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灑然一笑，“你現在要想殺我，我還會罵更難聽的！你要是不殺我，我為什么要激怒你？”
葉夏微微一笑，“你想活？”
我翻了白眼，“廢話，誰想死？”
“你想活很簡單，把陳南留給你的東西交出來！你就能活了！”
我冷笑，“你當我傻啊？我交出來怕是死得更快！”
葉夏慢悠悠的道，“那就難辦了，你不交出來，我又怎么可能放過你？”
我哈哈一笑，“你為什么不能放過我？我就是個小角色，每天就想著不再為錢發愁的小老百姓一個，我又不是可以左右你跟向家爭斗的大人物！”
“可是你手里關于gkl的資料，完全可以左右我家跟向家的爭斗！”
“我又不傻，為什么要趟這潭渾水？我若是沒有自知之明，我早就把硬盤交給向家了不是？”
gkl是什么我不知道，這很有可能是個試探，如果我貿然回答，萬一資料不是關于什么狗屁gkl的，那我不又是露餡了，無論你怎么說，危機并沒有解除的前提下，我咬死是個硬盤就可以了，是陳南交給我保命的東西就可以了！至于內容，抱歉，我不知道！
葉夏露出了思索的表情，“這倒也是！”
我放下蘋果，又拿起了一串龍眼，“我很膚淺的，我只要榮華富貴！然后可以安逸的享受人生。至于家族之戰，勢力爭鋒之類的會死人的大項目，我是能有多遠躲多遠的！所以，其實很簡單的，你給我榮華富貴，我安逸的享受，我就對你不會有任何威脅！”
俗人的道理總是淺顯易懂，總是最符合人性，所以也最容易被接受。
葉夏出奇的看著我，“你知道你讓我想起了什么了嗎？”
我吃龍眼吃得津津有味，從未吃過這般好吃的龍眼，沒有回答。她愿意說的時候，我說什么也沒有用。
“你讓我想起了你們那個亂葬崗上的皮樹！”
亂葬崗上的皮樹？
皮樹是我們那里很常見的一種落葉喬木。幾乎到處都是。
“無論是干旱的山頂，還是潮濕的山溝，乃至孤寒的墳頭，它都無處不在。似乎只要給它陽光和空氣就可以生長！”
說到這里，她頓了頓，“且生長極快，幾個月就可以枝繁葉茂！”
我笑笑，“這算是夸獎嗎？”
皮樹在我們那里算是一害，田間地頭山野河邊到處都是，但是這種樹長不大，成不了材，除了當柴燒，幾乎毫無用處。
說起來，我和葉夏的緣分，也是始于師娘墳前的皮樹實在是太過茂盛，我貿然去了磨刀廳，拿了葉夏的刀砍樹開始的。
“怎么說呢？算是夸獎吧！畢竟我們初識的時候，你落魄得還欠著幾十萬的外債，如今，你已經可以大大咧咧的坐在我的對面，跟我平起平坐！你要清楚，能這么坐在我對面和我這么說話的，全中國都沒有幾個！”
我哈哈一笑，“我這是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這輩子僅此一次。你這么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女魔頭，如果我還能活下去，我有多遠躲多遠！”
葉夏居然莞爾一笑，“女魔頭？”
葉夏搖搖頭，“他們都叫我女巫！”
我一本正經的否認，“你并不會魔法！在我看來，你更像是個女奴！為了夏家，操碎了心的女奴！”
葉夏柳眉倒豎，似乎氣得不輕，就要發作，凌冽的眼神似乎要下一刻下令殺了我。
我渾然不懼，“我說錯了嗎？我就不信你會真的喜歡向東身上的老人味！我就不信這么驕傲的你心甘情愿跟自己不喜歡的男人上床！”
葉夏似乎愣住了。
我也是豁出去了，“你是為了你身后的家族！犧牲了自己！你從未為自己而活過！不是女奴是什么？”
傳統文化其實就是一種理性過度的文化，充斥著克己，修身，禮教。總是教育我們為了大家，為了小家必須犧牲自我。
從未關注到我們作為人的本身，與生俱來的感性，需求，沖動。
造就了許許多多，看起來很迂腐的行為。比如我眼前的葉夏就是生動的例子。fei
在她的權衡里，夏家永遠是最重要的，而自己，是隨時可以犧牲的。
我和老師曾經討論過這個嚴肅的話題，也許從源頭上我們就是錯的，我們總是喜歡把這個群體圈在一個圈子里，而圈子以外的東西，自然是要被罷黜排斥！
這樣的虛無主義，最大的危害就是限制了這個群體的想象力，幾千年的輪回，毫無新鮮血液改良！
葉夏看我的眼神似乎有些怪異。
這不奇怪，她怎么說也是新時代的女性，她的家境讓她有條件看到更大的世界，接觸不一樣的文化體系。
不一樣的文化的體系對深入骨髓的文化屬性的沖擊，一定讓她思考過，彷徨過。
她之所以這么奇怪的看著我，大概是因為我這顆荒野上的皮樹，居然也看得到頭頂的星空，以及靈魂的深邃吧！
茶幾上的龍眼確實很好吃，之前我是一定沒有吃過的，蘋果也很好吃，完全區別于世面上的香甜，龍眼可以吃出q彈，蘋果居然可以吃出香蕉的味道。
我準備試試葡萄。
正當我要拿起那青得發白的葡萄的時候。葉夏發話了，“陳南告訴你的？”
我搖搖頭，“出身再卑微，只要愿意讀書，愿意思考，明白邏輯的底層結構，不難學到透過表面看本質的本事。我在你眼里雖然就是一顆荒野鄉村的皮樹，但是不敢說洞若觀火，你我接觸也不多，但是看你不開心還是能看得出來的！至于不開心的原因，無非就是愛情家庭。綜上所述，結合你的家庭背景，大膽假設下，你自己都承認了，證明我說得沒錯！！”
葉夏輕蔑的哼了一聲，“那你繼續假設！”
葡萄的酸甜適中，唇齒生津，超贊，“我們的文化傳統里有一個很重要的特征，就是男尊女卑！一個世家推舉一個女人當家主。那么這個女人一定是驚才絕艷的！但是這并不說明男尊女卑這個陋見消失了。反而對你這樣驚才絕艷的女人要求更高！你所作的一切都會被你的家人拿著放大鏡來看，但凡你做得不好不對，那種骨子里對女人看不上的陋習導致的批評，嘲弄就會有如潮水一般把你吞沒！”
我放下了葡萄，接著道，“這幾年，夏家過得很不好！雖然你犧牲了自己，夏家勉強得以維持。但已日漸式微，夏家的男人們一定十分懷念夏家往日的榮光。對現狀不滿，對你大加指責，甚至逼迫你退位！”
大膽的假設到了這里，我看了看葉夏，她有如冰雕一般眼觀鼻，鼻觀心，看不出任何情緒。
沒有情緒就是我說得完全錯誤，她懶得反駁。沒有情緒也可以是我說得完全正確，她無法辯解！
揣摩心思是個技術活。
雖然危機并沒有解除，但是我越顯得自己睿智，我的生機就越大。
陳南看重的人，一定不能差！如果差了，我之前吹的牛可信度就會降低！
物以類聚，你足夠優秀，優秀的人才會青睞，才會看重，才會保護！
其實很多事情看一眼就觸類旁通達到了下意識的地步，就已經可以定義為優秀了。
做大事的人，不可以被欲望支配。比如向東貪戀美色，向老太爺忍了那么久，最終才換了向婕當家，不也是男尊女卑的一種體現嗎？
在這樣的世家，這樣的觀念尤其盛行。
所以，也就不難猜得出，日漸式微的夏家的當家人葉夏，該要承受多少來自家庭內部男丁的責難。
不說世家，就算是蕓蕓眾生，但凡一個女人走上了高位，我們都會戴著有色眼鏡去評論，如果這個女人有幾分姿色，我們就斷定她是靠出賣身體上位的。如果姿色平常，那她一定是有個好爹之類的。
女人身居高位，往往要付出比男人雙倍的努力，還得承受風言風語。
這就是我們傳統文化里的糟粕，至今都沒有被我們摒棄的表現。
夏家要如日中天，一切都好說。夏家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那么各種非議自然是紛至沓來！
我知道危機還沒有解除，但是我更知道我卑微祈求不會有任何作用。
我之所以能坐在她的對面，是因為我自己編造的謊言足以讓我和她平起平坐，平等對話。
所以，無論我怎么激怒她都沒有問題，實力決定一切。
而且，言辭激烈更彰顯我的自信，由不得她不揣摩我的底氣到底從何而來。
自信，永遠是男人的利器！征服或者欺騙女人的利器！
“葉總，有時候你一定會為自己感到不值！”
葉夏突然笑了，“皮樹最可怕的是什么你知道嗎？”
對于老家司空見慣的那種植物，我還真沒有正眼瞧過，“皮樹有什么可怕的？”
“一天不砍，它就會茁壯成長！一個月不砍，它就可以枝繁葉茂！一年不砍，它就可以漫山遍野！”
她玩味的看著我。
玩味的眼神，讓我心里發怵。因為她剛才就說過我就像是皮樹。如果她覺得危險了，現在就砍了我怎么辦？
我只能硬著頭皮回答，“葉總你太高看我了，我可沒有那么頑強的生命力和變態的繁殖力！”
“你有！”葉夏高深莫測的看著我，“但是你見過我磨的刀，可以輕松的砍了你！”
這特么的是赤果果的威脅！
但特么的又是赤果果的大實話！
我硬氣的回答，“你磨的刀是夠鋒利！砍一顆很輕松，可是亂葬崗的皮樹那么多，再鋒利的刀子砍得多了，也會卷刃！”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這個我是一定要提醒她的！
葉夏神秘一笑，“可是我磨刀三年，從未砍過皮樹！我那把刀唯一一次砍皮樹，還是你偷拿去砍的！”
我搖搖頭，“葉總，我們說話不需要云山霧罩打禪機！說明白點！”
“你面對一道選擇題！要么成為我的刀，要么成為被刀砍的皮樹！”
我無比的詫異，“你要收編我？”
葉夏異常明亮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憂傷，答非所問，“哪一天我要是死了，記得一定要把我埋在你們那片亂葬崗！”
這個話題很是突兀。
突兀到我都不知道怎么接！
轉換的也異常的離奇，前一秒還流露出收編我的意思，下一秒居然又扯到了葬禮。
明明差點死了的是我，為什么她突然提到了關于她自己死亡的話題。
我又十分好奇，“為什么？”
她是天之嬌女！她是權貴子弟！她有大把的財富還有無解的實力，更有顛倒黑白，呼風喚雨本事！
她居然要葬在我們那片亂葬崗？？？
葉夏淺淺一笑，“因為我唯一愛過的人，和唯一懂我的人都會回到那里長眠！那里最適合我！”
她唯一愛過的人當然是陳南，為我也升格成為了最懂她的人。
這一點我倒是沒有多大意見，亂葬崗上的空地多得很，埋哪里不是埋？
“好！如你所愿！”
葉夏目光灼灼的看著我，“如果有一天，你要是得到我死于非命的消息，你就讓整個夏家的人陪我下葬！”
她的思維跳躍得厲害。我屬實有點跟不上，但是第一反應還是毫不猶豫的點點頭，“好！”
因為我的謊言是她要是殺了我，我就讓整個夏家陪葬。因為我手里有證據可以覆滅整個夏家。如果我稍微猶豫，乃至推脫。那不是自己戳破自己的謊言？？？
臨場反應都是出自下意識，說謊的人的下意識一定要有個清楚的認知，那就是相信自己說的慌，并且基于那個謊言什么承諾都得干脆果斷的答應。
葉夏滿意的點點頭，明眸里閃現落寞，“你說得很對！我犧牲我自己想要拼命挽救的家族，如今卻這樣對我，我確實覺得不值！”
夏家的男丁們對葉夏當家主的不滿，看來我是猜對了。
但是我沒有想到會上升到死于非命的高度，世家的內斗，如此的兇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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