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碎金色的陽光透過淡淡的霧氣照射在長安城的街道上。

  沈醉歡一大早便被顧長策拉上馬車。

  富貴繁麗的金絲楠木馬車緩緩駛過長安城街道,來到了一處隱蔽的深巷口。

  還未走進巷子,沈醉歡便聞到一股藥香悠悠蕩蕩從深巷之中飄出來。

  她皺了皺眉頭,轉過頭問身旁手執書卷的男人:“顧景安,你要帶我去哪?”

  他唇角微彎,說:“到了你就知道了。”

  馬車聲音不頓,最終停留在一處絲毫不起眼的院落前。

  他牽著她的手,下了馬車。

  腳步停在院落門前,輕輕叩了兩下院門。

  里面旋即傳來一聲稚童的嗓音:“來啦!”

  正在沈醉歡訝異之時。

  院子門便被打開了。

  一個身穿靛青色衣衫的男童迎上來,雖然年紀尚小,看上去只比顧棠大了幾歲。

  但長的確實眉清目秀。

  只唯獨和顧長策一樣,看上去喜歡繃著個臉。

  沈醉歡正出神間,卻忽然聽到男童對著顧長策叫了聲:“顧師父。”

  沈醉歡:???

  顧長策頷首應下。

  下一刻,便把身旁尚未反應過來的女子介紹給男童說:“這是你師母。”

  男童點頭,脆生生叫了句:“師母。”

  沈醉歡頓時手足無措起來,頗為尷尬的對男童扯了個笑。

  顧長策又問他說:“秦嶼,你姑姑呢?”

  男童回道:“姑姑和柳師父正在院中曬草藥呢.”

  他說:“師父,你先帶師母去喝口茶水歇歇吧,我這便去喚姑姑。”

  他抬手阻止他說:“不必,待你姑姑忙完再說吧。”

  他猶豫躊躇半晌,這才點了點頭。

  旋即轉過身,帶著二人穿過一條小路,朝院落深處走去。

  沈醉歡趁著走路的功夫,抬眼向院落中看去。

  只見院落里種著幾棵稀疏的枇杷樹和橘子樹。

  現今正值果樹結果的時節,因此院子里面看上去一片青黃相間。

  恬淡盎然。

  秦嶼一直將兩人帶到了檐廊下。

  檐廊木質地板上鋪了一張紅木雕花小幾,和三兩蒲團。

  他為兩人各自斟上一杯冒著熱氣的淡茶。

  茶葉在白瓷杯盞之中浮起又落下。

  秦嶼忙著招呼片刻,低頭思吟,始終覺得不叫長輩來不是那么回事。

  便又去后院喚人了。

  顧長策也攔不住他。

  待秦嶼身影跑遠之后。

  沈醉歡才開口問道:“這孩子是誰,他為何會叫你師父?”

  他細細解釋說:“秦嶼的父親是我昔日戰友,但在之前雁門起禍亂的時候,....不幸犧牲了。”

  他修長手指執起白瓷杯盞,輕抿一口茶水。

  嘆了一口氣說道:“他家中滿門忠烈,雁門關禍亂平息之時,家中只余他姑姑和他還活著。”

  秦思瓊彼時也只有十三四歲,帶著一個剛出生不久的侄子。

  哪怕他給他們錢財。

  兩個人在邊城之地也很難守住。

  顧長策當時想起舊時戰友所說的話,一咬牙便將她們帶到了上京城中安置下來。

  后來柳鶴與便常來教秦思瓊一些簡單醫術。

  她是個很聰明的姑娘。

  學有所成后,便在京中租了一家小店面開醫館。

  而今也算是有了可以安身立命的本錢。

  聽了這些話,沈醉歡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想起那不過八九歲孩童,不免有些心疼起他的遭遇來。

  正想著,下一刻,秦嶼便帶著他姑姑秦思瓊和柳鶴與走過來了。

  兩人方才正在后院中曬藥材。

  因此身上穿著的灰藍色衣裙都有些灰撲撲的。

  秦思瓊皮膚不是很白,是變成女子常見的小麥色。

  但她五官長得好,見到顧長策,從院中走來的時候便是眼前一亮。

  “顧大哥,你怎么來了。”

  而旁邊的柳鶴與則是先注意到了旁邊的沈醉歡。

  笑著跟她打招呼,叫了聲:“夫人。”

  這話說完,秦思瓊也看到了一旁身穿淺緋色衣裙,眉目秾麗的女子。

  她猛然回過神來,臉上浮現出一抹有些羞怯的笑意。

  對著沈醉歡輕聲喊了句:“夫人。”

  待她走到沈醉歡身旁時。

  沈醉歡看著面前長相秀氣的女子,不知為何,忽然感到呼吸一停。

  心中后知后覺般傳來一陣針扎似的疼痛。

  ......她怎么...好像在哪里見過她一樣?

  她盡力將心頭一樣強壓下去,對秦思瓊強扯出一抹笑來。

  秦思瓊不是什么心思細膩的姑娘。

  只是覺得顧大哥是好人,那么她夫人肯定也是好人。

  不自覺的就又朝沈醉歡那邊走近了些。

  沈醉歡敏銳的聞到了她身上那清冽甘苦的藥味。

  她輕聲開口問道:“秦姑娘,你們方才曬的藥材可是柴胡?”

  秦思瓊聞言,微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我們方才曬的確實是柴胡和葛根。”

  頓了頓,她又問:“夫人還對藥材有研究?”

  沈醉歡面上露出一絲靦腆的笑意:“我姨母前些年身體不好,常喝藥,我去照顧的時候,便也記住了些藥材名字。”

  秦思瓊說:“原來如此。”

  這話說了不一會,兩人的關系便親近起來。

  兩個女兒家要說體己話。

  顧長策便站起身,和柳鶴與去了后院之中。

  秦嶼手執木劍正在練功。

  他順手指點了一番。

  時間在這小小的一方院落中過的飛快。

  不多時,赤烏西墜。

  已到了日暮時分。

  他和柳鶴與到了前院之中。

  便見沈歡歡和秦思瓊還正聊的火熱。

  秦思瓊以往開醫館時便和誰都能聊兩句。

  現今沈醉歡跟她說話說的更是臉蛋都有些微微泛紅起來。

  她平時跟他說話的時候都沒這么起勁。

  顧長策不免啞然失笑。

  隔著老遠喊了一聲:“沈歡歡。”

  她這才猛然回過神來。

  檐廊旁邊青黃相間的樹影落在她白嫩的臉蛋上搖晃。

  看的人幾乎要慌了神。

  秦思瓊一看天色已晚,當即一拍手站起身來,對前面的顧長策說道:“顧大哥,實在對不住,一和夫人聊起來就忘記時辰了。”

  顧長策看了眼小臉蛋紅撲撲的沈醉歡,道:“無礙。”

  頓了頓,他又道:“近日可缺銀錢什么的。”

  一聽這話,秦思瓊連忙擺手說:“不缺不缺,什么也不缺。”

  她小麥色的臉蛋上泛上一抹不太明顯的紅。

  心說,之前已經麻煩顧大哥很多了,她實在是不好意思再麻煩人家了。

  可沒想到顧長策旋即說道:“我過幾日便要去云中了,這一去,可能要幾月才歸。”

  他生怕對不起故友的囑咐,于是再三叮囑說:“若是在這幾月內遇到了什么麻煩,可讓秦嶼去將軍府中找人。”

  宋昱他們都是認得她姑侄兩人的。

  秦思瓊這才感激的點了點頭。

  幾人又在院落門口寒暄了一會。

  顧長策和沈醉歡二人才上了馬車。

  兩人肩并肩坐在馬車榻上。

  耳邊響起咕嚕嚕的馬車聲。

  顧長策正手中拿著一卷書在看。

  忽然便聽到沈醉歡輕聲問他:“你今日怎么想起帶我來這了?”

  聞言,他執著書卷的手指微頓,濕潤薄唇微抿了一下。

  淡聲說道:“之前秦小嶼老鬧著要見師母,今日有空,便帶你來了。”

  沈醉歡聽了這話,低低“噢”了一聲。

  好像是信了這說法。

  顧長策唇角微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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