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末日樂園 > 2160 外面世界里缺少的東西
  不知多少人都評價過林三酒一點:別看她平時性情為事,好像不以思考見長,但是在沖突動武一類的關鍵時刻中,她卻有著近乎反直覺的機敏與急智——所以,當她第一眼看見那個從洞道黑暗中踉蹌著現了形的人影時,林三酒的第一個反應是躲起來。

  她一把拽過余淵,幾乎在那人影才剛一轉進洞道的時候,就拉著他一起躲在了山壁后;意識力也不能探入黑暗,所以二人只好豎起耳朵,屏氣凝神地聽著里頭的動靜。

  “干得不錯,”余淵小聲在她耳邊說。

  那個受傷的人,八成就是鳳晌午;山洞洞道又崎嶇又幽長,剛才鳳晌午若是一發現洞口正有人等著自己,她可就未必還肯出來了——到時林三酒進不去,只能看著她干著急,那可就太憋氣了。

  山洞洞道里只有一個人斷斷續續、沉滯拖拽的腳步聲,喘息里時不時地還夾雜一聲吃痛的呻吟;濕潤的、黏糊的某種聲響,陰魂不散一樣伴隨著那個人,卻叫人分不出是什么。

  盡管看不見鳳晌午,只憑聲響上就能推斷出來,她的傷勢恐怕極重;可是她身后似乎連個追兵都沒有,是什么把她傷得這么重的?

  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必須要捕捉空氣一樣,山洞洞道里的人拖著腿腳,一下一下地挪近了洞口,漸漸地,從洞口里露出了頭。

  一張被臟污血汗染花了的側臉,在痛苦之中,幾乎擠得完全失去了原本形狀。林三酒看著那張側臉一點點地從山壁后拉出了一截脖子,剛要沖上去捉住對方的手,卻頓時停了一停——因為那截脖子上的整片皮肉,都已經被完全翻開了。

  ……就好像有某種力量,剛才正打算將鳳晌午整個身體,都從里向外地翻過來似的,露出了底下的血肉氣管、喉骨神經。別說抓了,僅僅是目光一落上去,林三酒就覺得好像有人甩了自己的大腦一個巴掌,下意識地想退得遠遠的。

  她是怎么還能喘氣的?

  哪怕變成了如此模樣,僅僅是如此細微的一個停頓,卻已經讓林三酒失去了抓住對方的機會;因為鳳晌午——假如她就是鳳晌午的話——眼珠一轉,登時發現了山洞洞口旁的人。

  她急急地一縮身體,重新退回了山壁之后;林三酒暗罵一聲,早已一步沖了上去,卻已晚了:那女人一跤跌坐進了黑暗中,林三酒只能第一時間抽回手,免得被那動蕩的黑暗碰上。

  完了,她都出來了又進去,恐怕要被吞——

  就在這時,一個嘶啞氣聲從黑暗波動的深處里響了起來,又急又怕,好像將所有力量都擠了出來:“伽瑪,est#summum#imperium……”

  什么?

  林三酒才一怔,身旁余淵先一步反應過來了,反手握住她的胳膊,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那女人的聲音止住了,黑暗波動也止住了,一時間,林三酒幾乎確定下來,她果然還是被吞噬了。

  然而在下一秒,她就看清了洞道深處地面上的那一個人影。

  跌坐下去后,似乎對方就很難再站起來了。

  鳳晌午掙扎著,好像要努力把自己灑落一地的軀體重新收集起來,重新攏成人形。在【能力打磨劑】的照明下,她看上去簡直可怖:凡是衣料沒有遮住的地方,都被從里到外地翻了過來,肌肉纖維、脂肪血管,在銀光下閃爍著濕潤的光澤;更叫人頭皮發麻的是,那些血管仍在頑強地輸送著血流——也就是說,鳳晌午在一直大量往體外流血。

  在這種狀況下,她早就該死了才對……

  林三酒在震驚的空白中,連對她的怒氣都消散了,一時間竟只盼鳳晌午能趕緊閉眼死去——于她是個解脫,于旁觀者也是個解脫。

  “密碼,”余淵忽然低聲說,“她剛才說的那一串話,應該是個讓人安全進入黑暗的密碼。你的意識力記下來了嗎?”

  意老師搶先回答說:“我記住了,最好趕緊試試,別等我也忘了。”

  “等等,她就是鳳晌午,沒錯吧?”林三酒先看了一眼余淵,問道。

  余淵點了點頭,說:“就是她把【消炎藥】拿走的。”

  還不等林三酒下一句話問出口,也不知是她的聲音,還是“消炎藥”三個字,給那地上的血紅人影適了警;鳳晌午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力氣,竟扭過身體,抓著巖石地面,一點點向后爬了出去。

  “等一下,你別走!”林三酒急忙叫了一聲,迅速重復了一遍那串密碼發音的時候,也往黑暗里扔了一個杯子——杯子“當”地一聲砸在地上,當啷當啷來回滾了幾下,依然處在銀光下,邊緣豁口清晰可見。

  果然是一個密碼。

  “我先進去,”林三酒仍舊不敢托大,回頭囑咐一句,“你看我沒事的話你再進來。”

  不給余淵反對的機會,她再次大聲重復了一遍密碼;此時鳳晌午已經拖拽著一條長長血跡,快要爬到洞道拐角之后了——林三酒聲音一落,立即試探著往里踏了一只腳,黑暗波蕩著迎了上來,一口吞沒了她的腳腕。

  然后,又徐徐退開了。

  林三酒一顆心這才掉回了肚子里,回頭示意余淵跟上,隨即加大腳步,急急朝鳳晌午追了上去,叫道:“我有物品可以幫助你,你別走!我不是要傷害你!”

  鳳晌午已經都成了這副模樣,真要找她算賬,那只要站著不動就行了,不必特地冒險追上來。想必她自己也想到了同一處去,終于停下了那種扒著地面、一下一下往前蹭的爬行方式,朝林三酒回過了頭——她爬過的地方,點點盡是被巖石刮碎了的神經與血管碎末。

  當林三酒在她身邊蹲下,剛剛將一個能吊住人一口氣的續命物品按入她的嘴里時,山洞洞壁上卻忽然亮了——林三酒一驚,忙抬頭一看,這才發現原來這里也掛著一個屏幕。

  屏幕上亮起了一個干凈整潔,笑容柔和的年輕女人圖像。

  鳳晌午微微地吐了一口氣,總算仍舊完整正常的臉上,露出了幾分人色。余淵也在這時趕到了,恰好趕上了屏幕上女人說的第一句話:“歡迎你們!”

  二人一怔,差點在同一時間跳起來。

  “不是……不是沖你們說的,”鳳晌午仍舊虛弱地說。

  屏幕上,女人柔和地說:“從今天開始,你們終于能夠擺脫那種風餐露宿,食不果腹,朝不保夕的日子了,在你們面前的,是一個衣食無憂、平靜安好的新生活……”

  現在不是看屏幕的時候——就算有物品吊命,林三酒也很清楚,鳳晌午時間不多了。

  “就是你拿走了我的疫苗?”林三酒匆匆問道,“我的東西在哪?你要【消炎藥】干什么?你為什么要來這個地方?”

  她這一串連珠炮似的提問問完,鳳晌午哪有對答如流的力氣,頓了一頓,才說:“你、你治好了我的……我的傷嗎?”

  林三酒反而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她與余淵對視了一眼,這才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隨即馬上追問道:“我東西呢?”

  “每日只需工作四個小時,就能保證衣食充足,居屋寬敞,除了工作休息之外,還有文化學習、相親速配等等活動……”

  鳳晌午的眼珠,朝屏幕的方向轉了一轉,這才喘著氣說:“你、你的東西是什么?”

  林三酒一怔。“你都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東西勒索我的?”

  “我、我勒索的人太多了,”鳳晌午露出了一個虛弱的、自嘲似的笑,說:“我愿意把我所有的東西都給你……只、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余淵看了看屏幕,問道:“什么條件?”

  鳳晌午歇了兩秒,說:“你們沒發現嗎……外面的世界里,連一個普通人都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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