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瑟的第二拳沒能落在小腹上。
賀時宴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厲聲呵斥，“瘋了嗎你？”
景瑟掙扎不動，絕望地看著這個在昏暗中沖著自己發火的男人，心里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針扎著一樣痛苦。
她沒瘋，但是也快被逼瘋了。
賀時宴之所以這么在乎這個孩子，只是因為這孩子是他和白悅的。
景瑟霎時眼尾猩紅，襯的那張慘白的臉如同鬼魅，顫聲道，“你才是瘋子，六親不認的瘋子！你親手毀了我救子岳的希望，你們的孩子我絕對不會留。”
“你敢！”
賀時宴淡薄如霧的一雙鳳眸沉沉地盯著她，“就算這孩子是我和白悅的又如何？三年前是你害的她不能生育，還她一個孩子也是你罪有應得。”
“我說過了那件事不是我做的！”
“你覺得我會信嗎？”
賀時宴的話冷到了骨子里，景瑟的每一根骨頭縫都冷的發寒。
她被誤會了多少遍，就解釋了多少遍，而沒有一次賀時宴選擇相信她。
既然如此，她還有什么可說的？既然他不肯幫自己用臍帶血救賀子岳，大不了就是墮胎，回到原點而已，總之她絕不會生這個孩子。
那雙隱含絕望的眸子終于一點點恢復清醒與冷靜。
“隨便你，愛信不信，”她干澀地唇翻出一句話，冷漠地挪開了目光。
賀時宴卻洞悉了她的心思，冷眸倏然斂緊。
景瑟痛呼了一聲，只見大手發力扣緊她的手腕，冰冷的嗓音壓迫著每一寸神經，“這孩子，你想生也得生，不想生也得生。”
景瑟倔強地咬緊牙關，不肯讓自己發出一絲痛苦的聲音。
賀時宴捏著她的下巴，強逼著她抬起頭與自己對視，“如果孩子有什么事，我拿你弟弟的命來賠！”
景瑟猛然瞪直了雙眼，雙目紅著顫抖，最終如燈滅般只剩一片死灰。
賀時宴很清楚地知道她的軟肋，知道只要搬出她弟弟景然，無論什么要求，她都只能言聽計從。
確認她不會再發瘋，賀時宴松開了她。
她跌坐在昏暗中，清瘦的面容呈現難看的灰白色，仿佛將死之人。
賀時宴那雙極冷的眸子里泛起微不可聞的不忍，“賀子岳不會死，我會找到合適的配型，所以你什么都別想，只需要安分地把孩子生下來。”
這句話落在景瑟耳中，卻成了另一個威脅。
弦外之音是如果她不生下這個孩子，他就連賀子岳也一并‘處決’。
呵！
這就是她愛了這么多年的男人，她真賤啊，竟然還會因為他偶爾的溫情而相信他和自己一樣，至少會以為人父母的心幫自己哪怕一次。
見她不說話，賀時宴便默認她聽進去了。
不管她是怎么想的，至少暫時能讓她留下這個孩子。
“休息吧，有時間我會來看你。”
丟下這話，他起身離開。
昏暗中，那一團單薄的影子忽然開口，聲音輕的像一陣煙，“如果我跟景家沒有任何血緣關系呢，你會放過我嗎？”
賀時宴的腳步頓在門口，蹙著眉回頭。
摔壞的臺燈正在地上閃爍，忽明忽暗的光打在屋子里，襯的床下那道單薄的身影愈發虛弱，仿佛下一秒就會隨著燈滅而消失。
賀時宴的心頭揪了一下。
“你什么意思？”
房間里安靜的可怕，賀時宴第一次感受到不安，竟是因為這女人口中一個近乎荒謬的假設。
外面突如其來的吵鬧聲打破了這份安靜。
“你們讓我進去！我報警了啊！”
“景瑟！你在里面嗎？”
“……”
賀時宴定了定神，臨走前對著那團模糊的影子說道，“等你生下這個孩子，我和景家恩怨兩清。”
一句‘恩怨兩清’在房間里回蕩。
隱忍的淚在猩紅的眼眶里打轉，隨著關門聲滑落。
景瑟用盡全部的力氣抓緊了床單，用力到渾身發抖，喉嚨嗚咽。
就差一點她就要說出自己與景家無關，他恨錯了人，可一句‘恩怨兩清’，讓她瞬間清醒。
讓賀時宴知道他報錯了仇又如何？難保他不會把一切怨恨怒火都發泄到景家其他人身上。
算了，自己已經走投無路了，何必再拉上別人陪葬。
良久，她緩緩低下頭，看著還很平坦的小腹，眼中沒有一絲溫度。
病房外。
方敏被保鏢攔住不讓進，她氣咻咻道，“憑什么不讓我進，這里面的是我朋友。”
白悅也在門口，見賀時宴許久沒出來，臉色便有些沉，出言諷刺道，“她親生父母都不管她，你跟她才認識幾天，何必多管閑事。”
聽到這話，方敏掃了白悅一眼，“嘴巴這么賤，你一定沒有朋友吧？”
“你說什么？”
“耳朵還不好，需要我再重復一遍嗎？像你這樣的綠茶婊我見多了，你就祈禱自己一輩子都能靠著賀時宴，否則哪天他玩膩了，你哭都沒地方哭去。”
白悅被氣的臉都綠了，卻被開門聲打斷，是賀時宴出來了。
“時宴，”她疾步上前，開口就告狀，“景瑟這都交的什么不三不四的朋友，說話不干不凈，她還詛咒我。”
“誰詛咒你了？別裝的一副清新脫俗的樣子，惡心的我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時宴！你聽聽。”白悅拉著賀時宴的胳膊。
賀時宴本就心情不佳，冷淡掃了方敏一眼，“方小姐，請你說話注意分寸。”
“時宴，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
走廊里，一道男聲響起。
牧嘉許一身白大褂，不慌不忙地朝著他們走來，“剛剛的對話我都聽見了，明明是白悅先挑的事，這被人咬了一口，誰還管分寸啊？”
“牧醫生，你怎么向著外人說話。”
“我是幫理不幫親，何況……”牧嘉許的笑容綿里藏針，“我跟你也不親。”
白悅面露難堪，急著解釋，“時宴，我沒有……”
“行了，”賀時宴冷冷打斷，不著痕跡地抽出了自己的胳膊，“不早了，我還有事，讓司機送你回去，以后沒什么事不要來這兒了。”
白悅面色一僵，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兩個字來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