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的攝制組正著急等回復,沒空管呆立當場的鄔彥，依佩立馬轉頭問金公公。
“狄導讓我來問問，您前些日子說要去市區那邊幫人出片子,大概是什么時候,宋總替我們請到了一位專家顧問,回來的時候我們正好把那個人接來。”
金公公先是一愣，隨即用力拍腿。
“看我這腦子,把小錢托我的事給整忘了，我和他約了明天，我現在走不開啊。”
他表情有些為難，一不小心瞥見杵在那的鄔彥,眼前一亮,“小子，你不是不想欠人情，非要報答我嗎,眼下就有個機會。”
“是什么？”
鄔彥看上去還有些懵。
金公公已經自顧自說起來,“我記得你是隔壁劇組的主演,那你應該挺火的吧，說不定還能引流呢。你明天替我出個片子？放心,不是什么正經綜藝,就是我們總公司鬧著玩搞的網絡節目。”
鄔彥點頭,“沒問題,我和經紀人說一下。”
“爽快。”
金公公咧嘴一笑，向他指了指一邊的依佩，“明天你和這位小姐一起去市區,放心,只是美食探店節目,你就當是去吃了一頓飯。”
威亞出問題屬于重大事故，多虧金公公及時才沒出人命，當天下午警察和保險公司的人就來了，為了調查這是人為還是意外，《巽風》劇組的拍攝計劃再次擱淺，鄔彥還被叫去做了筆錄。
第二天一早，鄔彥準時出現在了《載九行》制作組的駐扎處。
這群人還是在曠野扎營住宿，有幾個場工正在一邊做早飯，除了鍋盆聲響，基本上不做交流，機器人一般，從他們身邊走過實在有點滲人。
鄔彥發現，和他昨天在半空看到的陣型不同，今天一個個帳篷的位置有了很大的變化。
他還要再細看，手里突然被依佩塞了一份文件。
“今天的臺本。”
她解釋，鄔彥翻開，發現臺本上被不同顏色的筆細致寫滿了備注。
他吃驚道：“這些都是你寫的嗎？”
依佩：“對。”
接下來去市區的路上，依佩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還能分神給《載九行》那邊打電話交代工作，看上去和自己經紀人相差無幾，老道得很。
鄔彥忍不住說：“你能力這么強，大啟居然只是安排你做場工嗎。”
依佩的表情一瞬間看上去很復雜。
過了好一會，她才扭頭，看向車窗外，似遺憾又似懷念，幽幽道：“其實我本來是很受賞識的，當初我們剛到山外的世界，只有少數幾個人被選中，有資格陪著宋總去京里做助理。我就是其中之一。”
“后來，因為我前男友，我才被老板派來西平跟組。在大啟，犯了錯，從場工重新做起是很正常的。”
犯了錯遭厭棄的宮女往往會被調去浣衣局做最外圍最苦的活計，之后自然有其他人頂上自己原本的工作，后宮的晉升渠道本就狹窄，再想要再回去就很難了。
不對，皇后娘娘和其他主子不一樣。
她既然說了讓自己來散心，那就肯定是關懷照顧的意思，要自己從失敗的感情里走出來了再回去。
可為什么她印象里的浣衣局看起來這么真實？
依佩怔住了。
“都說你們大啟很人性化，現在聽起來，這些娛樂公司也都差不多啊。”
鄔彥在一邊搖頭感慨。
猛然驚覺剛才說了什么，依佩連忙補充道：“不過，現在我明白了老板讓我來這里的意思。跟著拍攝組走了那么多地方，看了這些巍峨壯麗的大山大河，我才發現，自己以前擔心的東西都太渺小了，這個世上，少了任何人，一切都照樣能運轉。”
“你呢？”
自知已經失言，她有意將話題一轉，“和金攝像工作方向不同，我們這些助理特意記過圈內的人，所以我知道你的人氣很高，你接了這個網絡短片，經紀人不會說什么嗎？”
鄔彥：“實不相瞞，我之前和你的情況很像。剛出道時我得罪了一位高層，他沒有發話說要雪藏我，卻有很多人逢高踩低替他出氣，盛星的藝人太多，二十九歲之前，我一直沒有出頭機會，跑龍套，走穴，我連直播帶貨都干過。在網絡節目替崗而已，經紀人不會說什么的。”
相似的經歷讓兩個人親近了不少，閑話一路，車還沒到拍攝地點，他們已經交換了微信。
鄔彥打開對方的朋友圈，發現依佩的朋友圈設置了三天可見，最近那條分享了一條鏈接。
是大啟的音樂節宣傳。
大啟真的是個很神奇的公司。
幾個月前，九歌出道，營銷的方向是“完顏”女團，據說還是他們盛星最大的公關頭子肇姚干的。
結果出道后，憑借徐輕容源源不斷供曲，再結合載九行這種有點打歌意味的綜藝，直接將國內音樂排行榜血洗了一遍。
最囂張的那一次直接屠榜，唯一一首不屬于九歌的曲子，是徐輕容拿了最佳新人
現在講粉絲經濟，盛星還會對職業粉絲統一培訓，教他們怎么引導散粉買幾百張數字專輯，這種集資能力是很恐怖的。
九歌的專輯能打敗無數這樣內部自嗨的歌曲，徹底出圈，可以說絕大部分功勞來自徐輕容的降維打擊。
她那些歌，放到二十年前神仙打架的年代都能上榜首，每一首還都是不同的風格。
鄔彥也認識圈內很多落魄的音樂人和編劇，知道創作不可能一路走高，而是起伏不定的。
但是徐輕容出完九歌那些單曲，很快就又推出了她的個人專輯，隨便挑一首都能當主打歌的水平，毫無保留統統塞進了一張專輯，換成任何音樂制作人都痛心疾首。
好像這個女人自恃才華取之不盡一樣。
鄔彥感慨著，在參演人員里看到主持人名字時一呆。
“閔然也是你們公司的？”
閔公公可不是辰頌的人。
依佩撇嘴，含糊道：“他隸屬大啟。”
閔然是最近風頭最盛的綜藝咖，他相貌條件很好，懂梗擅長逗樂，在某個脫口秀綜藝里，憑一次“吐槽生活”演出一戰成名，文案恰好貼合了不少網友的心思，一夜之間到處都是他那句音調怪異又魔性的“我不想生活了”。
除了百里挑一，這個人沒有在大啟的活動出現過，只和溫虞在微博上互動，很多人包括鄔彥在內，都以為他和溫虞可能是圈內好友，而不會往大啟聯系。
結果沒想到他也是大啟的藝人。
這是鄔彥第一次直面認識到，大啟的人才是真的很多。
他一瞬間有些恍惚。
幾天后，許珊霓來探班時，鄔彥把發現想法都同她說了。
“……所以，你懷疑，肇姚是認真覺得大啟很有威脅。”
坐在對面的許珊霓不屑嗤笑了一聲。
鄔彥嘆氣，“師姐你不在場，可能感受得沒那么明顯，那天我去替他們出片子，那就是一個普通的網絡美食視頻，內容也是一幫大老爺們吃吃喝喝，大啟的臺本卻寫得比我在好多綜藝制作組看的還要高出一截。”
“我開始以為是那個叫依佩的助理寫的，結果我問了才知道，大啟還有一個隱藏在幕后的團體，叫九章，和臺前的九歌完全相反，一直以來，《載九行》的臺本，包括活動策劃，一切內在骨架，都是她們構成的。”
許珊霓聽著，不耐煩摘了墨鏡，一雙鳳眼瞪過來。
“我讓你湊上去，是去打探那個宋初晴的。結果你這么多天就了解了這些雞毛蒜皮的東西？”
這么大的威脅叫雞毛蒜皮嗎！
鄔彥心里一瞬間和肇姚感同身受了。
只是他和肇姚這種捏了股票的元老不一樣，他還要靠許珊霓給他分資源，連忙道：“我這些日子知道了很多他們宋總的事情。”
這句話鄔彥沒有胡說。
和許珊霓告訴他的一樣，大啟這個公司里，有不少人對宋初晴相當推崇，比某些粉絲還要狂熱。
靠著“報恩”賴在金攝像和依佩跟前，這些日子里，沒有主動打聽，鄔彥也被動聽了不少宋初晴的好話。
“我發現，大啟并不是所有人都服氣宋初晴，這個公司現在這么多員工，真正屬于她的手下也不多，還是最初辰頌那一批人。”
或許是這些日子被那些人感染，說到初晴，鄔彥用詞很謹慎，語氣鄭重了不少。
“但是整個大啟都很畏懼他們的董事長，我沒能打聽到這個人的具體消息，他對大啟的影響只會比她更大。”
自己問的時候，窺視帝蹤這種詞都被金攝像說出來了。
鄔彥很快跳過這個話題，“如果師姐你的目標是宋初晴，我覺得溫虞的手下是個突破口。”
許珊霓冷了臉，“那你想錯了。溫虞和她關系這么好，我之前和溫虞打交道，她也不是管不住下屬的人。”
所謂的“打交道”，其實是溫虞的《四國》和許珊霓《鳳回環》隔著一根網線斗法。
宋初晴手中的三個藝人，莊言言的通告貴精不貴多，徐輕容所在的行業比較凋敝，目前還是溫虞業績最好。
事務一多，為了提高效率，溫虞有很多特權。
比如她可以不用辰頌的公關團隊，自己組班子。
肇姚還在時，《鳳回環》的宣發在他手里，那時候他正好滿眼盯著大啟，干脆針對溫虞演的妖妃，搞出了妖妃不如賢后的拉踩通稿。
這一下就結了梁子。
《四國》這種長篇電視劇采用了邊拍邊播的形式，溫虞的戲份一出來，她背后的團隊就跑了出來。
和辰頌的公關風格不同，溫虞手下的員工也很有她的特色，各個都是節奏大師，挑話題一挑一個準，帶起節奏風生水起，血雨腥風。
這邊肇姚被免職，盛星的公關為了奪權爭得昏天黑地，結果還真讓她們成功把節奏帶起來了。
甚至還有好事者把她倆的角色剪了拉娘，賢后和妖妃相愛相殺，因為兩人顏值過高，一路沖上了熱搜前排。
許珊霓這種國民級天后，和溫虞扯在一起，當然只會是溫虞拿熱度好處，恰好又與許珊霓定位不符合，這樣無賴式碰瓷成功后，大粉紛紛罵起了盛星的公關不干活。
如果只到這一步，倒還好了。
溫虞當初在百里挑一和宋初晴有很多cp粉。
那個熱門剪輯一出，不少cp粉表示不能接受，也有更多眼尖的人發現了一個盲點。
——宋初晴和許珊霓長得好像。
許珊霓粉絲紛紛表示，他們sunny年紀較大，出名更早，肯定是宋初晴照著她的樣子整容。
cp粉嚷嚷著磕到了，這是替身文學，直接又一波剪輯，把這次事件帶向了更高的關注度。
路人則開始盤點娛樂圈那些撞臉的明星，鬧得好不熱鬧。
鄔彥這些天“潛伏”在大啟，加上依佩就是宋初晴的助理，據他觀察，小宋總那邊對這件事完全沒有反應，忙著整音樂節，該干嘛干嘛。
反而是許珊霓在意得要死，讓自己幫忙調查不說，現在坐在那，表情也很難看。
鄔彥悄悄抬眼，想著前兩天和依佩視頻聊天的宋初晴，心中對比了一下。
因為氣質截然不同，很難把這兩人聯系起來，所以一直以來沒有人發現，現在只盯著五官對比，才會意識到這兩人實在很像。
鄔彥猶豫了一會，掰了掰手指頭，小心翼翼道：“師姐，小宋總……不會是你失散多年的女兒吧。”
許珊霓：“……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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