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夫沒跟你說嗎？”林立鐘看她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樣子，還是決定要多說幾句。“我們鄰居家的大兒媳懷孕四個半月才顯懷的，最早的也得四個月才顯懷，娟姐，你這肚子可是已經起來了。”
“嗐，你說這個啊，放心，張大夫說我懷的是雙胎，顯懷比別人早正常，這飯量也是正常的，畢竟一個人吃，三個人補呢。”杜鵑把小笸籮放到了炕桌上，她本來是想著起身放回炕櫥上的，但是身子笨，人就懶了，還是等著馬有常回來收拾吧。
“哦，是這樣啊，”林立鐘先是松了一口氣，接著就好奇起來，“娟姐，我能摸摸你肚子嗎？”
“別瞎摸，再說了，這時候啥也摸不著，張大夫說得等到下個月才會有胎動。”杜鵑又想起了馬有常的蠢樣子，自從知道杜鵑懷孕之后，這人每天一早一晚，必定趴到杜鵑的肚子上，聽聽寶寶的心跳，順便打招呼。
“嘿嘿，我就是好奇，之前我們鄰居家的大兒媳婦懷孕的時候，那肚子那么大，”林立鐘說著還比劃了一下，“有一次我親眼看到她肚子上有個小包包在移動，嚇我一跳，還是我媽跟我說，那是她肚子里的小寶貝在動。”
“行了，先不說這個，等我這肚子里會動了，不就知道了嘛。”杜鵑其實也見過一些孕婦，只不過沒有近距離接觸過，“對了，正好你今天來了，我找你有點事情。”
“啥事？說唄。”林立鐘拿起桌子上的白瓷茶杯，喝了一口茶，再次確定這杜鵑的身份不簡單，這審美和做派不是一般家庭能養出來的，至于這腦子嘛，可能是家里人把她保護得太好了。
“我之前放在你那里的那些東西，能幫我換一些錢票出來嗎？”
“都換了嗎？”杜鵑這一說，林立鐘才想起來，之前革委會的人來突擊檢查的前一天，杜鵑交給了她一個木匣子，挺有分量的。
“不用，里面是五根小黃魚和一些飾品，你幫我先換一根小黃魚的吧。”
“娟姐，你這也不怕我給獨吞了，”都是一孕傻三年，這剛開始就傻上了，要知道，這也不是一筆小數目，自從放到林立鐘這里之后，杜鵑可從來沒有提起過。
“切，別以為我沒看出來，你是不是覺得我傻？”杜鵑翻了個白眼。
“要不然呢？”
“哼，我可不傻，就周老三那隔三差五給你送的東西，再加上你囤的那些糧食，都快值這一根小黃魚了。”
“嗯？”這下倒是輪到林立鐘意外了，她跟周老三的交易并沒有多加隱瞞，本來也是想讓大家知道的，但是卻沒人知道具體的數量，還有囤糧食這件事，她可以確定，沒人去過她院子里的地窖，這杜鵑是怎么知道的。
“周老三送貨，我碰到過幾次，一次比一次多，還有糧食，你雖然每次都蓋著東西，但是肩上的勒痕是蓋不過去的，筐子能容納的種了，加上你來回的次數，很容易就知道了。”杜鵑原本是個很精明的人，只不過她遇到的是心思比她更深沉的劉洋罷了。
林立鐘手里有錢，這是靠山村里村民都知道的事情，但到底有多少，沒人知道，只是覺得小姑娘有家里補貼，手頭寬松一些，她沒想到杜鵑竟然能關注到這些，不過對既然直接說了出來，倒也沒什么了。
“唔，好吧，咱倆互惠互利，互相保密吧。”林立鐘突然慶幸，自己一開始就救了杜鵑，后續還幫她隱瞞了一些事情。
“當然了，我還指望著跟你吃香的喝辣的呢。”杜鵑既然坦誠地說了出來，就沒想著用這些東西拿捏林立鐘，對方救過她，而且對方吃軟不吃硬。
“喲，還想賴上我呢。”
“那可不，我這以后還有兩個小娃娃要養呢，我家那位家里情況比我復雜，還是指望自己靠譜些，好在，他對我是著實不錯，這婚結的也不虧。”
“好，還需要啥，一起說了吧，我要是能弄到就給你弄來。”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林立鐘就離開了，出門的時候還碰上了馬有常，他口袋里塞的滿滿當當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看到林立鐘還愣了一下，隨后就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個凍梨，遞給了她。
“那啥，立鐘妹子，你有時間就多來我們家玩，杜鵑可稀罕你了。”知道妻子孕期脾氣煩悶，難得有聊得來的朋友，馬有常就拿凍梨賄賂林立鐘了。
“好，有時間一定過來，”林立鐘也沒嫌棄，不知道這家伙從誰家淘換的，個頭還不小，接過來之后，寒暄了一句，就回家去了。
馬有常見人走了，也趕緊進了院子。
“娟子，娟子，看我給你帶什么好東西回來了。”這聲音中就帶著一股子高興勁兒，杜鵑一聽心情就好了。
“啥呀，先進屋，外面那么冷，看見立鐘啦？”兩人在門口說話的聲音，屋里是能聽到的。
“嗯，來，這是給你的，你不是前幾天就饞這口了嘛，也怪我，沒有提前準備一些，這一堆你先湊合著吃，等沒了我再去淘換。”馬有常把所有凍梨都掏了出來，一共十一個，本來是十二個的，但是在門口的時候，給了林立鐘一個，就剩這些了。
“真是的，你不會借個袋子裝著啊，這放衣服里多冷啊。”杜鵑沒有第一時間去拿吃的，反而先心疼起馬有常來了。
“嘿嘿，沒事，我皮厚，不冷，媳婦，你別下來了，昨天開始你就不舒服，張大夫說了，應該是上火了，這梨子我放到炕上暖著，你不能吃太冷的。”馬有常拿了兩個放到了炕上，暖著，方便杜鵑一會兒吃，接著就去了里屋，拿了一個布袋出來，把剩下的都裝了進去，掛到了院子里的樹上。
“你這是去哪里弄的啊，這個時候還能換到啊。”梨子開始軟和了，杜鵑就拿起一個來開吃了。
“嗐，我在村里認識的人多，這還不好淘換啊，媳婦，甜不？”馬有常看著胃口大開的杜鵑，忍住了自己想吃的想法。
“唔，甜，冰冰涼涼的，好吃。”杜鵑一口氣吃完兩個，還想吃，但是馬有常就不讓了，杜鵑不樂意，他怕惹媳婦生氣，就自己跑到廚房做飯去了。
這邊林立鐘回去的時候，杜玉娟已經做好飯了，要說起做飯啊，還得看林二奶奶這樣的中老年婦女，一樣的飯菜，做出來的味道確實別有風味。
開始幾天，杜玉娟忙著滿村地轉悠，拜訪親戚，等都轉的差不多之后，她就開始安心窩在院子里貓冬了。
杜玉娟是個閑不住的性子，這一閑下來就開始自己找活兒干，這不，林立鐘就解放了，哪怕做六口人的飯菜，也是不在話下的。
而且，關鍵是這味道，不僅林立鐘覺得好吃，連代老頭也贊不絕口，可見一個家庭主婦對一個家庭的重要性，這個是掌握著全家人胃的人。
果然，對于一個吃貨來說，動手啥的是興趣，不適合當成日常，林立鐘決定了，等過完你年之后，就跟代老頭去商量做飯的問題，她已經累了，只能讓代老頭另請高明了。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林立鐘早上起來跟林二奶奶說了一聲，背著筐子就出門了。
林立鐘的目的地是縣城，今天到了該給謝仁送菜的日子了，順便給王家和張翠蘭送點野味過去。
自從入冬后下了第一場大雪開始，這雪就跟開了閘似的，隔三差五就得來一場，所以靠山村到縣城的這路面就沒清出來過，到現在還是一副被大雪覆蓋的樣子，只不過，這雪已經凍得硬邦邦了。
東西在半路上的時候，林立鐘就拿出來了，下面是野味，上面是半筐子蔬菜，外面用一塊小棉褥子給裹了起來，放止凍壞，這東西還是林二奶奶來了之后，她央著對方做的，雖然宋大娘也能做，但林立鐘一直沒好意思開口，這大概就是親疏遠近的慣性吧。
到了謝仁家的時候，這家伙還是沒開門，這做櫥子的，難道都這么懶的嗎？
不過還好，正因為謝仁懶得起，林立鐘才能又噌上了一頓早飯。
“呼，呼。”面還是挺燙的，謝仁邊吃邊跟林立鐘聊天，“對了，立鐘，你下次多給我送點過來吧，你那邊不是兩個暖棚嗎？”
“這些也挺多的，怕你放不住，這大冬天的，鮮菜嬌貴。”林立鐘之前確實跟謝仁說過暖棚的事情了，要不然不好解釋這貨源問題。
“沒事，呼，唔，你送就是了，我前幾天剛建了一個地窖，有保暖措施，能放的住。”
大冬天的能吃上水靈靈的小白菜小油菜黃瓜啥的，真的是一種享受了，現在的菜除了大白菜就是大蘿卜，吃上一個星期不換樣，早就膩味了，不吃還不成，沒別的選擇啊。
話又說回來，現在這年頭，能有的吃就不錯了，家里要是有一大家子人的，就這還得精打細算地吃，不然熬不到新菜下來。
謝仁這些老熟客們，最近也是被養的嘴刁了，見天兒地點青菜，結果又趕上下大雪，手里的那點存貨早就沒了，就上次林立鐘送來的那些，他是一口沒撈著吃。
“唔，也行，要不這樣，看這天應該還能晴上幾天，我明天開始連著給你送幾天，怎么樣？”
“哎，好，多多益善，多多益善嘛。”謝仁也沒見過林立鐘的暖棚，也就不考慮數量的問題了，于他而言，只要有貨就成，管人家怎么弄來的呢。
從謝仁家里出來，林立鐘就去了紡織廠的家屬院。
“哎，立鐘，來的正好，今天胡嬸嬸做了桂花糕，趕緊來嘗嘗。”剛進王家的門，就聽到了張翠蘭的聲音，林立鐘還以為走錯了呢，這兩家什么時候關系這么好了？
張翠蘭之所以跟王家的關系密切了，還多虧了林立鐘。
上次張翠蘭托方老太太介紹林立鐘的事情成了之后，張翠蘭就過上了隔三差五就能吃肉的日子，再加上林立鐘還給她介紹了謝仁，那小生活，噌噌的，就上去了，以至于張翠蘭一個月就胖了五斤。
打那之后，張翠蘭就跟方老太太和胡蕓也熟絡了起來，本來就是樓上樓下住著的鄰居，大家有一定的基礎，胡蕓聽了方老太太的分析之后，也對張翠蘭上了心。
張翠蘭這性格，其實還是挺討人喜歡的，從小沒吃過什么苦，但是人也沒有那么嬌氣，胡蕓還是挺喜歡這種直來直去的性子的，意外覺得張翠蘭還挺對她眼緣的，就這樣，每次家里做點啥好吃的，也會給張翠蘭留點。
張翠蘭也不客氣，得了王家的東西，也會時不時地給王家送點吃的用的啥的，一來二去，兩家就熟絡了。
“嗯？桂花糕？這不是南邊的糕點嗎？”林立鐘進門就被這香氣給吸引了。
“是啊，胡嬸嬸老家是江城的，這做的老地道了。”張翠蘭嘴里吃著東西，也不閑著。
“哈哈，喜歡就多吃一些，立鐘，來，你也嘗嘗，好久沒做了，這次還多虧了翠蘭拿過來的干桂花了。”胡蕓從廚房里出來了，手里還端著一個白瓷盤子，上面放著還冒著熱氣的桂花糕。
“哎，好，謝謝。”有好吃的，林立鐘當然也不會客氣了，先吃為敬。
幾人就坐在客廳里嗎，桂花糕配著碧螺春，沒錯就是碧螺春，方奶奶新搞到的茶葉，開始閑聊，也算是難得的清閑時光了。
大多是方奶奶和張翠蘭在說，林立鐘跟她們不是一個生活的圈子，對她們提及的人和事也不熟悉，就一口接口地吃東西了。
“哎，方奶奶，那個事兒聽說了嗎？”張翠蘭指了指一個方向。
方老太太秒懂，“你說是李副廠長家的事兒？”
“對，就是他家老三，在咱們廠里干臨時工的那個。”
“哎，可憐天下父母心了，你說李副廠長他媳婦多好的人呢，怎么就攤上這么一個兒子了。”同意是做母親的人，方老太太對吳欣被兒子氣得住院這事，唏噓不已。
“哎，我聽說那女的，好像是個知青，在離著縣城不遠的村子下鄉。”
嗯，知青？氣得住院？李副廠長的兒子，林立鐘也顧不上桂花糕了，這是來瓜了，還是大瓜，瞬間就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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