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如夢舊 > 第五十七章:與君訣別
  自那次與完顏亮去往城南梅園后,她是愈加想早點回了,當晚她便命翠荷收拾著東西。

  晚間,她獨自于桌案前寫著些什么,像是給完顏亮的回信,落筆一句,又抬頭細眺屋前金井闌。

  翠荷在一旁整理著書櫥,一邊小瞥她獨坐:“姑娘,您真聽岐王殿下的話打算回了李家嗎?”

  她輕將玉筆駕于筆擱上,搓了搓手轉身放置在火爐上方暖著。

  “不是聽他的,而是我自個想著早些回去,日子一長,我怕后患無窮,自身難保。”

  “姑娘才來一個月!”

  “一個月都渾渾噩噩的過去了,沒什么收獲還傷了心,回去了還可安心的習字習畫,說來著,我竟有好長時間未有彈琵琶了!”

  翠荷輕身至衣櫥旁,將那一柜子華服數了數,又道:“姑娘若想彈,翠荷便去取就可,其實大可不必回了,婢子覺得現如今在雍國府多好,自可避著主君。”

  “話雖如此,但終究我不想讓他人給誤會了,還是早些回府了!”

  翠荷將侍女盛上來的一盞香甜的奶茶端給她,又睜眼瞧那碳火焰花,似是有話說著,便在她身邊走來走去。

  “翠荷,你是怎的了!”她問。

  翠荷扣著手伏于地面:“奴兒求姑娘別回李家,求姑娘。”

  她將手貼于地面,額頭又伏在那手背上,便于泛著微光的燭火旁邊,跪在冰涼的地面上。

  “實在是荒唐,你難道不知此行已然不妥嗎?”她有些微怒。

  “奴兒自然知道,但奴兒真是不愿主君如此待姑娘,不愿看姑娘備受折磨,求姑娘三思而后行,”翠荷將頭磕的很響。

  她見了她以皮肉來相逼,便氣的不得了,將手中的筆一下扔在了案子上,那筆頭撞擊到硯臺發出尖銳的聲音。

  她將頭抬起,對著翠荷便是一通嚴肅而溫柔的說教:

  “我寧愿他如此待我,也不能在國府再待下去了,皮肉之苦我猶可忍受,但我若在這里繼續待下去,清白都或許保不住,你便沒瞧見大王沖動時的樣子嗎?你便是心里沒數嗎?若要萬一,我名節不保,我要如何立足下去?”

  她說過,廳堂一番冷寂,只聽了窗外寒風大作,她身邊的那盞黃燭,火苗恍搖左右,她的眼中也似星星點燈閃爍。

  “其實……,其實奴兒覺得,雍王殿下性情溫和沉靜,是姑娘的良配,姑娘何不試著相處,”翠荷抬頭,將身子挺的直直。

  她聽后,又將小碗“叮”一下置于那桌案上,嚇的翠荷將頭連忙斂著。

  “你如今是怎的了,這般無輕重的話都說,你便只瞧了他表面的溫柔,卻不知他多情,府內妃妾哪個不是他中意的,你便聽了他說了幾句熱乎的話,就以為他于我是愛嗎?”

  “若感情都似你這說的這般膚淺,我還要爭一頭作什么,隨便答應了一個公子哥算了。”

  她起身來,幾步走到門欄邊,背過身子。

  “可姑娘,婢子瞧著,雍國王實為穩重之人,待姑娘也是百依百順的,比起重權之臣,這樣的夫家確實更佳。”

  她拿那玉指素甲將欄桿叩著極響,晚風過時,吹起兩側的長發,順著風向,厚絨衣貼在身上,勾勒出她的婀娜柳姿。

  再窺視眼前夜景,憑欄看,可在兩邊連排的梅樹枝間,搜尋到遠處高閣上掛的點點紅燈籠,正苑的那棵百年古樹,歪脖斜枝,于不遠處的紅墻外探頭,依稀可辯,樹枝上掛有帶紅飄帶的新年符標。

  她瞧到這樣的美景,便心中漸起傷感,于這朦朧的夜色之中,她顯的孤獨無助。

  她轉身來,瞧著翠荷還那樣跪著,便連忙雙手扶她起來,將她拉到小墩子上坐著,輕輕的對她解釋著,又搓搓她冰涼的酥手。

  “我與你說過,為妾者,本就要卑躬屈膝過日子,我何嘗沒想過嫁一男兒郎作一正頭娘子,可爹爹為了李家榮耀,硬生生要讓我嫁來國府作妃妾,我是想著,如今左右都要做妾的,何不選個自個中意的主兒?”

  她溫柔的便像一波秋水,那眼中閃爍的光亮,讓翠荷不禁嘆息。

  “哎,左不過,這些個事理,是這世道對咱們女子的摧殘罷了,奴兒也理解姑娘一片心,但奴兒心中卻只愿姑娘不再受委屈著。”

  她輕捧著她冰涼的酥手說:“我自然是知道你的心思的,但如今是進退兩難而,權衡利弊間,回了李家自然是好些,往后的事,便再說吧!”

  她轉過身子,看著那爐火。

  “瞧著你這般嚴肅,沒事的,李家又不是什么陰曹地府。你呢!大可放心罷,你現在可別直直瞧著我了,明個要回府,你便替我做件事,”她忽而嗤嗤一笑,饒有趣味。

  “姑娘您說!”

  她忽而又嚴肅起來,思考著什么又拿起針線來縫制絨帽。

  “我瞧那個仆散氏,倒是個不安生的人,現如今嫂嫂身懷有孕,需要多加防備著她,你便讓惜意去李家別院挑了幾個靈敏的,武功出色的姑娘來貼身護著嫂嫂。”

  她說完,便將絨帽又放下。

  “姑娘是怕國妃娘娘成為眾矢之的!”

  她將身后靠背上的絨毯拿下,輕輕圍住自己的身體,把頸部縮了進去,直像一個活生生的菩薩。

  “仆散香翎那人,我便是看透了,她嫉妒心強,恃寵而驕,恐怕不是一次兩次的沖撞。”

  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可偏偏,大王是個仁慈寬厚的人,亦不會去處罰自個的妃妾,甚至連奴仆,他都寬和以待,所以便愈發助長了歪風邪氣,你瞧那仆散氏的樣子,還想拉攏我利用我來算計嫂嫂,這樣的人兒,你不防不行。”

  翠荷見她冷的哆嗦了一下便連忙走到門邊,將門窗掩上。

  “姑娘那日,為何不當大王的面揭露了翎娘子的計謀,姑娘也自可不會受罰。”

  她聽后又是嗤笑一番:“并沒你想的如此容易,我何來的證據去證明她的狼子野心?當日在站的數人,都被仆散氏嚇的不敢動,怎會有人證明她說過那樣的話兒!”

  “我當日若說了,出于無人證,或許自己會被扣上一個誣陷之罪,那仆散氏是命婦,你覺得我會贏嗎?”

  翠荷聽后,沉靜了半天,才慢慢點頭:“是姑娘深思熟慮。”

  “所以如今要做的,便是防她,待她自己露出馬腳來,自會栽在自己手中。”

  她有條有理的說著,便像一個小大人一般闡述著理兒,翠荷愈加佩服她的遠見。

  “國府侍衛大多是男兒,要貼身護著嫂嫂是有些不便的,若有幾個會武功的姑娘,保護她也方便些。”

  “姑娘深思熟慮,奴婢即刻去辦!”

  “還有,將桌上那封信,送到大王手中,讓他知道我明日要回,他也安心些,”她以手指著那被風一翻而起的紙張。

  她輕提著襦裙,走到明窗下的妝臺前,解下那頸上的玉扳指吊墜在手,又問:“話說來,惜意去哪了,這姑娘像變戲法似的,總是找不著她人。”

  翠荷聽后,拿著絹子掩面而笑:“惜意,去找張管家了,這兩人最近個日子可親近,似是有些意思在里頭。”

  她聽后,嘴角泛起一抹淺笑,又順著長發解下那滿頭葳蕤自生光的珠玉翠翹,靜將它們放置在小匣子里。

  “哪有姑娘家不思春的,我幼時便認得張僅言,他自幼伴著大王讀書管事,自是敏銳捷達,也不過二十余爾,年紀與大王相當,又生的儀表堂堂,瞧著惜意已然十五了,若她真心喜歡著,嫁了他又何妨了?”

  翠荷怔了怔,又環顧左右:“姑娘千萬莫要告知她是我說的,她可斂著呢!”

  “我日后,自會親自問她的,你們倆我都要好好安排了人家,你快去尋了她,趕快叫她安排了人來。”

  “奴兒即刻去辦!”

  翠荷頷首退下,直跑出了屋子,她瞧著她遠去歡快的身影不禁輕笑。她目光自那小窗轉向妝臺銅鏡,輕撩起發來,又輕褪下厚襦袍,露出玉頸來,她望著銅鏡內的人兒,慢想起那日完顏雍醉酒之境。

  回想他溫柔唇吻落于自己脖頸之時,恍然覺得一陣暖意來,許是她不敢想太多,立馬便將衣衫穿好,望著那銅鏡發呆。

  她又回想早晨他獨立廊前的那樣失落的目光,便浮起一絲心疼來。

  “清雅,你如今是怎么了,怎么就開心不起來,你是真對表哥哥有了一絲兒女情意嗎?才會如此心頭難受。”

  “不,你萬不可如此,你必不能如此見異思遷,”她揉了揉眼睛堅定的說。

  她蘸了些梨花油于掌心,揉搓一段時間輕抹于垂下的秀發上。

  又走出惟幔外,準備關掉前室的小窗,卻不經意間瞥見微開的小窗外,完顏雍獨立廊上的背影,寒風伴著吹散的紅梅花瓣落于他玄色的狐裘毛領上,又蹭到他垂下的黑發上,霎時間,只覺這花間少年郎,玉樹臨風。

  他轉過身來與她相視,眼中閃過絲絲溫暖,面頰掩不住喜意,兩人相顧無言,唯有兩雙深沉的目光。

  片刻寧靜后,他輕笑一番悄然離開。

  他定是將自個私言話語全數聽完,才會如此,她自然是害怕他誤會了,便小跑出去叫住他。

  “大王!”

  他停下腳步來轉身于廊間與她對視,她手足無措捏著耳間小辮:“方才,我是胡亂說的,望大王莫要會錯了意去。”

  他邁著步子往前,她后退兩步。

  “清雅,你為何如此懼怕我?”

  她忽聞此言,抬頭與他對視,一番大方:“不,清雅未曾害怕大王,只是念及著涼寂之夜,男女應當有別!”

  “可你待王兄,是何等親密!”

  “大王!親密不親密的話,您萬不可說了,引人議論便不好。”

  “什么親密的說辭,你方才還說了,你確是對孤動心了,為何不承認。”

  “未有,未有,天色已晚,我便歇下了,便給殿下請晚安!”

  她轉身要走,又被他攔住,他慢靠近她,扶住她的肩,拂著她的小山眉,于這冷寂之夜,于廊上起誓。

  “清雅!孤于這寒夜浮云下起誓,我對你乃是真情,此誠之心,日月可鑒,天地可觀。”

  她聽后,一番淺笑浮在唇間,無比淡然將他手拂下,對著身旁風輕起的疏枝,定眼而道:“我心已如磐石,無可轉移。”

  她說罷,便從容的自他身邊離去,攜裙走入小門楣,輕巧腳步似是深埋兩人多年情結,她站于門檻,遠遠倚門而淺笑。

  “大王,你愛的是烏林答銘璇,我自知大王會誤會咱們的情感,所以便決定,明日就回了李家,大王莫要相勸,我去意已決,望大王見諒。”

  她橫波一轉入內,將門扣上貼著那明戶倚站,而廊外,他孤影難成雙,獨立那朱紅小門前許久。當是夜,他居緋紅梅下獨立許久,微露沾濕衣玦,遠而隱聽清雅腰間琳瑯環佩聲,竟不由得心碎,更難以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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