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雯接下來，說了很長很長的一段話——
“從我生病開始，我的家人就對我說，因為我是天使，天使都承擔著沉重的責任，很辛苦，所以身體才不好。
后來我被劫持病情嚴重，睡眠不好總是醒。偶然一次我聽到媽媽抱著爸爸的照片哭泣，她說了那么一句話。
她說，拼命地保住我，是因為我長得太像爸爸了，她想多看我幾眼。如果不是這樣，她早就會放我走了。
那時候我才意識到，原來我真的是累贅，只是還有那么一丁點的利用價值而已，等有一天我五官長開了，長得不再像爸爸，或許我就可以離開了。
再到后來我的弟弟經常去看望我，陪著我說說笑笑，跟我一起錄視頻。他說以防看不到我的時候會想我，所以留著看看。
但過后我才知道，我的弟弟是在拿我的視頻發布到網上從而賺錢，我還看到他在視頻里說希望我活的久一點，這樣他就能拍到更多有用的視頻。”
程罪胸膛里的情緒像是深海中的鯨魚，動蕩的深沉卻浩瀚。
陸雯笑的特別好看，“小姐姐，我聽了無數的謊言，我生活在謊言里，我學到的當然也都是謊言。如果謊言可以讓我獲利，可以讓我們大家都滿意，何樂而不為呢？”
她許是站的累了，扶著窗沿坐到了她最喜歡的那把軟乎乎的躺椅上，有面窗戶恰好對著她吹著最輕快的風。
“但這些他們都不知道，我也不會講。小姐姐或許會好奇，我小小年紀想法怎么這樣現實陰暗。”
陸雯沒有自嘲，依舊是一貫的坦蕩：“我生活的環境注定了我會成為這樣的人。這就像一個極度缺錢的人，長大后一定會特別看重金錢，這才是正常的結果。我的環境，我看到的聽到的，我最后長成一個天真無邪的性格才是奇跡。”
程罪漸漸失了神。
她想起了周匪。
也想起了自己的成長環境。
少女的話非常直白，甚至堪稱犀利到一針見血的地步。
有些時候不是一個人想要變成別的樣子，是周圍的一切事物，造就了如今的那個模樣。
例如周匪，他不是不信任程罪，他是誰都不信。
他曾經看重金錢地位，不是他真的缺那些，而是從小到大他與程罪的苦日子導致他將那些事物當做了人生的必要追求。
要是問他真的愛錢嗎？
好像也沒有。
要是問陸雯她真的習慣了撒謊嗎？
也并不是。
只是那些選擇與招數，恰好能托舉的起來他們各自的生存環境，并且無法更換。
“小姐姐，對于欺騙了你的事，我很抱歉，對不起。”陸雯真誠道歉。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想離開，是真的。
只是后來，她出乎意料的看到了母親眼中一閃而逝的絕望，她到底是心軟了。
“我媽媽這個人，幾乎沒有軟肋。小姐姐不用想著從我這里下手，一旦遇到了需要抉擇的關頭，我媽媽一定會放棄我的。”陸雯鎮定告知。
程罪蹙眉，“會嗎？”
真的會有母親舍得放棄自己的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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