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有些嘈雜的人群瞬間安靜了，只見一個身穿破棉襖，渾身上下邋里邋遢的人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到了老井臺跟前。
“你們是干什么的？誰讓你們去碰她了？”那人上來對著檀玄和錢波就是一通急頭白臉的怒斥，然后就開始往下哄他們，見說的沒用，更是直接動手了。
錢波反手一推那人，挺直了身子，展現出了他工作中的威嚴姿態，看著那人反問道：“你是干什么的，沒看到我們在救人么？趙主任，把他弄一邊去，不幫忙就算了，過來添什么亂。”
不管是外強中干也好，還是平日積攢的官威也罷，反正錢波在氣勢這方面拿捏的那是相當到位，至少把面前這位為震住了，不敢再隨便動手動腳。
那人也看向了村主任，一臉焦急的說道：“主任，他是干什么的？怎么能隨便動手呢，這要是出了亂子誰能負責，趕緊把他趕走。”
“這……”
那個村主任為難了，站在人群前面，一時間不知道該聽誰的話了，這兩邊哪個都惹不起，一個是懼，一個是真怕呀。
“趙玉柱，你怎么回事？作為村主任，你就是這么管理村子的嗎？人命關天，你竟然視若無睹，我現在不僅懷疑你的工作能力，更嚴重懷疑做人的基本原則。”
錢波立刻將大帽子扣了下來，然后轉身和檀玄說道：“檀子，我們一起把人拉出來。”
不知道是入戲太深，還是被氣氛襯托的，錢波義憤填膺的說了一通以后，竟然絲毫不在膽怯了，拉住女尸的衣服就往出拽。
“你們救什么人，她就是個死人，用得著你們救么，趕緊起開。”
那個邋遢的男子急了，沖到的井臺旁邊用力的去推錢波和檀玄，不讓他們去拉女尸。
“你干什么？”
錢波放開女尸就和那人推搡起來，結果腳下太滑，兩人雙雙摔倒，滑出了好幾米遠。
“你……”
那人站起來后剛要破口大罵，結果看到檀玄那邊已經將女尸從井臺上拉出了一塊了，立刻變得慌亂起來，瘋了似的跑回了井邊。
“你干什么？你趕緊放開她，你自己作死沒關系，你不要害大家和你一起死。”
邋里邋遢的人想去阻攔檀玄，可是檀玄不比錢波，他剛到檀玄身邊就被檀玄一下子扒拉了出去，而且出溜的比剛才還遠。
“你干什么？想和我動手是不是？”
檀玄瞪了那人一眼，回手往起一提，單手就將那女尸從井口提了出來，然后放到井邊的地上。女尸依舊還保持著趴在井口時的姿勢，頭發耷拉在面前遮住了它的臉，不過手里抓著原來蓋在井口的黃布在眾多手電筒的照射下顯得格外詭異。
“她死了，身上都結凍了，看樣子死的有一會兒了，她手里拿的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看著聽奇怪的，報警吧，出了人命了。”檀玄故意和錢波說到。
“這……”圍觀的人都下意識的往后退了退，或明或暗的光亮下，眾人的臉色或白或黑，反正沒有一個好看的。
錢波低頭思索了一下，點了點頭，“人命關天，既然出了這么大的事情，還是馬上報警吧，你守住那里，保護好現場，我現在就打電話。”
“不用報警。”村主任邁著小碎步就跑到了錢波的身邊，小聲說道：“領導，那個是趙科家里的，昨天就已經死了，昨天半天你回村的時候不是已經看見了么，這種事就不要驚動派出所了。”
錢波的眼睛瞪得老大，驚呼道：“你說她是昨天停在村口那個？”
村主任眉頭一皺，雖然對錢波這么大的反應有些不滿，但還是一臉無奈的點了點頭。
“嗯！”
“不會吧？”錢波來到井臺跟前看了看那個女尸，嘴角一咧，皺著眉頭說道：“果然是趙家大嫂子，可是這三更半夜的，誰把她的尸體從村口背到老井這邊來了？”
村主任的嘴快要咧到耳根了，表情比哭還難看的說道：“誰不要命了敢大半夜的背她呀，她是詐尸了，自己跑回來的。”
“胡說！”錢波的臉立刻又陰沉了下來，來到村主任的面前指著他的鼻子說道：“趙玉柱，你有完沒完了？剛才我讓你救人的時候你就說她是詐尸，不讓碰，現在我和我朋友已經將她從井口挪開了，你還這么說，你是拿我們當小孩子嗎？你說她咬人，她咬我們了嗎？”
“啊！咬了！”
一旁有人痛苦的叫喊道。
錢波扭頭看去，只見那個邋里邋遢的人一只手正塞在那具女尸的嘴里，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大力氣，整只手都塞進去了，只留手腕在外面，但是現在卻拔不出來了，甩都甩不掉。
“你干什么呢？”人群前面一個男子突然急了，剛要沖過來卻被村主任給攔住了。
“趙科，三迷糊這是在看事兒呢，你別搗亂。”
“可是老叔，玉紅她……”
“她都死了，又不知道疼，你瞎叫喚什么，給我回去。”
村主任的話很管用，那個男人雖然臉上不服，但行動上還是很聽話的，站在那里緊緊的攥著拳頭卻沒有再往前去。
“這是什么情況？”錢波看向一旁的檀玄，他們的計劃中沒有現在這一幕啊。
檀玄攤了攤手，表情很是無奈的說道：“他爬過來就撬開了尸體的嘴，我還沒來得及攔呢，就把手塞進去了。好家伙，這是碰瓷碰到死尸身上來了嗎？這尸體都凍杠杠的了，現在想把手抽出來要費點勁。”
“是么？”錢波差點笑出了聲，等表情重新回復嚴肅以后，他立刻重新擺出了一副六親不認的架勢，厲聲質問道：“你這個人到底想干什么？竟然眾目睽睽之下褻瀆尸體，你給我放手，我現在懷疑這具尸體就是你從村頭背到這里的。”
“你放屁！”那人也急了，氣急敗環的對錢波吼道，“我摳她的嘴，是為了看看她的口錢在不在。”
說著，那人又伸出了另一只手，抓住女尸的下顎往下一下，終于將女尸的嘴拉成一個夸張的性狀了。錢波看向檀玄，見檀玄微微搖頭，他沒有上前阻止。
“你看。”那人從女尸的嘴里掏出一枚銅錢，在錢波的面前晃了晃，燈光下，那枚銅錢上黑乎乎的，不知道沾染了什么東西。
“看什么看，死人嘴里含銅錢是白事兒的習慣，在不在尸體嘴里和你有什么關系，我就問你，趙科的媳婦到底是不是你背到的這里的，你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為了在村里造成恐慌？”
“你放屁，一個死倒兒，我背她干什么，我這么做是為了看她會不會詐尸。沒工夫搭理你，我先看看驚擾到她的鬼魂。”
“你怎么說話呢？張口閉口的說詐尸，滿腦子封建迷信，那我問問你，她詐尸了嗎？”
錢波剛想去訓斥那人，結果村主任過來將錢波拉到了一邊，“領導，您先讓他折騰一會兒，你先看看。”
“你……”
錢波很是憤怒的瞪了對方一眼，但是見對方一副討好哀求的表情，又鞠躬，又作揖的，弄的他想發火也有些不好意思，何況這個時候錢永厚也過來幫著村主任安撫他，他只好“很不情愿”的朝檀玄招了招手，把檀玄也叫離了井邊。
沒了阻撓，那人先是伸手在女尸的額頭摸了一下，收回手指還聞了聞。
錢波在人群前面撇了撇嘴，沒個好臉色的和村主任說道：“你看，他這不就是在耍流氓么，你不管？”
“先看看再說，先看看。”村主任苦笑著應付道，目光一直沒有離開井臺那邊。
錢波又和趙科說道：“這個人對你老婆無禮，又是摳嘴，又是摸臉的，你竟然不管不問，你還是個男人么？”
趙科的身子一陣哆嗦，臉都綠了，可是還沒等說話就被村主任給瞪回去了，只能兩眼噴火的看著井臺那邊，只是呼吸的聲音很重，每次呼氣都在他面前出現一團煙霧。
此時井臺那邊那個邋里邋遢的男人又很是惡心的舔了舔從女尸嘴里掏出來的那枚銅錢，在女尸的五官上刮了一下后貼在了他的眉心，然后小心翼翼的探頭往黑洞洞的井里看去。
沒用手電照亮，周圍也沒人提醒他，周圍靜的出氣，那些圍觀的人甚至連氣都沒敢喘，好像怕嚇到那人似的，就連檀玄都在看著那人的舉動。
只有錢波表情很是不屑，冷冷的哼了一聲，捅了捅身邊的村主任，一臉輕蔑的問道：“趙大主任，他這是干什么呢？”
村主任苦著臉小聲說道：“領導，你這個時候別亂說話，我知道你不信這套，但是這事兒還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為好，咱們農村人還是信這個的，如果沒事，不是大家心里都踏實么，不然大家晚上睡覺都不踏實。”
“愚昧！”錢波再次重重的冷哼了一聲。
“呃……”村主任這個憋屈啊。
那人在跟做賊似的在井邊看了一會兒，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的喘著粗氣。
“怎么樣？有什么問題嗎？”村主任湊上去一點小聲問道，但還是很謹慎的和那邊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那人搖了搖頭，起身將女尸手里抓著的那塊黃布奪過去又蓋在了井口之上，從懷里拿出四個銅錢系在了黃布的四角，然后又用從女尸嘴里掏出來的那股銅錢在黃布上寫寫畫畫了半天，最后將那枚銅錢往女尸身上一扔，拍了拍手，重新挺直了身板。
“沒事了，把尸體抬到靈棚里去，明天早上送到火葬場火化就行了。骨灰先寄存在火葬場吧，等開春凍土化了，我再給她找個風水好的地方埋了。”
“好，好。”
村主任可以的答應著，然后回頭等了身邊的趙科一眼，趙科馬上過去給那人點煙。
“三叔，今天麻煩你了，真是太謝謝你了。”
那人接過煙，沒用趙科去點，冷笑道：“就這么感謝？”
“不不不。”趙科又從兜里掏出來二百塊錢，塞到了那人的手里。
那個嘿嘿一笑，露出了滿嘴的黃牙，“這還差不多，沒事我就回去了。”
那人背著手要走，面前自動閃出一條路，不過路上卻有兩個不開眼的家伙。
“你沒事了？可我還有事呢。”錢波冷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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