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如夢舊 > 第二章:名為清雅
  完顏雍與銘璇看著她如小鹿般跑了出去,便相視一笑。

  銘璇瞧著她漸行漸遠的腳步感嘆:“記得初遇夫君,也是四五歲時,如清雅一般,兩小無猜。”

  完顏雍立馬將她擁入懷說:“是啊!竟是如此之快,咱們已然相愛十余年了。”

  相依片刻之后,完顏雍拿出一方精致盒子,取出一只七寶瓔珞手鐲,七寶乃金、銀、琉璃、珊瑚、硨磲、赤珠、瑪瑙,是完顏雍親自所制,他將攢七寶的手環親自給國妃帶上道:“銘璇,孤王以此環,扣你心!咱們一起廝守一輩子。”

  這般蜜語,她聽過歡喜十分,靠近完顏雍,又漸吻上他的唇,兩人皆滿目深情,洞房花燭夜,紅燈高照朱帳,帳內夫妻纏綿,共享此中良辰。

  屋外紅暈燈籠被晚來寒風搖曳,紅柱廊間,清雅背伏新門,蹣跚步履在地上印出小小腳印,又小心翼翼透著門縫望里,見屋內紅燭高照,囍字連貼,對面書案還插著那一束鮮艷紅梅,花兒開的正艷,便如當時喜事一般美好。

  她又聽兩人洞房蜜語,愈加感慨,便自行獨立門前,斂面而沉思,只待了寒風冽過,凍的她小臉泛紅都不肯走。

  幼小心靈,卻也不懂兒女情長,只是心中萬般羨慕,羨慕這紅妝十里的場面,更羨慕兩人的深情。

  她心中以為往后待她桃李之年,也會如此與一郎君結發,共渡此生空空,想到此處,她不禁暗自斂面輕笑,在廊上停留許久。

  時間匆匆忙忙,熙宗皇統八年又一冬日,渤海李家暖閣內爐火正旺,閣門外大雪稍停,那院中欲滴紅梅映入窗,竟添些暖意。

  正值總角年華的清雅與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清茹一同在閣內習字。

  “二姑娘,主君吩咐您與三姑娘將今日所習之字悉數呈于他瞧瞧!”隨著貼身侍女翠荷小跑過來,清雅抬起本專注寫字的雙眸。

  她著一身淺蘭襦裙配著帶絨領的披風,微黃發輕垂腦后,兩只小辮攢成小發髻垂于兩耳,水晶眉心墜流蘇伏于額前,頭戴兩朵白色絨毛垂珠釵,耳著銀絲鑲白珍珠墜,小臉嵌一張朱唇,柳葉眉下是兩顆靈動眸眼。

  她瘦小的身姿伏于桌案,聽得翠荷兩聲鶯囀,輕輕將毛筆置于白瓷筆擱上,抬首一笑:“好,知道了!”

  對面桌案便是妹妹清茹,是為先前大娘子拏懶氏所出,她還有一個同母年二十的哥哥奎可。

  她則與六歲的李獻可同母,是先娘子過世之后,陛下親旨將清雅的母親烏古論氏扶正并封誥命四品恭人,她也從庶女變嫡。

  那身著藕粉襦裙的清茹,面色紅潤飽滿,肌膚白皙透亮,身量也顯得豐滿些,她輕伏于桌案,如花的面頰貼在宣紙上,瞧一眼她,直覺女若桃李初紅。

  她見清茹此時伏于桌面上已然睡著了,便默然站起不理。

  清茹身邊的侍女翠桃才喚:“三姑娘,您醒醒,主君召你前去。”

  “三姑娘,三姑娘!”翠桃見清茹不起,便試著推她。

  可這一推便不得了了,她被吵醒便十分不耐煩,斜著眼沖著翠桃便是一通吼叫:“做什么啊?何事?”

  她厲聲將翠桃訓斥一番,翠桃嚇的不敢抬頭:“姑娘,主君說給他瞧瞧您今日習的字。”

  清茹不耐抬眼看了一眼清雅,抱怨來:“煩死了,怎的又要看,天天習這些有什么用,早晚不是要嫁人的。”

  她是見慣了清茹平日的處事作風,便也對其不理睬,伸手將所有字張置于一疊放于桌案上,又說:“翠荷,繡樓里還有些早上習的字,我去拿下來吧!”

  “樓梯上下危險,翠荷扶姑娘吧!”

  “嗯嗯!”

  清茹見她絲毫不想理,便道:“清雅,你怎寫了這么多?”

  她伴著些冷漠來瞧,又忽而微笑,話語間帶些諷刺:“三妹妹約禮周公,我自是不好叨擾,便顧自寫字了!”

  清茹來一聲嗤笑:“嗤,裝什么啊,你本姿容平庸,再努力還不是得嫁人,女子無才便是德,你能改變什么啊?”

  她聽后雖有怒氣,卻隱忍不發,徑直走出了門去。

  清茹對她行為十分不悅,口中喃喃自語:“切,一個填房的卑賤鄙兒,從庶女爬上來的,還敢在我面前買弄。”

  說罷清茹打著哈欠走于對面桌案前,翻看了一眼她的字張,口中也不禁夸贊:“她這瘦宋體寫的當真是漂亮!瞧著她樣貌倒平庸,這滿身的才氣道是真。”

  又嘟囔著嘴:“你若寫的好,那我怎么辦?”

  清茹端詳那字張一番,便又白眼邪笑:“但我偏不讓你好看!”

  說罷,她提筆取墨,翻看那一頁頁紙,又滿臉得意隨意落下一筆后搖著頭說:“這下,看你如何解釋。”

  待清雅拿了一沓帖子下來時,清茹已經將字張整理好了回坐于自己桌案前,兩人一同拿起字張走出。

  至灑軒,李石坐于扶手椅上,見兩個小女走進,他慢放下手中的茶盞于旁邊的茶案。

  清雅帶些謹慎之色走進,將字張呈上:“爹爹,這是女兒今日所習,請爹爹瞧瞧!”

  李石一臉嚴色接過呈上的紙張,細細翻看,一抹淺笑漸浮現,他抬首說:“不錯,清雅的瘦體字越寫越好!”

  她聽過,十分勉強一笑,又見李石擠眼細看,她將手中絹子攥緊。

  平日里李石管教她頗為苛刻,只要是所學東西,不允許出現一點差錯,便是一點瑕疵,清雅也會因此受罰,被李石打上數十手板,因此清雅內心深處無時無刻都在恐懼。

  “清雅!”

  聽得李石忽叫她,她抬首:“哎!爹爹何事?”

  “你與為父說說,‘世人見我恒殊調’的下一句是何?”

  她立馬迎笑道:“爹爹,乃是‘聞余大言皆冷笑’。”

  李石將那一摞紙重放于案桌上:“既然知道,你自己瞧瞧你寫的是什么!”

  清雅疑惑十分走過去細看自己的字,瞧見那紙上寫的是:“世人見我恒殊調,聞余太言皆冷笑。”

  她看過立馬搖頭否定說:“爹爹,女兒確是寫的是‘大’而不是‘太’女兒向來做事謹慎,怎會沒有注意這明顯的錯!”

  “可這白紙黑字都寫著呢!”李石厲聲道。

  她悄悄瞥了一眼清茹,此時清茹暗自歡喜,便知乃是她做鬼,便也不再辯解,悄悄忍下了。

  李石見她不語,便說:“平日里,讓你好生習字,全當了耳旁風,來人,拿老夫戒尺來!”

  侍女呈上一方長戒尺,那竹板戒尺已然被磨的平滑了,李石拿過便湊到她面前說:“手!”

  清雅十分熟練的攤開手指,她如白玉般的手掌帶著些紅色戒尺印記,她瞧著手掌咬緊牙,漠視那戒尺的一起一落刷在她還未好全的手掌上,內心毫無波動,麻木不仁。

  李石邊打邊說著:“讓你好生習字,便是左耳進右耳出,以后若是嫁人了,你這般無才無德,別個是要說我李石教出的女兒是個草包!”

  她忍著淚水咽下,待李石打完了便俯首:“清雅知錯,便立刻整改。”

  李石又拿著戒尺指著她:“你改,你改的還不知這一點,你便以為為父不知你私下里在想何,便警告了你,若再與那人偷偷私會,那就不要在我李家待了,才多大的姑娘,以后還要入雍國府的,竟如此不知檢點。”

  她抿著嘴,攥著拳頭說:“又是這番話,我從小來,爹爹哪一天不說,爹爹為何要給我早早打算了,我便沒有選擇權力嗎?”

  李石見她這般呵斥便怒不可竭,拿戒尺指著她:“你這個逆女,婚約大事自古以來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輪到你私談,幼時你表哥哥待你如掌上明珠,事事周全,他只不過去了遼陽府五六年而已,你便如此忘恩負義,私自心儀他人,你表哥馬上便要回了京城,你若不想丟人現眼了,便老老實實的待在閨中。”

  “親情怎可當兒女之意,爹爹,你糊涂了嗎?您便放下此事不可嗎?”

  “簡直荒唐,我李家是何等權勢?親王金口玉言,如今要出爾反爾,你便不怕被殺頭?”

  “表哥哥并非殺戮之人,他自是不會相逼,自不會像爹爹一樣緊拽著這事不放的。”清雅聽到李石呵責,更加忍無可忍,她沖著李石大喊。

  清茹立馬火上澆油:“清雅,你怎對爹爹說話的,半點分寸都不知!”

  她面不改色:“依三妹妹你的意思,你懂分寸便你嫁如何?”

  “你!”

  李石怒起:“少在我面前辯解著,是與不是,為父自有定數,倒是你,你要給我回去好好反思,無事不得從繡樓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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