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輕輕的掰開她的手心。
發現她攥著的是一枚納戒和一枚銅錢。
蘇墨忍不住淚如雨下。
沒想到九兒在生死離別之際，還要以這種方式讓他好好活下去。
那枚銅錢，是蘇墨下山后第一次見到她時，用一文錢將她買下來的。
小小的一文錢，就相當于她的賣身契。
帶著異瞳的她明明眼眸如星辰，卻被稱為不祥之人，直到蘇墨成為了她的一道光。
卑微如草芥，卻又自強不息。
給她一道光，她就能照亮這個世界。
一路走來倆人磕磕絆絆，相依為命，一口小米粥，一口熱包子，對倆人來說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九兒將那一文錢交還給他，是想告訴他下輩子再用一文錢將她買走。
而那枚納戒是九兒的小金庫，蘇墨也從未過問過，都是她來回奔波，或者拍賣行積攢下來的，怕蘇墨在她死后連同戒指一同埋葬。
九兒到死都在操著蘇墨的心。
蘇墨沒有運用法力挖掘墓坑，也沒有運用工具。
完全是徒手刨坑，只為了能多陪陪九兒，內心無法接受她死亡的事實。
一雙養尊處優，畫畫的手，藝術家的手。
此時卻在土里慢慢的刨坑，刨著刨著指甲破了，手指爛了，鮮血流了出來。
都說十指連心，但這種痛楚卻不及萬分之一的心痛。
蘇墨這該死的超強恢復力，哪怕是十根手指全斷了也能恢復如初，但卻救不了已死的九兒。
就這么徒手刨了一天一夜，九兒的墓坑才挖好。
他從納戒中拿出上好的棺木，放入了土坑之中，將九兒放入棺木，伸出一指將九兒的尸身冰封了起來，有朝一日或許等他強大了能夠將其復活。
在墳前又立了一塊石碑。
上書：舍妹九兒之墓。
最后又布置了簡易版的兩儀微塵陣。
做完這些蘇墨心力憔悴，身邊沒了嘰嘰喳喳的九兒，忽然間覺得生活也仿佛失去了色彩。
蘇墨在墳前枯坐了許久。
心里有許多話想對九兒說，卻堵在了胸口。
直到夕陽西下，他起身拍了拍塵土，一個人落寂的朝山下走去。
沒有施展功法，也沒有御劍飛行。
他寧可回到之前安逸的生活，只要有她在身邊陪著，哪怕天天喝小米粥，日子好像也沒那么糟糕。
又或許是他太弱了。
當他走到墨寶齋時，看到了裊裊炊煙。
門是虛掩著的，蘇墨推門而入，路過柴房的時候瞅了一眼。
以為是慧光，沒想到卻是谷清漣。
谷清漣柔聲說道：“呀，你回來了，我也是下午剛到，你先歇著飯馬上就好了。”
溫柔的話語，像極了前世母親的嘮叨。
他將九兒當成了唯一的親人，在她走后蘇墨才無所適從，感覺成為了這個世界上最孤獨的人。
然而，在飯菜的香味下，在溫柔的叮嚀下。
蘇墨瞬間就破防了。
“九兒走了。”
“什么時候走的？出去歷練了么？”
“她去了很遙遠的地方，再也回不來了。”
“.......”
冰雪聰明的谷清漣猛然抬起了頭，看著蘇墨失魂落魄的樣子，明白了他話中的含義。
她快步走到了蘇墨面前，可又不知該如何安慰蘇墨。
最終鼓起勇氣說出了四個字：“你還有我。”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
卻令孤單的蘇墨不由大為觸動，不顧一切的將其擁入了懷中，
過了許久。
谷清漣輕聲說道：“你快去洗把臉，飯都快燒糊了。”
“哦。”
蘇墨這才如夢方醒。
蘇墨走到九兒的廂房，睹物思人。
坐在椅子上回想著與九兒的點點滴滴。
以后他若趴桌子上睡著了，再也無人給他披上衣服了。
再也見不到那個與他一起貼春聯的丫頭了。
再也無人跟他同吃一個饅頭了。
再也無人圍著他哥哥了。
那個與他一起快樂撿裝備丫頭再也見不到了。
那個倔強的，明明自己怕的要死，遇到事情卻總是先將他打暈，獨自扛下一切的丫頭再也見不到了。
那個無論什么時候都堅定支持他，用她那瘦小的身軀擋在他身前的丫頭再也見不到了。
每每想到這里，蘇墨的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流淌。
九兒常說哥哥就是她的全部，是她的一道光。
但九兒又何嘗不是他的一道光呢！
對于苦難的人來說，彼此照耀對方，才能相互溫暖在弱肉強食的世道生存下去。
“來，吃點飯吧，我烙了你喜歡吃的蔥油餅。”
“我不餓。”
“九兒若泉下有知，也不希望她哥哥糟踐自己吧？”
蘇墨沉默了。
他滿腦子都是九兒的身影，哪里有心情吃東西。
谷清漣見狀也沒有再勸他，而是柔聲說道：“既然想她，那就把她畫下來，以后也好留個念想，我這就為你準備畫材。”
蘇墨抬起了頭，谷清漣是懂他的。
這個溫柔美麗賢淑的女子，能陪在他的身邊，也不知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谷清漣將桌子收拾好，鋪上上好的宣紙，一應毛筆、顏料都準備妥當，除了油燈外，還拿出了幾顆夜明珠，屋內映襯的亮堂堂的。
蘇墨調整好狀態開始作畫。
九兒的身影就深深的刻在他的腦子里，完全可以做到胸有成竹，每一筆都如有神助，根本無需任何修改。
九兒曾對他說過，修仙后要成為鳳九仙帝，這是她所知道的最最厲害的人物了。
鳳九的寓意很好，在民間自古就代表著美好和忠貞，也有祈福祥和的意思，相傳鳳凰還能浴火重生。
蘇墨將九兒畫的雍容華貴，一身紅衣佩戴鳳冠，端莊中還帶著一抹可愛俏皮，端坐在仙帝之位上，周圍仙氣縹緲，如夢似幻。
將對她的思念都寄托在了畫中，光是頭頂的鳳冠就畫了一天一夜，畫完之后還不滿足，又用金箔將腦后添加了光輪，看上去更加的神秘高貴。
最后將畫卷上提上四個大字：鳳九仙帝
蘇墨不眠不休，連續畫了三天三夜。
每一筆都很用心，用工筆畫法反復的暈染。
谷清漣也沒有休息。
不離不棄的陪在他身邊。
為他研墨，為他換水，為他按肩膀。
“呼，總算畫完了。”
蘇墨松了一口氣，對這幅作品很滿意，以后想她了就看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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