神仙君,開宗立派后,就再也無所畏懼了。

    這才是馮勞通真正的謀算。

    隨著馮勞通一聲令下,他那根青綠竹杖直插云修的后心。

    與此同時,吳唯仁操持著火羽白凖扇,也狠狠的撲向香茅子。

    本以為是必殺之擊的殺招,卻在一開始就落空了。

    馮勞通那根竹杖從背后偷襲云修,以他元嬰大圓滿的境界,云修根本無可規避,必死無疑。

    萬幸的是,云修把九淵陰陽圖背負在后背,沒有收入納戒當中。

    馮勞通的竹杖直接戳在了九淵陰陽圖之上。

    哪怕沒有刻意的催動,憑借九淵陰陽圖本身的半神器防御,那根竹杖也直接被反彈了回去。

    這下卻是直接暴露了馮勞通和吳唯仁的行蹤。

    顏令甄只覺得眼角一花,本能的用手中靈劍反擊竹杖,雖然沒有打中,卻也給了云修一個輔助防護的機會。

    趁此瞬間,雙方都看清了對方的容貌。

    顏令甄脫口而出,“怎么是你們?”

    昔日馮勞通和吳唯仁等人混跡在散修隊伍中。

    作為小隊長之一的顏令甄,雖然極為不恥散修們自私貪婪的嘴臉,卻也依然把跟隨昆侖的數百名散修都存心記了一下。

    這種刻意的記憶并非是顏令甄發現了什么異常,只不過作為曦和峰的掌令大師姐,她本能的要對來往的隨行人員保有印象,以防萬一。

    尤其是吳唯仁這一路桀驁自負的嘴臉,讓顏令甄格外的厭惡嫌棄,可以說印象頗深。

    此刻再見,卻是一下子就認出了對方。

    而吳唯仁聽見顏令甄的呼喝,再看到她嫌棄鄙薄的目光,也才認出這個換了衣服,周身狼狽紫衣女修,竟然是昔日高高在上的昆侖精英弟子。

    雙方意外的認出彼此,也并沒有緩解任何敵意。

    吳唯仁手中的白凖扇不斷解開封印,對準香茅子的方向緩緩鼓動起來。

    顏令甄無暇思考,就直接御劍飛撲吳唯仁,直取他的面門而去。

    這一招,乃是顏令甄舍命相救之舉,她雖然沒能認出白凖扇的威力,可隨著白凖扇封印的解開,一股股澎湃而炎熱的氣旋在空氣中隱約升騰而起。

    這是吳唯仁在驅動白凖扇中的炎系法則之力。

    顏令甄乃是昆侖杰出的嫡傳弟子,自然判斷出這種威壓的兇殘,絕對不能等待對方完全釋放封印之力,必先取對方之自救,打斷威脅再說。

    可她沒想到的是,任憑她御劍切入到吳唯仁的身側,對方卻完全沒有收回解除封印的手勢,而是更加瘋狂的在釋放封印。

    在吳唯仁的前方,隱隱的一道火系炎龍卷隱隱呈現了出來。

    這并非吳唯仁收勢不及,而是他本就跟馮勞通商議妥當,由他釋放白凖扇的法則之力,而馮勞通自會為他護法,萬無一失。

    所以明明看到了顏令甄雙手持劍,疾飛而來。

    吳唯仁卻并沒有做任何抵擋的動作。

    直到,顏令甄冷冷的劍刃劃傷他的脖頸,鮮血噴灑而出。

    吳唯仁才驚覺不對,高呼一聲,“馮叔,救我!”

    ……

    ……

    馮勞通卻仿佛充耳不聞,手印變換。

    瞬間竹杖中分出了數根尖刺藤蔓,四面八方像云修裹夾而去。

    虧了云修身上又重新佩好各種高階防御靈器,各種五彩靈光綻放。

    碰!

    砰砰!

    那些價值數千極品靈石的高階防御靈器,瞬間破碎了幾枚。

    云修想也不想,又從納戒中取出了至少十枚高階防御護罩,瞬間激活。

    碰!

    尖刺藤蔓又纏繞擊破了一枚。

    云修心電急轉,已經踩著靈劍在半空中飛快遁逃。

    可他的修為是扎扎實實的金丹大圓滿,跟馮勞通直接差了一個大境界。云修又不像香茅子,通身的古怪難以描述,跟遠超自己修為的高階修士動手,卻也能意外找到生機。

    云修只能憑借自己的身法勉強躲避,最多再加上各種防御類法寶硬抗。

    這樣被動的逃避,又能抵抗多少時間呢?縱然云修的納戒里還有上百枚防護類靈寶,也難拖過一炷香的時間。

    云修幾次想要展開背后的九淵陰陽圖。

    然而此刻馮勞通全神貫注盯著他一個人,但凡云修剛剛抬手要觸摸背后的卷軸,那帶著血腥之氣的尖刺藤蔓,已經從四面八方對他進行圍追。

    云修連喘息的時間都快抽不出來了,根本無暇展開身后的九淵陰陽圖。

    這種完全被壓制的狀態,別說反擊,連求生的可能都沒有。

    這,才是真正的境界差別。

    像香茅子對戰刃牙的那種情況,說出去沒有修士會相信的。

    “住手!你再動手,我就殺了此僚!”顏令甄厲聲高呼。

    此時,顏令甄已經站到了吳唯仁的身后,靈劍壓住吳唯仁后心。

    吳唯仁呆若木雞,連手指都不敢動彈,他脖頸處的鮮血汩汩留下,顯然傷口不淺。幸虧顏令甄為了以他為人質,沒有劃傷吳唯仁的動脈和喉管。

    可即便如此,這般血液橫流,也幾乎嚇破了吳唯仁的肝膽。

    吳唯仁萬萬沒想到,這和剛剛說的不一樣啊。

    ——馮叔,馮勞通,咋不回來救老子,反而追著那男修不斷追擊!

    ——是,你是剛剛沒有留心這邊么?

    ——咱們可是說好的!

    ——狗賊,你特么算計老子!!

    吳唯仁心里已經快要罵街了,可身體卻僵直得一動不敢動。

    在聽到了顏令甄的呼喝以后,吳唯仁甚至暗中松了口氣:這娘們要把自己當人質,那就好,那就好,不會一下子殺了自己的。

    雖然吳唯仁也擔心對方提出的條件,馮勞通不會干脆的答應,但總歸不會立刻被殺,還是讓他有一種僥幸的心里

    然而出乎顏令甄和吳唯仁意料的是,馮勞通就仿佛沒有聽見一般,手中藤蔓反而加緊攻向云修,絲毫不顧忌吳唯仁的生死。

    顏令甄眉頭皺起。

    她還記得當初在龍淵密林那段路程,這個神態桀驁囂張的人是在隊伍正中的,周圍若干散修都在圍繞著他,顯然以他為尊。

    按照當時他們的坐臥行令,被她控制的這個人明顯應該是被保護的對象,而其余的人應該是家族長老或者部屬一流。

    可如今,為何那長老會棄自家少主于不顧?

    顏令甄的劍尖往前輕輕一送,“你讓那人停下,不然我就殺了你!”

    吳唯仁顫聲應承,“有話好說,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顏令甄看著半空中的云修,又被擊破了兩枚防護靈寶,急道,“你再廢話試試!”說完劍尖直接送了半寸進入吳唯仁后心。

    吳唯仁感受到自己后心刺痛,顧不得脖頸處的傷痛,扯開喉嚨高喊,“馮叔,救命,停下,先停下。”

    他那破鑼一樣的慘叫,在夜空中如夜梟一般刺耳。

    可馮勞通絲毫不理。

    吳唯仁感覺到后心冰冷的利刃又在往深里扎,更加瘋狂的慘叫,“馮叔,快停下,先聽聽他們怎么說,救我啊!”

    馮勞通手上的攻勢不減反增,而云修則在又一枚靈寶破碎之后,終于取出一根通體火系靈力的長鞭,隨手甩出。

    火光肆意的長鞭跟帶刺的藤蔓狠狠撞在一起,火系長鞭對于木系藤蔓有天然的五行克制之力,這一次的擊打讓云修從藤蔓的包圍里沖了出來,微微緩解了致命的逼迫。

    而吳唯仁這里則顫聲跟顏令甄商量,“仙子,你你你看,我,我說了不算。這狗賊他不聽我的。”

    不用吳唯仁說,顏令甄已然看出了端倪,對方這是完全不顧自家少主的生死。

    心念神轉之下,顏令甄果斷的說,“你且收了扇子,重新封印。我自然暫留你一條狗命。”

    在剛剛那幾句話的時間里,隱約的火龍卷逐漸成型,三丈有余的炎系火龍在湍急的水面上發出了炙熱的光芒。

    顏令甄雖然不能清楚的感知到這道火龍卷中的法則之力,卻也覺得不對,它的威壓太過兇殘,絕對不能讓它被釋放出來。

    瞅著被自己轄制的這人猥瑣膽小,顏令甄果斷想利用他性格上的軟弱,讓其收回火龍,封印那古怪的白色羽毛扇。

    一旦釋放了火龍卷,怕是無人能抵擋它的兇殘。

    吳唯仁滿口答應,“是,是仙子,我照辦,你,求你饒我狗命。”

    說著,吳唯仁手指微動,火龍卷緩緩的轉動,左右搖擺。

    吳唯仁說,“仙子,我這就收勢,你不要著急。”

    他手指勾住白凖扇的手柄,尾指回勾,拇指下壓。

    轟!

    白凖扇猛的往下一翻。

    而火龍卷驟然脫開束縛,直奔香茅子和吞吞而去。

    吳唯仁用力往前一撲,整個人大頭朝下的往河流中砸去。

    “賊子,爾敢!”顏令甄怒叱。

    吳唯仁為人怕死貪功,猥瑣淺薄,但卻并不十分愚蠢,相反,在算計得失上,他恐怕比很多人都要精明。

    當顏令甄三番兩次以脅迫自己為由喝止馮勞通的時候,吳唯仁就意識到,馮勞通剛剛都是騙自己的。

    這廝背主了!

    可如今,他的生身性命都懸在人手,自己被算計了也沒有辦法,只能盡可能的裝慫討饒,暗中尋找生路。

    馮勞通那老狗賊,是絕對不會來救自己的。說不定,他也看上了元天巨龍。

    瞬間,吳唯仁就想通了所有的關卡——自己和馮勞通孤身在龍淵,此處卻有元天巨龍這種傳說中的靈獸,而靠山顯世老祖宗遠在萬里之外。

    傻子才會忠心不二,殺人奪寶正是首選。

    先不說這身后賤人到底會不會放過自己,怕是馮老狗就絕對不會留下自己活口。

    既然如此,老子還管你們水火滔天?!

    拼了!

    吳唯仁果斷放出炎龍卷,然后縱身入水求活路。

    這是吳唯仁能想到的唯一可能脫身的辦法。

    至于脫身后,只有他一個人,而身上除了白凖扇和三色佩劍外,幾乎再無什么法寶靈器,又如何能在龍淵活下去,如何能回到元炁大陸這些事。

    吳唯仁無暇細想,也顧不上了。

    當聽到顏令甄勒令他收起炎龍卷之時,他就意識到,這是他手中最大的底牌和法寶。

    嘴上答應的乖巧,手上卻反其道而行之,直接釋放了炎龍卷出去。

    要按照吳唯仁的本心,最好這道帶有法則之力的炎龍卷直接纏到馮老狗那背主的東西身上才好。

    可是他被顏令甄脅迫,沒辦法自己調用炎龍卷。

    釋放的時機只有一次,他干脆直接松脫放開白凖扇,然后曲身入水。

    ……

    ……

    隨著最后的禁制被釋放,火龍卷瞬間膨脹了一倍有余,裹夾著寂滅的炎系法則之力,沖向了香茅子和吞吞。

    顏令甄全神貫注的提防著吳唯仁,眼瞅著那廝瞬間作亂。

    怒叱一聲,劍光乍現。

    吳唯仁的頭部已經觸碰到了水面。

    可他卻看見自己身后仿佛下起了一場瓢潑的血雨。

    “你該死!”顏令甄怒吼。

    縱然吳唯仁千算萬算,可他的身法實在太過垃圾。

    當發現吳唯仁裹亂作祟的同時,顏令甄毫不遲疑,手起劍落。

    其身不正,舉措不當;

    其行不正,步履必邪;

    其心不正,神傾而害!

    劍光一閃,伴隨著劍氣,吳唯仁從下至上,被整整齊齊劈成了左右兩截。

    而這種整齊又利落的招式,正是昆侖起手劍中的破祟式。

    昆侖劍修入門第一件事,就是把昆侖起手劍的十三招劍決反復練熟,連做夢都不會錯出半分。

    在剛剛,眼瞅著卑鄙反復的小人要遁水逃脫,而顏令甄手中的靈劍乃是云修翻找的備用靈劍,并非她自己的本命雲蔚劍,無法如臂指使,凌空以劍決操作。

    本能反應之下,顏令甄就自然而然的用了昆侖起手劍追殺。

    直接把吳唯仁切成了干脆整齊的兩片。

    任其墮入了水中,被湍流沖刷滾落崖下。

    ……

    ……

    在萬里之外的昆侖瑤臺峰上,周遭紛繁吵雜。

    一個被收納在乾坤戒中的小小玉人,發出了輕微的破裂之聲。

    可惜此處太過吵鬧,各種神識威壓亂飛。

    自然沒人能察覺到乾坤戒中有什么東西破碎掉了。

    倘若仔細端詳,就會發現這個玉人的面容居然跟剛剛死去的吳唯仁有八成相似。

    而玉人破碎的裂痕,更是跟方才吳唯仁身上的傷口,毫無差別。

    那裂痕狹長整齊,犀利中透著隱隱不屈的剛烈之意。

    不用什么太過高深的鑒證,也很容易認出這道裂痕帶有昆侖劍意之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