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娘越聽越覺得不對勁，這些條件與隔壁的小娘子吻合，總不可能是碰巧。
她試探地詢問初一，沒有聽見他的回答，這反而讓她證實了猜測。
“你真喜歡那小娘子啊？”
“娘，我扶你坐下，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去挑水。”
“等一下……”林大娘朝初一喊了一聲，但是聽見腳步聲越來越遠，便知道他已經不好意思地離開了。“這孩子……”
不過，知道他有喜歡的人，這就好辦了。只需要知道那位小娘子有沒有再嫁的打算，要是沒有的話，那孩子怕是要受委屈了。
相處了這么久，她不說非常了解他，也是知道他某些脾氣的。比如說他的性子有些倔強，只要是他認準的，就算是八匹馬也拉不回來。
“大娘，你怎么來了？”丁香看見林大娘杵著拐杖出現在他們家的門口，連忙過去扶住她。
“我想麻煩姑娘幫個忙。”林大娘說道，“我這衣服破了，你知道的，我這瞎眼老太婆做不了針線活兒，只有麻煩姑娘幫個忙了。”、五⑧○
“大娘別這樣說，咱們是鄰里，互相幫忙是應該的。”丁香扶著林大娘走進院子。“我扶你先坐會兒。”
林大娘豎耳傾聽著，沒有聽見其他人的聲響，問道：“你們家另外兩個小娘子呢？”
“我們家小姐出去散步去了。白芷說家里沒菜了，出去摘菜。”丁香扶林大娘坐下來，拿出里面的針線籃子為林大娘縫補。“大娘，天氣這么熱，你別出來走動了，以后有這樣的事情直接在旁邊院子喊一聲，我們在家里的時候就會過來的。”
“你們可真是心善的小娘子。這么多年來，連村里的人都很少找老婆子說話，擔心老婆子的晦氣影響了他們的運勢。不過也不怪他們，誰讓我命苦？”林大娘說道，“幸好老天爺垂憐，讓我遇見了初一。對了，姑娘，你們家小姐的孩子呢？以前聽你們提過有兩個孩子，現在在他們爹家里，有人照顧。我就想著孩子還小，怕是離不開親娘。你家小姐怎么放心把他們交給公婆照顧，難道她就不想孩子嗎？”
“怎么能不想呢？那是我們小姐和姑爺的血肉，小姐疼他們疼得像什么似的。不過公子爺和小小姐都長大了，懂事了。他們還經常給小姐寫信，小姐剛回了一封信，正想著要去城里給信使。”
“我雖看不見，但是也聽說你們小姐長得那個國色天香。是這個詞吧？以前經過說書鋪子，那里的說書先生就是這樣說的。”
“是。”丁香失笑。
這老太太真有意思。
林大娘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說道：“你們小姐有沒有想過再找個男人？她這么年輕，長得又像花兒似的，要是有這個想法，我馬上給她安排。”
“這個……”丁香算是聽明白了，原來縫衣服是假，打聽消息才是真的。不過，老太太這是自己想打聽，還是為了初一？
應該是自己的主意。要是初一，他鐵定不會讓老太太走這一趟。
“大娘，我們主子的事情我們這些做奴才的怎么能隨便打聽？”丁香把皮球踢出來。“好了，縫好了，大娘來摸摸看。”
林大娘摸著針腳，說道：“真是好巧的手啊！”
“過獎了。”
“你說親沒有？”林大娘說道，“你覺得我兒子怎么樣？”
丁香正在收拾針線籃子，聽了林大娘的話，頓時打了個激靈。
初一？姑爺？天啊，老太太，千萬不要亂說話，她還想多活幾年好嗎？
“老太太，你別說了。”丁香說道，“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
林大娘有些失望。
她什么也沒有打聽到。
剛才問起丁香也是隨口一說，既然初一對陸夫人有意思，那還是從陸夫人那里下手。
初一回來時，發現老太太滿臉哀怨的樣子。
他把東西收拾好了，端著水放在老太太的手里。
“我不喝水。”林大娘說道，“明天隔壁那位陸夫人要進城給孩子送信，她那么嬌貴的人要是和別人坐牛車，怕是有點不合適，你想辦法送送她。”
“我貿然送她進城，這有礙她的名聲。”
“她還有兩個丫頭，又不用你們單獨相處，有什么好擔心的？我不相信村里的人那么嘴碎，有理沒理也說別人的閑話。”
隔壁院子。丁香說起陸芷云第二天要進城的事情。白芷在旁邊搭話：“我已經找好了馬車，明天早上就來接我們進城。”
“哪來的馬車？”
“要買的話也能買，只不過這個院子太小了，養馬不太方便。”丁香說道。
養馬可不僅僅是讓它吃飽喝足就行的，還需要注意干凈，要是打掃不好，整個院子都是馬糞味兒，在場的幾個女子都受不了那樣的邋遢。
于是，白芷租用了一輛馬車，只需要在他們要用的時候接送他們，等平時不用的時候不用他們勞心傷神。
第二日早上，從外面傳來嘈雜的聲音。
白芷做好早飯，正準備吃，聽了這聲音說道：“這也太早了吧？我給那馬夫說過時辰，按理說不該這么早。”
“我去看看。”丁香說道。
沒過多久，丁香進來了。
她表情古怪。
“怎么了？”白芷問。
丁香指了指院門口：“不是車夫，是初一在外面，他趕著一輛牛車。”
“他也要進城呀？”白芷說道，“那你讓他把牛車還了，等會兒跟著我們的馬車進城就行了。”
“不是，他是趕著牛車來接小姐。”丁香撲哧笑起來。“他還說進城的路有點遠，小姐身子嬌，走不了那么遠的路，乘坐牛車更好點。”
陸芷云看了看外面，說道：“這么早應該還沒有吃早飯，你們請他進來吃了飯再走。”
“那馬車呢？”
“等會兒給車夫說一聲，就說今天不用了，銀子照付。”
丁香和白芷面面相覷。
兩人一點兒也不奇怪陸芷云會有這樣的決定。畢竟她為了姑爺留在這里，姑爺現在難得主動靠近她，她是說什么也不會把他推走的。
初一趕著牛車停在外面。
天色還是昏暗著的，只有昏暗的月光還營著業。借著月光，初一的身影若隱若現。
陸芷云打開門，說道：“進來吃早飯吧！”
初一說道：“不用了，我吃過了。”
“這么早，你怎么吃？”陸芷云說道，“你是擔心我們做的飯菜不合你的口味？”
“不是。”初一聽她這樣說，從牛車上下來，把繩子綁在旁邊的樹頭樁子上，跟著陸芷云走進院子。“那打擾了。”
陸芷云這才滿意地說道：“這就對了。你照顧我們幾個弱女子體弱，愿意順便搭我們一路，我很感激。可是，如果你不接受我們的好意，那我們也不能接受你的好意。本來嘛，鄉里鄉親就是你來我往，你只來卻不允許我往，那就沒有意思了。我們總不好經常占你的便宜。”
早飯都是簡單的饅頭和稀飯。丁香做得一手好泡菜，這個時候派上用場了。于是，四人圍著桌子，在足夠充足的蠟燭點綴下吃完整頓早飯。
“對了，初一公子，等會兒我有事，不能陪小姐去了。”丁香說著，在桌子底下踢了踢白芷。
白芷反應過來，附和道：“對，我也有事。”
陸芷云說道：“她們都有事，我又必須去城里一趟，要是請你陪我的話，那樣會不會太麻煩了？”
“不會。”初一說道，“只要你不嫌棄。”
“我怎么會嫌棄？”陸芷云夾了一塊泡菜給他，“你喜歡吃辣口的，多吃點。丁香最近做出來的泡菜越來越香了，配上這個饅頭剛剛好。”
“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吃辣口的？”初一抬頭看著她。
“聽林大娘說的。”
早膳之后，陸芷云坐上初一驅趕的牛車。
那牛兒有些蒼老了，瞧著精神不是很好，動作也很緩慢。
白芷和丁香看著牛兒半天都不走幾步，心里有種不妙的預感。
“丁香，等會兒車夫來了，還是讓他追著小姐的路程走一趟吧，我擔心那牛車出問題走不到城里。”
“不用擔心，姑爺在呢！”
“你說姑爺失去記憶，怎么看起來傻呼呼的？”白芷說道，“以前他哪會這么卑微？現在感覺他想多看小姐幾眼都不敢。”
“因為毀容吧！”丁香說道，“如果你是他，你有一個喜歡了很多年的人，可是突然有一天你變丑了，那你還愿意被那個喜歡的人看見嗎？”
白芷想了想，搖頭。
不想。
她希望找個沒人認識自己的地方，不想在那個喜歡的人面前露面。她想維護最后的尊嚴，保持自己的自尊。
“姑爺也是這樣的想法。哪怕他失去記憶，還是本能地保護自己脆弱的心靈不受傷害和打擊。”
天亮了。陸芷云坐在牛車上，看著初一揮著手里的鞭子驅趕著牛車。牛兒紋絲不動，只顧著吃旁邊的草。
村里也有牛車。村里那輛牛車是村長家的，此時村長的大兒子驅趕著牛車趕上來，牛車上面坐著七八個村民。村民們看見初一和陸芷云單獨在牛車上，一個個露出八卦的表情。
“初一，你這牛車怎么了？”村長的大兒子問。
“不知道，它不走了。”初一淡道，“有沒有辦法？”
“我家是壯年牛，正是干活的好年紀，沒有這種情況。要不你把牛車綁在哪里，先進城再說，等回來的時候再來帶回去。”
“不用了。”陸芷云說道，“我們有辦法。”
村里的人不急著離開，想看他們有什么好辦法。
陸芷云撿起一根樹枝，再拔下旁邊的草，然后把那些草捆在一起，再用繩子綁住了，與樹枝纏在一起。她拿著樹枝，樹枝上掛著那頭牛特別喜歡吃的草，為了吃上那草，它只有不停地往前面走。于是，剛才還慢吞吞的牛兒開始了狂奔模式。
“慢點……”初一抱住陸芷云，防止她掉下去。
陸芷云穩了穩身形，把樹枝往上面抬了抬，牛兒慢了下來。
“剛才太危險了。”初一說道，“要是那牛兒發了瘋，你會被甩出去的。”
“不會。”陸芷云道，“首先旁邊全是軟土，說明就算摔下去也不會很嚴重，至少不會缺胳膊斷腿。其次你在我旁邊，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我掉下去的。”
初一嘴角上揚：“嗯。”
“嗯什么？”
“我不會讓你掉下去。”初一說道。
如果真是防不勝防，他會先跳下去做她的墊子，不會讓她受傷。
村里的人看他們的牛車跑遠了，不服輸起來。于是，村長家的那頭壯年牛一直追著他們不放。這樣追著追著，城門口到了。
陸芷云把草喂給牛兒吃，然后和其他人一樣排著隊進城。
“聽說城里來了一個活菩薩。”
“什么活菩薩？”
“城東的那個豆腐西施你知道吧？她為了存夠銀子給丈夫買藥，每天打扮得妖里妖氣的，就是為了多賣點豆腐。豆腐倒是賣出去了，但是她勾漢子的名聲也打響了。前幾天村里的那個惡霸想欺負她，她當然不樂意了，在撕扯之中，那豆腐西施把那惡霸的頭打破了。”
“豆腐西施豈不是有大麻煩了？那惡霸在這里是一霸，縣令都拿他沒有辦法。”
“可不是。不過，你猜都猜不到啊，突然在這個時候出現一個婦人，那婦人一看就是達官顯貴的夫人，那氣勢連縣令都扛不住。后來不用說，豆腐西施無罪釋放，那惡霸被關進大牢里，就算他的家人想用銀子把他贖出來，縣令也不敢。那惡霸的家人不服氣，想找那位夫人的麻煩，可想而知了……”
“慘啊！”旁邊的人配合地唱起了雙簧。“那位夫人不知道什么來歷，縣令聽她的，連附近有名有姓的官員都來拜見過。這還不算什么，之所以說她是活菩薩，是因為她教豆腐西施做了一種特別好吃的豆腐干，現在豆腐西施不用穿單薄的衣服也能做好生意了。”
陸芷云聽那些人的描述，大概猜到了。這人除了她娘還能有誰？看來她娘真的玩得挺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