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城的冬天很冷，干冷干冷的。
地鐵站關了，這里又離租的房子太遠，打車回去得一百錢了，江綰只能是去等公交車。
夜晚的公交車站，站著的都是這個城市疲于奔命的人。
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疲憊和不容易。
江綰站在其中，竟還覺得自己其實挺幸運的，自己上了名牌大學，每年都有不少獎學金，她現在還成了著名大律師助理......
這不就挺好么！
可又一想到，那長眠冰河之下的人，江綰剛剛找到的那點幸福感，瞬間就被吹滅了。
那個人不死，她這一輩子都沒有幸福的資格。
江綰低著頭，用夜里的冷來平復著內心，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停在她面前，她都沒注意。
車窗降了下來，秦遇看著江綰在走神，想叫她還怕嚇著她。
還是旁邊的一個阿姨輕輕拉了拉江綰的胳膊，“姑娘，你男朋友來接你了。”
“嗯？”江綰回過神，先看阿姨，然后又看向秦遇。
后面，公交車要進站了，秦遇不想擋路，伸手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上車。”
江綰看了看后面來的車，不是自己要等的線路，猶豫了幾秒鐘，還是上了秦遇的車。
這一會兒的功夫，江綰身上就凍透了，兩只手紅紅的。
秦遇默默的調高了車里的溫度。
秦遇，“送你回學校？”
江綰，“我不住學校了，送我到單位附近就行。”
秦遇沒再說話，前方路口掉了個頭，就往律所的方向開。
路上，倆人誰都不說話。
江綰始終看著窗外，目光難得的沉靜。
秦遇看了她一眼，就在心里猜，她能住在哪。
律所附近就是金融街，寸土寸金的地方，想要租個最小的單身公寓，一個月最少也得八千多。
她租的起么？
那如果不是單身公寓，那就只能是那邊的平安大廈，金融街這邊有名的群租房大樓。
便宜，人多，魚龍混雜。
雖然在心里有了猜測，但秦遇沒說，江綰說把車停哪就停哪了。
停好車，江綰解開了安全帶，“麻煩你了，我回去了。”
“等等。”秦遇一邊往嘴里塞了根煙，一邊看向江綰，“把話說清楚，麻煩誰了？”
江綰今天真的好累，就想回去睡覺，只能是把態度軟了下來，“麻煩你了，秦大律師，秦大狀，我最尊敬的領導，老板，謝謝您不辭辛苦的送我回家，可以了么？”
說了一大堆，沒一句是秦遇愛聽的。
吐了一口煙，秦遇收回了看向江綰的目光，“滾吧。”
江綰如獲大赦，雙手合十對著秦遇鞠了一躬，“好嘞，我滾了。”
看著江綰下車，然后朝著平安大廈的方向走，秦遇的眉頭，越皺越深。
煙還沒抽完，秦遇就把車熄了火，然后下車，遠遠的尾隨在了江綰的后面。
寒冷的冬夜，江綰走了10分鐘才到平安大廈。
樓下深夜才會出的小吃攤，江綰買了一根煮玉米。
用玉米暖著手，江綰也沒停留，就進了大廈的大門了。
看著她走進電梯，秦遇也沒走。
路過玉米攤，秦遇看著那香甜的還冒著熱氣的玉米，也買了一個。
站在大廈樓下，穿著一身高定，看著跟個霸總一樣的男人，一邊啃著玉米，一邊拿出了手機。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江綰正躺在床上肯玉米，一看是秦遇，玉米啃著也不香了。
“喂，領導。”
“剛才忘了跟你說了，明天要上庭，穿正裝。”
“好，我知道了。”
確認她平安進屋，秦遇才算是徹底放心，還想再多說兩句，結果那邊不想說了。
“沒別的事了吧領導，明早見。”電話被江綰給掛了。
秦遇放下手機，看了一眼手里的玉米，就覺得自己特別可笑。
他在干什么？他在失落么？看不見江綰眼中的熱忱，就心里難受了么？他怎么這么賤呢？
干笑了兩聲，秦遇把手里剩下的玉米扔進了垃圾桶，然后沒再停留的走了。
星期一，從法院回來的路上下雪了，B城這個時候下雪，真的有點早。
回到律所之后，秦遇接了個電話就又走了。
午休時間，江綰剛想下樓去吃飯，秦律小組里的劉莉莉，踩著高跟鞋笑瞇瞇的攔住了江綰。“江綰，能去幫我買杯咖啡么？我有個客戶馬上要到，走不開。”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這個時候讓她去買咖啡，江綰就知道這是劉莉莉在故意整她呢。
還沒等江綰同意，又有人跟著起哄了。
“江綰，幫我也帶一杯拿鐵。”
“我也要，我要一杯美式。”
“再幫我帶個三明治回來吧？”
“......”
六七個人，好像在點菜，甚至還有人拿了個小紙條記了下來，然后拿給了江綰。
江綰想了想，才接過紙條。
正好這幾天他跟秦遇沒什么進展，她得試試，看自己被欺負了，秦遇會是什么態度。
“好，我現在就去。”
江綰沒換鞋，就還穿著高跟鞋，套了件薄羽絨就出去了。
剛才她聽見了，秦遇是被人約去了附近的一家西餐廳，而那西餐廳旁邊就是一家咖啡店。
這個時間，一定是排隊的。
不出意外的話，秦遇一定能看見她。
果不其然，跟江綰預料的一樣，正在和一個同行談事的秦遇，只掃了窗外幾眼，就看見那個站在風雪里，長發被風吹起來的女孩了。
下這么大的雪，她出來買咖啡？
律所的咖啡機，是擺設么？
等半個小時候之后，江綰拎著七八個打包袋從咖啡店里出來時，秦遇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這頓飯吃的心不在焉的，正事也沒談幾句，秦遇說下午還要開會就先走了。
而江綰正拎著東西，有些艱難的走在風雪里。
她現在是渾身上下哪里都冷，尤其是腳，高跟鞋雖然沒露腳面，但是皮子太薄了，這會腳好像都有些濕了。
還有就是手，冰涼冰涼的，想揣兜里，奈何兩只手里都拎著東西。
看起來，她今天是一定會感冒的。
不過沒關系，畢竟風險和機會總是并存的。
終于，江綰回到了律所。
一進辦公室，幾個人正聚在一起說說笑笑，每個人手里都拿著個杯子，不是茶就是咖啡，看著溫暖又愜意。
江綰控制好自己的表情，走過來把外賣袋一個一個的放好在桌子上。
“劉律師，王律師，咖啡幫你們買回來了。”
劉莉莉漫不經心的，一手端著咖啡杯，一手翻了翻打包袋，“都涼了，你去的也太久了，我不要了。”
“就是啊，這么的冷的天，買回來也喝不了了，我也不要了。”
“小江你也真是，你動作太慢了，下次跑的快一點，這次就長個記性吧。”
七杯咖啡，還有幾分簡餐，一共五百多塊錢。
沒人給錢，也沒人說謝謝，全都在埋怨她回來的太晚。
江綰站在原地，頭發上的雪此時已經化成了水，褲腳也是濕的，整個人看著狼狽的不行。
深吸了一口氣，江綰勉強露出了一個笑容，“對不起，是我回來的太晚了，給各位添麻煩了。”
江綰說著，就要去拿外賣袋去扔掉。
也就在這時，在外面站了半天的秦遇走進來，“把東西放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