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聊了一會,張海東終于是選擇了融入這個集體。
其實當你身在某個環境的時候,都要試著去融入那個環境。
畢竟人類是社會性動物,總不能離開大家你一個人生活的。
并不是要活在荒野求生的世界里。
眼看快要到十點休息時間的時候,張海東先去將廁所打掃了一個干干凈凈,然后選擇了值班。
畢竟自己在禁閉室里睡了一天一夜,精神頭要比其他人好的多。
很奇怪的是,壓根不用值班的文四哥卻主動走了過來,要和張海東一起值班。
很快,拘留間里的眾人便沉沉的入睡了。
文四哥在口袋里摸了摸,又摸出來兩根煙,遞過來一根給張海東。
“你抽吧,文四哥。一天管教員也給不了你幾根,全都丟在我這里了。”
張海東蹲在地上,不好意思的小聲道。
這東西在這里面可是稀罕物,有錢都不一定買的到。
“拿著。”
文四把煙塞進了張海東手里,然后點燃了自己手中的煙:“好歹是一起蹲過拘留所的兄弟了,你跟我客氣啥。我也就是躁得慌才會抽這東西,在外面我基本不抽的。你不抽也是散給別的兄弟,都一樣的。”
張海東這才點燃了手中的煙。
呼!
一個煙圈吐出去,整個人竟然神奇的精神了許多。
這東西真是有提神的神效果。
“其實我剛開始也和你一樣,是一個半天都憋不出屁來的老實蛋子。從小家里窮,就下決心要好好學習,考上大學之后賺大錢。不過我這人沒那個腦子,高考直接便落榜了。那會是九幾年,家里沒有多余的錢幫我復讀了,但是種地也不可能賺得到大錢啊。跟親戚們借了兩百塊錢,就隨著南下的大軍去打工了。當咱們內地還是一片荒涼的時候,人家就已經有很多工廠了。”
文四率先打開了話匣子。
“工廠的工資比內地高的不是一星半點,那會一個月能拿九百多塊錢。但是咱吃不了那苦呀,一天十二個小時坐在那里,累的狗跟一樣。于是我就離職,然后找了一個保安的工作。雖然一個月才四百塊錢,但是每天都清閑呀,照樣比內地工資高,還可以看著妹子們上下班。”
文四說著,眼中閃過一道光彩。
可能這就是那個時代的印記吧,回想起來,也是很美好的。
“就這樣老老實實的呆了下來,時間一長,就有一個貴南的妹子看上了我。你也知道,咱們津門的彩禮有多貴,女人有多稀缺。”
文四努了努嘴。
張海東趕忙點了點頭。
可能是封建王朝的影響太大,導致北方大部分地區都重男輕女,好多村子里幾乎都沒有人生女兒。
這就導致社會開放之后,女人極度稀缺,彩禮高的出奇。
好多人條件優越,根本找不到老婆。
自己這一代好了一點,不過能追到杜菁,也是命好。
“那會我高興啊,談戀愛了。不住宿舍了,頂著西莞的房租,租了一套房子,就跟那個妹子同居了。工資是四百塊,房租才四十塊。廠里面管著吃喝,平時花銷一些,一個月怎么也能存個兩百塊。那妹子的錢,則是全部都打回老家去。”
說到這,文四狠狠的吸了一口。
“這么說也不是說咱圖人家錢,人家姑娘的錢,咱一分都沒有花過。”
張海東點點頭道“明白,完全理解。”
“那會我也想的很單純,一個月能賺四百,就攢個兩百就行。到時候給人家買三大件嘛,自行車,縫紉機和金戒指,然后娶回家,這日子不就過成了嘛!兩年應該能攢夠了吧。我爹媽給我在老家修好了房子,也足夠俺倆生活了。”
文四笑著說到這里,話鋒一轉,緊接著道:“可誰知道,這狗日的老天爺就是喜歡作弄人!”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
“我倆整整談了兩年,已經跟夫妻一樣了。我手頭也攢了個九千多塊錢,于是就跟她提出了求婚。她點頭同意了,但是要求我跟她回老家先見見她父母和兄弟姐妹。我沒有猶豫,直接跟著她回了貴南。坐著那種綠皮火車,擠得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整整坐了四天四夜啊,終于到了貴南。我身上揣著九千多塊錢,生怕給丟了一路小心翼翼的。歷盡千辛萬苦之后,終于是到了她們老家的省會。”
“不得不說哈,貴南那地方,那會跟原始部落差不多。進村都是土路,我倆坐著長途汽車回了她們縣城,又足足走了一天才走回去的,腳底板上都是血泡!”
聽文四說到這里,張海東又點了點頭。
自己雖然從小都沒有怎么吃過苦,可是從父母那里聽到的,基本都差不多。
“去了她們家之后才知道,她是家里的老三,最小的一個姑娘。雖然我是外地的,不過她爸媽對我非常滿意,當場就定下了這門婚事。我高興啊,踩著血泡直接跑了十幾公里,跑到縣城的電話亭給我爸媽打了一個長途電話。告訴他們我憑著自己的本事找到媳婦了,他們一分錢都不用花,很快就能帶回家。”
“你知道,在那個年代,從千里迢迢的南方帶回一個媳婦來,那是多大的榮耀嗎?那就跟娶了一個外國人回家似的。我爸媽高興的通知了村子里所有人和本家親戚,臉上風光著呢,都說我有了出息,等著我帶媳婦回家呢。她們家要九千塊彩禮,說是還有兩個兒子,和女兒以后見面也難。我咬了咬牙,當場就把彩禮點好,交給她們家人了,這事就這么定了下來。在夏天的那幾個月里,我幫她們家割完了水稻,還翻修了一間房子……”
正說著,一個管教員巡邏走了過來。
兩個人趕忙站起來敬禮道:“長官好!”
“行了行了,聲音小點,意思一下就行。不要吵到別人睡覺了。”
管教員擺擺手,掏出了一盒煙,彈出一根點燃。
隨后遞過來的時候,文四一把將那剩下的半盒煙都拿了進來道:“謝謝長官。”
“文老四!你這個老油子,都給我搶走了。”
“嗨,我在這里面不是煩躁的慌么,又沒有什么能消遣的東西,全靠這家伙提神了。等出去了,出去我請你喝酒,長官。”
文四又叼了一根煙,然后遞給了張海東一根。
“得了吧你。你都出去幾回了。我要是敢收你的好處,明天這工作就沒了。記得把煙盒撕碎丟進廁所里哈,可別害了我。”
“你放心,保證干干凈凈。”
文四翹了翹眉毛,做了一個你懂得的表情。
“你可別惡心我了你。話說你這老油子,今天怎么有興趣出來值班了。往常不都是別人替你值班么?”
管教員調侃道。
“我這不是響應號召,認真反思自己犯下的錯誤,跟兄弟們一起吃苦改造么。況且新來的海東兄弟挺對我的胃口的,正好一塊出來聊聊。”
“扯淡。也沒見你請看好的哪個兄弟吃過飯,嘴巴倒是溜得很。兄弟,你可得防著他點,文四這貨是個老油子,十句話你信一句就行。”
管教員朝著張海東調笑道。
張海東也是會心的笑了笑。
“長官,我可是老實人啊,進了這里面我多規矩呀。從沒給您惹過麻煩。”
文四攤了攤手。
做了一個無辜的表情。
“懂規矩你還經常進來。行了,我還得繼續巡邏。拘留間里的人你管好了,不要給我惹出事,聽明白了吧。”
“保證辦到,長官。”
看著管教員走遠了,兩人這才又蹲了下來。
張海東覺得腿麻,索性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后來呢?文四哥?你帶回家了嗎?”
張海東問道。
“沒有。”
文四似乎有些煩躁的搖了搖頭:“后來我倆又回了西莞,她說既然家里已經同意了,那不如再攢點錢,到時候回家風風光光的辦個婚禮,好好讓我家漲漲面子。她這輩子就愛我一個人!我剛給了她們家九千塊禮金,身上也只剩下八百多塊錢了,所以也就同意了。”
“正好打工再攢點錢嘛。說句實話,誰不想回家的時候風風光光的呢?我也是個普通人而已。”
“我理解你。”
張海東踩滅了煙屁股。
聽文四說著,他沒由來的又想到了葉楓那輛大寶馬。
自己憑什么比他卑微,憑什么會被刺痛,不就是因為人家有大寶馬么?
人家風光啊!
“日子又是認真的過著。可是我覺得她似乎對我有些越來越疏遠了。我當時沒有太在意,畢竟她每天要辛苦十二個小時,而我呢,雖然也是十二個小時的班,可基本都是坐在那里的。總歸要比她輕松不少的。所以家里的一切家務都是由我來做的,不愿意讓她多碰一下。不過,直到有一天她輪休,自己一個人呆在家里。而我們廠子那天剛好停電,提前下班……”
說到這里,文四深吸了一口氣。
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痛苦的過往。
“我興致勃勃的買了她最喜愛吃的石頭餅回家,想給她一個驚喜。可是當我回家打開門一看,整個人都驚呆了。”
“她像小貓兒一樣躺在了一個禿頂男人的懷里,非常溫馨的在跟那個男人撒嬌!可能是過于投入了,都沒有發現我走了進來……”
文四的情緒似乎壓抑到了一個極點,眼神中露出了少有的兇光。
張海東理解他的心情。
自己只是回家碰到杜菁被追求,就已經情緒爆發想殺人。
若是和文四這樣,碰到這么屈辱的事情,怕是當場就會暴起,造成驚天大血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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