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解他說的意思，只是對我而言還是過于虛幻，我一天踏不上頂峰，我就永遠體會不到高處不勝寒的冰冷！
但是我還是要往上爬，我就是想要去看看最高處的風景，只不過我可以多帶點衣服，嘗試著抵御下那高處的寒.........
轟轟烈烈的活一次！
是的，絕對不可以像周躍那樣窩囊的死去。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點打得遮陽傘噼里啪啦作響。
風也呼嘯著，遮陽傘也在疾風中晃悠著。
我看了一眼山下那座新墳，像是看到了警示標志一樣，在暴雨中無比的顯眼，猙獰.........
陳南似乎有些意興闌珊，落寞的喝一杯茶，“這無邊的雨幕，困住了好多人啊！”
無邊的雨幕確實就像是囚籠，人們都被禁足在家里。
我指指遠處一處農田，“總有人不懼風雨的！”
“為了生存？”
“是啊！這么大的雨，積水會泡爛莊稼的！”
陳南若有所思，“我父親的墳塋邊上有一塊旱地。在我小的時候，母親每年都會在那塊旱地上種上黃豆，收了豆子都會磨成豆腐，然后做成臭豆腐。到了秋冬季節，菜地里長不出青菜來，伴隨著寒冷一日三餐，臭豆腐就是當家菜！后來我去江城上大學，背包里還裝了十瓶臭豆腐！”
“我們這個地方的臭豆腐很有名的！聽你這么說，很有感情是吧？”
陳南搖搖頭，“有個屁的感情，走出去以后，我就把那十瓶臭豆腐給扔了。因為我看見那玩意，就想吐！”
我笑了，“小時候大家都窮！物資匱乏！我記得我小時候看見隔壁小孩吃蘋果，我都饞得流口水！哪里像現在，物資豐盈，且誰都吃得起！”
陳南笑笑，“八零后真的體會過什么叫生存。九零后感覺還不會那么強烈，00后就完全體會不到當年的艱辛和心酸！”
我很認可，“確實如此！”
陳南突然問道，“你見過舉水河倒流嗎？”
“見過！98年大洪水的時候！”
“是啊！我也是那一年看見的。那年我剛上高中！看著千百年來一直順勢而下的舉水河，突然倒卷了回來，那場面真的是很震撼！”
“是啊！很嚇人！一直都是清澈見底的河水，昏黃的反轉過來，且差不多要漫過了河提。兩岸幾千畝良田，數萬人一年的生計，就那么命懸一線！”
“最終還是決堤了！良田，家園，生計都被洪水吞沒了.........”
我也不由得唏噓，想起了當年大人們愁云慘霧的畫面.........
陳南端起茶杯，嘆了一口氣，“我真的好擔心，舉水河倒流重演啊........”
我默然。我知道他意欲何意！但是也只能僅此而已。我意欲的還只能是一日三餐，還有給甜甜一個家.......
雨勢趨于平穩，風也安靜了許多。
噼里啪啦的響聲也弱了下來，荒山的雨霧卻逐漸籠罩了下來，如果不是那一簇簇墓碑悚然，看起來到有幾分仙境意味........
陳南勉強坐直了一些，“洪水過后，你都做了些什么？”
“我那時候剛上初中，又是暑假，當然是到處抓魚，就在那個.........”
我看見了陳南手中的茶杯在轉動，本地酒桌上的風俗，是不要的意思。
于是我生生打住了話頭，“就是那個河邊的回水彎里，我一天抓過三百多斤魚，可是賺了好多錢........”
陳南笑了，放下茶杯，“有機會的話，我還真想跟你一起下河比劃下，到底誰抓魚的本事高一些！”
我也笑了，“那你肯定比不過我，我可是專業的！”
“那可不一定。論水性，除了二哥，我可是竹林灣排名第二的存在！”
“可是樹林灣我說我第二，沒人敢說第一啊！”
“哈哈哈！”
陳南爽朗的笑了起來，“跟你聊天真的很開心。好久沒有這么舒坦過了！只可惜啊，你還有事！不然，我還真想你多陪我幾天.........”
我點點頭，“只爭朝夕！”
陳南欣慰的點點頭，“一輩子是不短，可是憋屈的日子一秒都漫長。去吧！只爭朝夕！”
我站了起來，想要鞠躬致謝，陳南伸手阻止了，“我并沒有幫你什么！你不需要致謝！倒是有那么一天，我可能還要向你致謝！如果你我都挺過來了，我想，我們腳下這片土地，一定會翻天覆地..........”
我笑了，“我憑著一股傲氣，狂妄的以為你可以，我也可以！陳總您的智慧，不會我可以，你不可以吧？”
陳南也站了起來，輕輕道：“你可以的！”
卻沒有說他可以。那么他這次遭遇的危機，可能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糟糕。
我不好多說什么，只是伸手，他也伸手，握住！
他的手，很涼.........
我轉身下樓。
葉夏在一樓大門口，身姿綽約，風華蓋世的俏立，賢惠的遞給我一把傘，“剛好雨下了點！我送送你吧！”
說完，拿起門旁邊的另外一把傘，率先走進了風雨中。
我撐開傘，默默的跟在后面。
我以為她只會送到院子門口，客氣下。可是看到她的水晶高跟鞋踏進泥濘中的時候，我就知道，接下來，需要一萬分的小心。
我跟在她后面，路過磨刀亭。
回望了一眼，陳南就站在露臺，站在雨中，風里，如岳臨淵一般傲立雨霧中，無比的高大。
他喊出了一句，“最后送你一句話吧！”
我也大聲回應，“請賜教！”
“男兒壯年且放膽，怒挾風雷撼長空........”
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的一句七言，似乎劃破了雨幕，鷹擊長空一般惹來天怒，一聲炸雷，響徹蒼穹，幾道閃電，慘白大地，應景一般，附和著男人最兇猛的豪情壯志........
“男兒壯年且放膽，怒挾風雷撼長空！”熱血沸騰的我默默的念叨了幾遍，確定記住了。
朝著露臺上的他大聲喊道：“受教了！”
然后一個九十度的鞠躬，表達我最衷心的謝意！
引導是什么？引導的價值意味著我不需要過多的付出試錯成本。不需要為了內心不安，而陷入自我責備的怪圈！
價值連城！
足以改變我的一生。
鞠躬以后，我轉身就走。
我和他都不是那種拖泥帶水的人。下山的路卻是拖泥帶水。
我倒是沒有什么，習慣了這樣泥濘，無論是腳下的路，還是人生的路。只是有些難為葉夏了。價值不菲的水晶高跟鞋在泥濘里完全體現不了它的價值，反而讓穿著它的養尊處優的葉夏，走的每一步都無比忸怩，艱難。
我于心不忍，“葉總，路不好走，就送到這吧！”
葉夏打著傘，晃晃悠悠的站定，“聊幾句吧！就在這里！”
“好！”
不過是山腳，我回望了一眼，陳南已經不見了。他與葉夏的相殺，想必是早就料定了葉夏會來這么一出。
葉夏也回望了一眼，“你肯定很奇怪我和陳南之間的關系！”
我笑笑，“不奇怪！你們的事情跟我無關！”
“以前無關，現在有了！”
我微微一愣，“沒有吧？”
“沒有人比我更懂陳南。不是指人，指他的行事風格！他基本不與人交流！你是他這幾年來交流最深的人。而且，很明顯，他有點把你當作衣缽傳人的意味！”
我笑笑，“嚴重了吧！就是多聊了幾句而已！”
葉夏明眸中閃著寒光，“不要以為我不懂。酒杯轉圈是不要的意思，特別介紹他姓耳東陳的意思是說隔墻有耳！提醒你我在監聽。而你，明顯聽懂了！”
一萬個小心可能都還不夠。
我小心翼翼的道：“我確實聽懂了。正是因為聽懂了，我沒有胡說八道啊！”
“你們兩個都是絕頂聰明的人！你們之間的談話我還沒有來得及細細的分析。但是你們兩個灣仔之間肯定有某種默契，或者暗語，傳遞了某種信息！而那個信息是我想要的！你告訴我！你遇到的所有問題都會由我來解決。而且無論你要什么，金錢地位，條件隨便你開！”
我苦笑，“葉總，你說的我都想要！可是我真的沒有接收到你說的那些什么暗語，信息之類的！”
葉夏一雙明眸死死的盯住我，“舉水河魚最多的地方是哪里？”
“馬家潭啊！那里水下有個洞穴，水流到了那里會產生虹吸效應，困住了很多大魚！”
我如實的回答。沒有任何隱瞞。但是我很清楚，這個地方肯定不是陳南要傳遞的信息，陳南那么聰明，信息暗語的傳遞肯定是不露痕跡的。
這個太明顯了。智近乎妖的陳南怎么會如此愚蠢？
如果他真的要給我傳遞什么信息，我突然有些心驚。還真的是有。
只是那個信息太過模糊，我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但是我卻絕不可以說出來。
那是陳南保命的東西。誠如葉夏所說，陳南視我為衣缽傳人，我們有天然的相近屬性，我們才是一類人。不說什么教誨，哪怕是惺惺相惜，哪怕是良知使然，我也不可能出賣他！
葉夏卻已經拿出了電話，森嚴的下令，“調幾個潛水高手，馬家潭下面去看看！我一會過來！”
收好了電話，冷冷說道：“你要搞清楚，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但是我捏死你就像是捏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這件事不是你能摻合的！”
對葉夏之前的好感，因為這句話瞬間蕩然無存。動不動就捏死一只螞蟻的人，怎么可能值得我去尊重？強勢的張揚，對于我這樣的弱勢個體而言，等同于威脅，羞辱！
舉水河邊上長大的男人，天生就是不喜歡被威脅的存在！
陳南怎么可能會愛她呢？
她根本還是不了解陳南。她這樣的家世形成的認知，根本就不可能理解陳南。
一個山珍海味都吃膩的人，怎么可能和看見臭豆腐都惡心的人在同一個維度呢？
階級的壁壘，某種意義上而言，就是認知的壁壘！不相容，甚至相互排斥，甚至沖突........
這依舊不是我可以摻合的事情。我只是需要配合。配合陳南，配合她葉夏。
她看不起是她以為的，我太弱。等我有那么一天可以........算了，扯淡了。
葉夏放下了電話，靜靜的看著我，“你是一個聰明人。你應該很清楚該怎么選擇。”
我笑笑，“我還是一個務實的人。我很清楚你說的那些好處，一定會兌現！而陳南給不了我任何幫助。而我渴望成功，我很清楚，就是葉總你一句話的事情！”
葉夏點點頭，“這個態度很好！只要你值得，那么我就說那一句話！”
“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好像也就這了！”
整個談話都被錄音甚至錄像了，由不得我不說實話。
但是，有的隱喻，只有我和陳南懂。隱喻這個東西，恕我愚鈍，裝不懂也合情合理。
“你好好想想，覺得有可疑要立即告訴我！你記下我的電話號碼！”
“好的！”
可能她也覺得我就跟陳南見過兩次，撐死了也就是聊得比較投機吧！但是呢，又不愿意放棄一切可能。
我記下了她的號碼。
我也不覺得陳南那話中有話的話，到底隱藏了什么。他也沒有交待過我那些隱喻到底是什么，有什么用？什么時候用？
一切都只能交給時間！
葉夏狼狽的上山，而我在泥濘中走得很穩當。路再爛，習慣了也是如履平地！
風雨中那個老農民揮舞著鋤頭，正在挖開稻田的田埂放水，他種了一輩子的稻子，他愛稻子嗎？
他在這片土地生活了這么多年，他愛這片土地嗎？
有些人，一輩子都不會思考這個問題。我要是貿然去問，他會覺得我腦子有問題！而我真的要去問，確實是腦子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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