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旗公社報名處已經圍滿了人，都是下屬幾個大隊的高中畢業生。
最后一天報名，大家你推我搡的，生怕錯過最后的時機。
林野甚至在這里遇到了高中同學。
不過，大家都沒有怎么寒暄，畢業好幾年，現在又是競爭的關系，都不方便多說，何況林野因為外公成分的事，被拒之門外。
陸婉清拉著林野的手，站在屋外樹蔭下，臉上帶著愁容。
“要不我找張老師說說去？”陸婉清說。
林野倒沒有那么迫切，“等大家都散了，我再去找負責人說說，畢竟我競聘的是體育老師，不是文化課。”
“嗯。”陸婉清點頭。
兩人便抬腿向公社的供銷社走去，雖然已經入了秋，白天還是有秋老虎，熱得很，他們準備去買兩根冰棍吃。
雪球跟在他們身后，像一個忠誠的衛士。
就在這時，周玲和她大哥周天寶朝這邊走了過來。
“喲，我當是誰呢？這不是林家恩愛兩夫妻啊，怎么報名被趕出來了嗎？也是，誰讓某些人外公成分不好呢，想不到人都死了，還讓后代不得安生！”周玲陰陽怪氣地說道。
周天寶站在周玲身邊，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嘴角也帶著一些嗤笑。
他的高中，完全是靠著父親的關系，混出來的，文化科目沒有一樣拿的出手，他也來競聘，只能是應聘體育老師。
在他眼里，體育老師是不需要什么文化，小孩子隨便糊弄一下就行了。
為了這個職位，周長生沒少為他跑腿張羅，甚至給公社管事送禮，把招聘條件都提高了。
林野本來清明的臉頓時布滿陰霾，周玲這是把祖宗都罵上了。
上次她故意投毒被公開皮斗，孩子都流產了，卻還沒吸取教訓，像秋后的麻雀蹦噠個沒完，是該給她點教訓了。
他正要出手，陸婉清先笑了，反唇相譏道：“要論不要臉，怎么能比得過你勝利大隊隊長的女兒周玲呢，被婆家趕出門，又對林家狗蛋勾勾搭搭，你就那么想叫我一聲嫂子啊！”
陸婉清的話，頓時讓周圍的人笑著看向周玲。
“原來她就是勝利大隊隊長的女兒，聽說她的心思可歹毒了，給婆婆一家差點毒死，還想毒害公家的牛，嫁禍給別人，可惜上次皮斗，我沒有去看。”
“長得一股風騷樣，大家眼睛可要擦亮點，別人人家像屎一樣粘上，真不知道大隊長是怎么教育孩子的，真是家門不幸啊！”
人群議論紛紛。
周天寶聽不下去了，朝他們大嚷：“有你們什么事！再說，我讓我爹取消你們的報名資格！”
現場突然噤聲，誰也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冒險，家里出了這樣的丑事，還能這么不要臉的在外面蹦噠，說不定真有什么后臺！
大家的安靜讓周天寶很是得意，看向林野的眼神更是充滿挑釁！
“你沒資格報名，就別站這礙眼了，晦氣！”
他經過陸婉清的身邊的時候，故意用胳膊懟了她一下，以前只聽周玲說起陸婉清幾次三番針對她，今天才見識道，果然是一個不肯吃虧的主，他要幫妹妹出頭。
陸婉清被推了一下，身體不穩，往旁邊倒去，幸虧林野眼疾手快地撈住她，說不定就要摔倒。
這下，林野心里的怒火再也藏不住了，用手抓住周天寶的胳膊，狠狠給了他一拳。
周天寶踉蹌了一下，差點栽倒在地，嘴角有血流了下來。
“不得了了，打人了！”周玲頓時跳起腳來大喊。
她并沒有多關心自己哥哥的傷勢，卻是將周天寶護在身后，低聲跟他說：“哥，快倒下，把事情鬧大。”
周天寶心領神會，“啊”了一下倒在了地上，暈了過去。
周玲哭天搶地，引得大家一眾圍觀，因為剛才周天寶的話，大伙對他的暈倒沒有表現多大的關心。
“你叫喚啥，暈倒了就送醫院唄！”有人不屑道。
“你們還有沒有良心了，是林野出手把我哥打暈的，他必須負責，你們誰幫我把公安找來，我要把他送進看守所！”周玲叫喚道。
大家都排隊報名，誰有那個閑工夫幫她！
萬一被周玲這樣的沾上了，甩不掉怎么辦？
陸婉清拉著林野閃到一旁，好整以暇等待，根本不怕周玲把事情鬧大。
何況，雪球已經把地上的附近大樹根的蜈蚣全都趕了出來，正往周天寶屁股底下鉆呢！
周玲一心在罵林野，根本沒注意地上，倒是有一個眼尖的大姐，見到蜈蚣后，嚇得后退了好遠。
“有......有蜈蚣......”她的聲音都帶著顫抖。
周玲順著她驚恐的視線，這才發現，大哥身下有幾條深褐色蜈蚣在拱他的屁股。
就在她驚慌失措，想撿什么東西要將蜈蚣挑走的時候，周天寶發出一聲慘叫。
他頓時跳起身來，捂著屁股，像個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竄，一邊跑一邊喊：
“蜈蚣咬我了......救救我......”
在大家印象里，蜈蚣都是有毒的，聽說有的小孩，就是被蜈蚣咬到，就死了，至于大人，還沒有聽到誰被咬過，所以并不知道，到底會怎么樣。
周天寶四處亂竄，恐慌便在大伙之間蔓延，萬一他把蜈蚣甩到自己身上怎么辦？
都這個時候了，大家便也顧不上報名了，遠離周天寶才是最要緊的。
報名處頓時亂做一團，引起了里面負責人的關注。
一個頗有威嚴的中年男人站到門口，朝門外大喊：“鬧哄哄的，到底怎么回事？你們不報名就走開！”
誰說不報名的，周天寶堵在門口，誰敢冒險進啊！
“周天寶，你們快走吧，別在這里丟人現眼了，剛才還說暈倒了，怎么蜈蚣一咬就跳起來了，原來是裝的啊！”陸婉清說道。
大家立即跟著起哄，管他是什么隊長的兒子，這么多人，還被他嚇唬住不成。
負責人看到周天寶，跟周長生有幾分相似，立即認出了他。
只是，來就來，找他報名就好，非得惹出這么多事，真是夠添亂的！
他堆上笑，花了好一會功夫，才把大伙的情緒安定好，然后又讓周天寶順利報上了名。
至于林野提出來的體育老師的報名條件可不可以放寬，他卻當場訕笑拒絕：
“哪來的癟三，你以為這里是舊社會呢，還討價還價。王八的規定改不了，快走吧，別耽誤我辦公。”
他的話，讓周天寶和周玲臉上再次浮現出一絲嘲諷。
就在負責人準備趕人的時候，張偉和公社的其他幾位領導走了進來，
“老薛啊，你說的規定真的改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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