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蓉的媽儲藍在農場的副食品加工廠上班,掛著個主任的名頭,其實就是帶著一幫女工做豆腐,還有加工其他副食品。
這天,儲藍以他們廠房的板報該更新為理由,讓白宗丹過去一趟。
白宗丹沒有多想,拎著一套出板報的工具來到了副食品加工廠。
一進廠房,儲藍就把白宗丹叫到廠房邊上一間狹小的辦公室兼倉庫里。
面對林大蓉的媽,白宗丹有點局促:
“主任,我先去出板報吧?”
儲藍很熱情地說:
“不著急不著急,小白,你先坐著,我還沒跟你說說該出什么內容呢,快坐!”
儲藍給白宗丹拉了張條凳讓他坐下,還用自己喝水的搪瓷缸子給白宗丹倒了杯熱水,特意從一個罐頭瓶子里舀了一勺蜂蜜放在杯子里:
“喝點蜂蜜水暖和暖和。”
白宗丹坐在條凳上,尷尬地點了點頭,但是沒有去動那杯水。
儲藍看著緊張不安的白宗丹,很和藹地笑了笑,用一種關懷的語氣問:
“聽說你不回城探親了?”
白宗丹連忙改口:
“回,打算過幾天,把手頭的事忙完就走。”
“哦——”
儲藍明白了,看來小白之前不回城探親,確實跟俞小野有關系。
現在知道了俞小野和場長的關系,就改變主意,又要回城探親了。
這小白還真是乖。
儲藍很滿意小白這種乖巧聽話的性格,臉上笑了笑,又說:
“是該回去好好看看父母,難得回家一趟,順便給家里帶點年貨什么的,城里雖然好,但還是不比我們農場這邊吃東西方便,你多帶點回去,也給家里減輕點負擔。”
白宗丹好像猜出了儲藍的意思,連忙說:
“是,我都準備了,準備了很多東西帶回家。”
儲藍一下看出來小白在撒謊。
之前明明決定不回家,肯定什么都沒準備。
這兩天眼看著他失魂落魄的,哪還有心思再去張羅那些土特產?
儲藍也不拆穿他,說道:
“我估計你也準備不了多少,這樣吧,我這里有很多吃不完的東西,你順帶著捎回家——”
“不,主任,不用了,真的不用!”
“沒事,跟我別客氣,這些東西在這邊買不值錢,帶回去可就值錢了。”
“主任,真的不用了!”
說著話,白宗丹準備起身要走。
儲藍攔住了他:
“我話還沒說完呢。”
白宗丹想走走不脫,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聽儲藍說什么。
儲藍用一副同情的語氣說道:
“小白,你們這些知青真不容易,原本好好的待在城市里,過城里人的日子,來到這又冷又荒涼的地方,肯定很不適應吧?”
“還好。”
比起那些在農業連隊、整天扛著鐮刀鋤頭下地干農活的知青來說,待在宣傳科做做宣傳文化工作,風吹不著、雨打不著,真就跟在天上一樣,所以白宗丹沒什么好抱怨的。
儲藍卻還是一副同情的語氣:
“這里再好,肯定比不上你們城里好,小白,說實話,你想不想回城?”
這個問題問的白宗丹遲鈍了一下,不知該怎么回答。
白宗丹還沒想過這個問題。
是真的沒有想過。
雖然他知道很多知青都想回城,而且有些家里有背景的人,已經通過各種方式、各種渠道回去了,但對于白宗丹這種普通家庭的子弟來說,想回城,難于登天。
再說,白宗丹在這邊做的工作并不怎么辛苦,每個月拿三十二塊錢工資,另外寫文章登報、或者比賽得獎的話還有額外獎勵。
說真的,他在這邊的待遇已經很高了,就算真的回城、在城里找到了工作,未必有他在農場的工資高。
所以他并沒有迫切的想回城的愿望。
這時候被儲藍問到想不想回城的問題,他一時不知該怎么回答。
儲藍替他答道:
“我知道你肯定想回城,不過回城哪是那么簡單的,首先得有關系,沒有關系,這事很難辦,你家里人有沒有什么渠道,能把你調回去?”
白宗丹搖頭,他家哪有那個能力?
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周圍親戚鄰居所有認識的人,也全是普通人家,都沒有那種能力。
儲藍見他這個反應,臉上一陣輕松,小聲說道:
“你要是真心想返城,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
白宗丹眼睛一亮,抬起頭望向儲藍。
儲藍笑道:
“小白,我不跟你兜圈子了,我當然沒有辦法給你辦返城手續,不過,如果你要是跟大蓉結婚,我可以幫你求求大蓉她爸,她爸說不定會看在你是我們家姑爺的份上,幫你跑跑關系——”
“不!”
沒等儲藍繼續說下去,白宗丹十分堅定的拒絕了:
他才不要林大蓉!
如果說只有娶了林大蓉才能返城,那他寧愿在這邊待上一輩子!
儲藍沒想到白宗丹拒絕的那么干脆,不過也不算意外。
儲藍自我解嘲地笑了笑:
“你先聽我說,我知道我們家大蓉長的可能沒有你們城里人那么水靈。
不過她對你是一心一意的,你是再遇不到我們家大蓉那么死心塌地對你好的人了。
我跟你說,結婚過日子,時間長了,跟誰都一樣,別光看外表,外表沒用。
你看那個俞小野,長的是比我們家大蓉好看了那么一點,但是有什么用,脾氣那么差,還敢跑去跟場長吵架。
這么兇悍的姑娘,誰敢娶?
也就場長那種人能鎮得住她。
普通人家,誰娶了這樣的媳婦誰倒霉!
還有啊,你給俞小野寫了情書,把場長惹惱了,他把你調到了伐木連隊。
雖然俞小野跑去找場長吵了一架,又把你調回來了。
你以為這樣就萬事大吉了,你等著吧,場長是個有仇必報的人。
他為了哄他對象,表面上容忍你繼續留在宣傳科,但以后肯定處處給你穿小鞋,處處給你難看。
不說場長了,就說單位里那些人,他們怎么看你,你有想過嗎?
你給場長的對象寫情書,這事已經成了笑話,當面不說什么,背后都在議論!”
儲藍的話,讓原本心里惴惴不安的白宗丹如坐針氈,他低著頭,臉紅的跟豬肝一樣,差點沒哭出來。
儲藍看見白宗丹這個反應,心里便有了底,這小白果然是個臉皮非常薄的人,一說就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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