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如夢舊 > 第六十三章:認錯
  “大王!求大王饒恕。”她聽后,汪汪清泉似是長流的瀑布,飛騰而下,點點水霧彌繞在眼前。

  “你去,回去,無令不見你,來人,打發了夫人身邊伺候的人,撤了器物錦衣。”

  “大王!”

  “還有,明日,便送了表姑娘回李家,至此王府,唯有兩妃。”

  “大王,妾與你三年共事啊!大王,吾兒若在……”她亦是想提起過去。

  “孤王告訴你,莫要拿孩子當幌子,兒,是孤王未曾照看好,讓他早日夭折了,孤王心中有愧,愧對吾兒,但這不是你次次犯錯得以脫身的擋箭牌。”

  他毅然打斷了她的話,又攥著拳頭重錘于桌案之上,那顫抖的手,那樣堅定的眼神,是平常那副仁慈寬厚不能比的。她聽后,噎住喉腮,只斂著鬟深深哭泣,不似常日的矯揉造作之態,而是真有悔意。

  他側著身子,聽到她那一兩聲戚戚的梨花帶雨,輕瞥了一眼她那楚楚凄美的樣子,忽而有些心軟,征了半天才轉過頭來。

  他頓了許久,愈加想扶起她來,卻止于理智提了手決絕走出了廂房,背手而出望向花枝參差中的正殿,就匆匆一眼,便順著廊上走出。

  “來人,把孤的杜康拿來!”

  他入碧落苑,坐于圍子榻上,招手祗候人拿酒。手中漸而攤開那封被揉的皺巴巴的信,他含著點點淚光,于明窗之下,哽咽的默讀那情話,那深沉而又不屬于他的那份愛。

  “你真不知孤王愛你?為何要這樣傷孤王的心?為何?”他對燭空嘆。

  祗候人拿了酒來,小心翼翼的將端盤濁酒置于茶案上:“大王,濃酒傷身,望大王顧忌身子。”

  “你退下把,將門關上,任何人不得進來!”他招呼了祗候人退下,輕將字張塞進袖籠里,瞥間碧落苑廳堂,素幔已換成朱紅,暖衾又加一層,珠簾左右各置一方花凳,自鏤空拱門而望,大大小小的福袋香包懸于梁上,明窗上貼滿喜慶而又精致的窗花。

  他嗤笑一聲嘆息道:“十三年了!十三年易逝,終是莊周夢了蝶。”

  不知不覺,杯中濁酒已然見底,他再次滿上來,卻也只覺索然無味,一起一落的大袖,一張一合的唇角,他便于這涼夜,冷殿之下,一夜之間,酩酊大醉。

  天近黎明,清雅方才醒來,她托著身子,只覺渾身一片涼意,抬起頭來又覺渾身酸痛無力,一陣疼痛又讓她躺了回去。

  “翠荷!”她喚了一句,連忙要起身,卻怎么也使不上力氣。

  惜意上前來撥開那層紅帳,連忙扶她起了身,又端起案子上的暖湯,取勺喂她:“姑娘,來喝些暖湯暖暖身子!”

  她恍惚之中聞到一股濃濃的焦糖味,便連忙縮了頭:“好端端的為何要喝了這東西,竟是膩的厲害。”

  “姑娘初來葵水,要多注意身體!昨日姑娘便是因此暈厥,大王將您抱回來的!”

  她斂面征住了半天,又問:“翠荷呢!”

  還未等到答復,她便連忙下了床去,穿上羅襪足履,披了厚披風連忙去尋了翠荷。

  “姑娘,翠荷已經醒了!她不愿見任何人,也食不下飯菜!”

  惜意跟隨她的腳步,她聽后頓在原地許久,順著長廊,穿過層層花枝而走入那方廂房,輕輕撥開那層珠簾向內,瞧了翠荷裹著絨衾蜷縮在床榻最里面,她抿了半天嘴,輕喚了句:“荷兒!”

  未曾有半絲回應,只瞥見那隆起的被褥無盡的顫抖,依稀可聽到細小啜泣的聲響。

  “荷兒,我來了!”她輕坐于榻邊撫過她顫抖的肩膀,翠荷緩緩從被褥里探出頭來,撥了一下凌亂的妝發和衣衫,貼近了她。

  “荷兒!”她再次喚她,兩人相擁在一起,翠荷埋在她肩頭止不住的淚流。

  “姑娘,姑娘為何要救了我,便讓奴兒去死吧!”

  “荷兒,我不能沒有你!”她扶著翠荷的肩膀,將她凌亂的烏發撫平,環住她的腰身,望著她布滿血絲的眸子,忽然一股暖流自眼底傾泄而下。

  而于她兩人,感情深厚。翠荷生于遼陽官宦之家,祖輩為官,天會十二年,陛下先后誅殺太宗子孫,清結余黨,祖爺受牽連,家道中落,家族男女皆充為奴婢,那年,她不過五歲,她孤苦無依,自遼陽一路而上京城,沒入李家,烏古論娘子見她機靈,便留她在清雅身邊,為陪讀,也為她心腹之臣。

  十年之情,朝夕相伴,她,翠荷,惜意,三人不僅僅是主仆,更是一路走來共患難共進退的生死之交,清雅曾無數次向兩人提及過,要風風光光的將她們倆嫁出去,而如今卻讓翠荷遭受如此折磨。

  “姑娘,我本不是奴兒,我是遼陽望族劉家女,我也曾經是千金,而如今卻落了這么個田地,明露那日叫了三個粗魯大漢將我踐踏至此,姑娘,奴兒往后如何做人啊!”

  翠荷哭啼間,清雅撥開她頸部的衣衫,瞧著她滿身的傷痕,已然是被沖昏了頭腦,更是嗔目結齒,將她摟入懷中。

  “荷兒,荷兒,你先躺下,”她說著,便將她扶著躺下。

  “惜意,你命人燒些熱水,給翠荷沐浴一番,將她妝發整了!”

  “是!”

  “我去找大王!我去找他!”

  她垂著淚,紅著眼,便提起裙邊要往出走,卻被惜意給攔住了:“姑娘,大王已然處置了涼國夫人,將她禁足于苑中,收了奴仆與器物錦衣。”

  “她毀了翠荷一輩子,如此便算了嗎?這種人哪里配做命婦之首,竟是笑話。”

  她眼中憤憤不平,布滿血絲與紅淚,征于原地,溫柔之中帶著些倔強,她壓制情緒,卻無從控制那份憐愛之心,畢竟翠荷乃是她心尖上的人。

  惜意瞧了她那沖動的樣子,便連忙上前來撫了她的肩膀,平復她的心情:“姑娘,您萬不能沖動,仆散氏乃是國夫人,您此番前去便是以卵擊石,不僅不能為翠荷出了氣,連自己都要受到牽連。”

  “姑娘!姑娘!您聽奴兒說……”那是翠荷撩起床幔來的一兩聲溫柔話。

  “荷兒,你說!”她坐到床榻旁邊。

  “姑娘,奴兒賤命一條,受了委屈不要緊,姑娘要好好思量著自個,大王已然懲罰了翎娘子,您若再去,那便對姑娘您不利啊!”

  “姑娘,翠荷生來婉順,沒有什么主見,不及姑娘的堅強勇敢,也不及梁姊姊的爽快與果斷,奴兒只想姑娘莫要為此受了牽連,奴兒死不足惜,可姑娘,您未來乃是尊貴之人,萬不能因此與大王產生了嫌隙。”

  她涼淚揮下,便如連云覆雨,清雅萬般自責,悶在心里無法言說,只化了一顧熱泉奔流而下。

  “那翎娘子,便是偷看了大王冊立新夫人的文書,怕姑娘您往后與她平起平坐,才要找了機會加害于姑娘您。”

  “昨夜,她正好碰見了荷兒送信,便派了人去擒了她,好借此利用她在大王面前說些你與岐王殿下的秘密,或者添油加醋一番,以離間您二人,可翠荷至死不從,那歹毒的明露,便叫了幾個壯丁,糟蹋了荷妹妹。”

  惜意說著,連忙接過了侍女送進來的一盞湯羹遞于翠荷手中:“來,姑娘在此,你萬要吃上兩口。”

  翠荷接下,顫抖著手,輕起白瓷勺,喂入口中,蒼白的嘴角一張一合的抿下玉湯,本是滋補湯羹,她含于嘴中,卻瞧著似是味同嚼蠟。

  “昨夜,大王知道了,甚怒,將翎娘子關了禁閉,將其奴仆都撤了,還把明露和元碧交了國妃娘娘處置,娘娘打發了她們回了老家。”

  “還有……昨夜翎娘子把從翠荷手中奪過的信呈上之后,大王看過,一直將自個關在碧落苑中,喝了一夜的酒,至今未出來!國妃娘娘一直在前廳侯著求見,他都未出來。”

  她說著,清雅愈加自責,卻也覺得沒臉面前去道歉。

  “姑娘,您實在是錯怪了大王,大王不是不擇手段的人兒,他一直在乎著您,才會于這寒冬臘月只身一人守衛著您,徒手將您抱回來,得知您來日子,又命人置辦了許多姑娘家要用的物件!”

  她斂著鬟,回想著昨夜完顏雍那奮不顧身的樣子——凜冽寒風刺骨,樺林路太漫長,遙遙一望他正駕馬而來,守于她的馬駕不遠處;枯草堆積,庭院殘破,他亦是站于她前面,揮刀開路;于那方昏暗屋前,開門瞬間,他又怕她年紀小看了掛梁慘狀,便會心中有陰影,決絕將她雙眼攏上,從身后摟住她。

  “罷了不說了,今日便要回了,荷兒,我帶你回,咱們遠離這個地方!荷兒,惡人有惡報,他日,我必定要她仆散氏血債血償,”她輕描淡寫的從容說這話。

  “姑娘,您當真不去瞧瞧大王嗎?”惜意問起,她與她四目相對,相顧無言。

  “不,不去了吧!你收拾收拾東西,咱們回吧!大王許是也不想見我!”

  惜意瞧了她那躲閃的目光,只于帷幔前輕嘆一聲,整了整衣衫道:“罷了,姑娘不愿意,那便算了,那今日便早些回了吧!”

  清雅聽后,點了點頭,口中漸起酸澀,她小看明窗上的喜慶剪紙,又瞥見屋內梁上垂下的彩袋福包,忽而間才緩過來……今日是大年三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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