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婉清環視一圈，朝周長生走過去，絲毫不懼他會突然發瘋，把糞潑出來。
“周隊長，你說這話是幾個意思？林家的房子，你不認就不是林家的？公社已經同意，余支書都已經點頭，你憑什么推三阻四的？你這是想搞獨斷專行啊！”她突然厲聲說道。
當干部的最怕別人說自己搞一言堂，周長生當即眸色暗了一下，心想陸婉清還挺能把住他的命脈。
扭頭看到圍觀人群，才哼了一聲大笑起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搞獨斷專行了。我代表的廣大隊員的利益。大隊部是集體的，你們說搬就搬，經過廣大人民群眾同意嗎？”
說著，他還用手指了指大伙。
被點的吃瓜群眾，不明就以地集體后退了一步，好似在說：“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自從上次周穎做出那樣的丑事，周家還把她留在家里，這周長生的群眾基礎就有點薄弱了。
“你少拿大伙說事，你把隊里六十歲老人都找過來，誰不知道大隊部占的房子是林家的？占了二十多年沒占夠，現在還想繼續占下去？”林野握緊拳頭，說話的聲音有點顫抖。
他一想到，因為這件事家里受到隊里的欺負，這些年家里的變故，心里莫名心酸。
一時間，雙方各自為陣，談判陷入僵局。
這時，王秀琴從屋里走了出來，朝周長生招了招手，示意他過去。
周長生正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呢，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
一過去，王秀琴就低聲在他耳邊嘀咕起來，賊眉鼠眼的，勾得大家頻頻往那邊張望。
陸婉清懶得管他們，忙去安撫有點被嚇到的趙小蘭，把她扶到了縫紉機旁，給她安排了做衣服的工作。
趙小蘭一旦開始做衣服，便全神貫注的，外面打雷都影響不到她。
他們是買了大肉包子回來當午飯的，但現在人多，他們也不好意思拿出來吃，只好開始收拾屋子。
林野拿起扁擔去挑水，陸婉清則把柜子里最角落的舊棉襖拿出來了。
那棉襖應該是林野和趙小蘭以前穿的，肘部和袖口的布料都已經磨壞了，里面的棉花倒是可以拆出來用。
她用剪刀“咔嚓”一下，把衣服剪開，有點泛黃的棉花散了一床，里面還夾雜了一張被疊了好幾次的黃色宣紙。
陸婉清拿起來，正要攤開來看，就聽到外面周長生拿個臉盆敲得哐哐響，嘴里不停叫嚷：“事情還沒有談完呢，當什么縮頭烏龜！”
你才是，你全家都是！
林野忙進屋拉著陸婉清，兩人高昂著頭挺身而出。
陸婉清輕輕柔柔地道：“周隊長，當縮頭烏龜這件事，哪能比得過你啊！如今你倒是不當了，不知道誰把你褲頭解開，露出來了！”
人群發出一陣哄笑，周長生的臉頓時漲得通紅。
他把王秀琴叫到身邊，換了一副嘴臉：
“林野，房子我可以答應還給你們，但必須有一個條件，河邊的這套房子，必須掏200塊買下，然后大隊部的房子給林狗蛋一間。”
周長生以為自己松了口，林野就會感恩戴德地感謝他，誰知林野只是輕蔑一笑，雙手抱胸道：“要是我不答應呢？”
周長生氣得腮幫子鼓起來，活像一只受氣的河豚。
“林野，林家的祖宅本來就該有我們的份，憑什么被你獨占！這個房子是隊里分的，你必須出錢幫我們買下來，不然我們全家都搬到祖宅去。”王秀琴跳起腳來叫囂。
她就不信了，她和周長生聯合在一起，還不能讓林野屈服。
這時，人群的議論聲也有點偏向王秀琴了。
林建國還在呢，房子還給林家，也是給長輩來處理，林野這么做也太野蠻了。
娶了一個知青，每天吃香喝辣，還會打獵，自留地還種那么多水稻、紅薯，家里富得流油了，還要獨占祖輩留下的房子，是不是太霸道了點！
聽到這些，周長生和王秀琴的表情就更加得意起來。
陸婉清把玩著手里的宣紙，輕嗤出聲：“當初霸占林家的房子，給一套房子住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這話是沖周長生說的，說完，扭頭又朝王秀琴道：“這套房子你要給你，但我一分錢都不會出。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屁吃呢，你想讓林狗蛋娶了周玲，兩家結成親家，到時候，錢是你的，房子也是你的。你的臉怎么這么大！”
眾人嘩然，原來王秀琴和周長生嘀嘀咕咕，說的是這個啊！
王秀琴真是想錢想瘋了，連周玲那樣的女人也敢娶進門！
真是人至賤則無敵，這么一來，林野還真就不好接招了。
王增滿的確證明了大隊部的房子是林家的，但沒有說只歸林野啊！
這個時候，連在許家打牌的林建國恰好回來了。
王秀琴把情況跟他說了一下后，就把他往前推了一把，“建國，你也該拿出點長輩的威風出來！”
林建國再怎么窩囊，那也是林家名正言順的長輩，林野再怎么橫，怎么狂，如果真的和林建國對著干，也是要被全隊的人唾棄的。
人到底是社會性動物，林野見林建國向他走過來，心里還是咯噔了一下，腦子開始飛速運轉。
幾秒鐘后，林建國凄然開口道：“阿野，大伯沒什么本事，孩子也養得那副德行，就剩房子這個念想了，你看在我是你父親兄弟的份上，就別跟我們計較了。要不這樣，什么200塊我們也不要，就給狗蛋一間房,讓他以后娶媳婦的時候，能風光一點......”
說著說著，林建國的眼淚從混濁的眼眶里掉出來，滾落地上，滾出一個泥球！
媽呀，林野要抓狂了，王秀琴再恨再毒，他不怕，就怕一個年過半百的人哭著煽情。
明明是道德綁架，大家都無不動容，開始對林野指指點點起來。
林野面上不顯，陸婉清卻從他顫抖的指尖感受到他在極力壓制內心的怒火。
都說了把河邊的房子留給他們，怎么還不知道滿足呢！
陸婉清伸出一只手，捏了捏林野的掌心。
另一只手里的宣紙則無意攤開，讓她瞥見幾個字“林家祖宅房契協議”。
她的笑意逐漸在嘴角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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