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如夢舊 > 第九十七章:和好如初
  他躬身撿起,在放于掌中細看,望著扇面上繡著生動趣味的鴛鴦和蓮花,淺笑著:“鴛鴦于飛,畢之羅之。君子萬年,福祿宜之。”

  他再將團衫輕遞給她問了句:“自個繡的?羨慕穎兒了?”

  “不,翠荷繡的!”清雅答道。

  他癡笑一番坐下來道:“翠荷繡的……,翠荷繡的便翠荷繡的吧!”

  他輕邁著步子上前來,索性坐于石階之上,賞著滿園紅蓓,將兩人撂其耳后。

  “吃飯吧!”他背著她。

  她未動一步,與翠荷相對一眼,翠荷便退了下去,待會兒再回來,便拿了那頂幞頭烏紗帽來,清雅接住那帽,先走于完顏雍面前躬首而奉上。

  “做什么?”他面無表情看著她。

  “大王那日將官帽遺落,我已清洗了干凈。”

  完顏雍嗤鼻而道:“你若想給,早便給了,如今遲來,孤王不需要了,扔了吧!”

  她有些失落,便漸回了身來將帽端在手中,望著他的黑眸,閃躲著自個的雙眼。

  “奎可說你有話與孤王說,憋著也未吃飯,孤便順道給你帶了飯來,你邊吃邊說吧!說完孤王還有事處理,”他又站起身來背著手對她。

  “哥哥!”

  她揚著眸子喚他,一身鸝簧百囀,便讓完顏雍心頭一緊,背在身后的手不停的在摩擦著,心里更是揪成了一團。

  “五歲時,遼陽地亂,姑姑便自佛門而回小住兩年,在國府命我一天練字兩篇,哥哥練十篇,不寫完便不能吃飯,可我手慢每次都要寫到晚上,哥哥也是這樣給我送了飯來,盛了我愛吃的假黿魚和四色豆下角子,”她雙頰泛起紅潤來,眼眶中點點紅淚。

  “我那時以為,一碗飯來的輕巧,后來才知,哥哥是躲開了許多人的眼線,待了姑姑睡下了,才去廚房里偷偷給我再熱了一遍,再給我盛的,還要幫我抄寫,陪我到深夜。”

  她嗦了一下鼻子,再于青石上放下幞頭帽,拿起來那飯,捧在手心中,站在他的面前道:“如今,哥哥也盛了我愛吃的假黿魚和四色豆下角子,我卻吃不下,清雅自知有錯,愿受責罰。”

  那一瞬,完顏雍便想起了當初少年時與他眼前這個姑娘的事……

  (那時她才五歲,他已然十七歲,她正于深夜中挑燈寫著字,餓的已然饑腸轆轆,外頭下著大雪,饑寒交迫的她,還是撐著額頭咬著牙寫著。他圍著厚厚的披風,將碗中的飯碗包裹在懷里,推門而入,歡喜的將懷中的食物遞給她,再對她說:“清雅,快些吃飯,吃了再寫!”

  她接下碗來,抹著眼淚道:“哥哥,清雅手兒凍僵了,寫不了字了!姑母說,必須寫完了拿給她看了,她批準了才能吃飯睡覺,可我還有整整一篇《孝經》沒寫!”

  他歡笑著將她的手捧在自個的大手間,哈了口氣又將她領到火爐旁道:“你先吃著,我便學著你的字跡先給你抄錄著,多晚我都陪著你!”

  她乖乖點頭,圍著火爐吃起了飯,又時不時暖著手。

  再一幕,便是兩人被母親李洪愿訓斥:“你倆人倒是串通了一氣了,祿兒為何要替她抄寫?這字跡我一瞧便知道。”

  “姐姐,兒知錯!”少年的他俯首在前。

  “我便是在害你們嗎?此時不好好讀書知禮往后是想做了莊客嗎?你作為親王,也作為哥哥,定要好好督管妹子,到頭來兩人便使了些小聰明來障我的眼。”

  洪愿將戒尺拿著示意了一下,完顏雍便攤開了手掌。

  她站于一旁,哭的一個淚人,眼淚止不住的流:“姑姑,是清雅的錯,哥哥是看了我手兒凍僵了寫不了字了,才幫忙的,清雅知錯,甘愿受罰,只愿姑姑不要打哥哥。”)

  往事浮上心頭,完顏雍望著她恭敬的樣子,忽而兩眼通紅,慢走上去將她手上的小碗接下來放于青石上,又將她摟于懷中,撫摸著她肩后的烏發。

  “清雅,是我的錯,對不起!我不應該那日對你大呼小叫,不該兩個月都不理你,不該冷戰,”他的下頜貼在他的肩上,摟著她纖細的腰身。

  許久于風中擁抱,他才將她放開撥了撥她的劉海道:“好了,飯都要涼了,你自早來都沒吃飯,還不吃點!”

  他扶著她的肩膀,引她坐下,再勸其吃飯,望著她還如幼時那般可人,沖著他微笑,熟悉的動作便是撥了兩邊的頭發。

  “清雅,你知道嗎?”

  她別過頭來道:“你說!”

  “我少年時,便害怕你哭,哪怕挨了罵受了打,我也不愿看你流淚,如今,更是如此!你兩眼一紅,我看著心都要碎了!沙場鐵戟都無所畏懼,唯獨害怕你傷心!”

  她頓了許久,擺頭來看他問他:“表哥哥,我不值你如此對待,我才貌平庸,家世一般,不如銘璇嫂嫂的端慧,不如翎嫂嫂美麗,更不如張嫂嫂……”

  “清雅!”他打斷她。

  “并非人人都追尋虛物,我看重感情,我不知為何對你有情,反正在我心里,你的什么都是最好的,我對你的這份愛,一直都未曾減過。”

  她再望著他,他便望著滿樹海棠。

  “我幼時與你朝夕共處,看著你從襁褓嬰兒長大,我那時時常在想,我要一輩子對你好,要什么我都給,我要讓你永遠開心快樂。”

  她聽著他說著話,停了一下又一下,細嚼著便將碗里的飯掃了個干凈,再拿著絹子擦了擦嘴角,待她放下碗來,撐著雙頜時,他便伸過了手來,鉆到她的手心與她十指緊扣。

  她略感不適,便慢慢抽了手,淺笑著,乘機輕至面前折了一只海棠,然后遞給他。

  此后兩人的關系便恢復了以前的樣子,但她心中還是在等待著,期待著她的郎君回來,履行他的承諾。

  夏日已來,北國燥熱不已,連個幾日不下雨,要把人悶壞了,這一日,皇帝正在福安殿批閱奏折,身旁放了些冰酒,他批到一章,便要喝一口。瞧了他,未曾批了一半便開始狂躁起來,撐著額頭往交椅上一倒,將衣衫撥開一點,沉重的呼吸著。

  “怎的這北地,夏日也這樣熱!”他胸膛一起一伏。

  “倒是不知道,完顏亮去往南地,如今行到哪了!”他自言自語的樣子,讓周圍侍女私下眼神交互,不敢作答。

  “大家!大家!”大興國急匆匆跑來貼他耳細語。

  “大家,有人報,岐國王殿下自至中京,于留守蕭大人處,居留三日。”

  皇帝似是有些畏懼,便立馬扶了身子望著小窗外的夏陽,心中忐忑不安。

  “你說他倆人會不會有什么密謀?要篡位謀權?”他問。

  大興國便斂著頭面上嗤了一笑又道:“大家多慮了,岐王殿下怎會反,他也沒這個勢力啊!”

  “朕最近老是做些怪夢,夢見宗室子弟有人晚間來殺朕,要取而代之,朕真是害怕極了。”

  他扭著肩膀,大興國見了連忙上來按著他的肩膀,又是捶又是揉,一絲不敢馬虎,再順著他指的方向按了按腿。

  “朕的腿,到了晚間老是會痛,痛的一時間下不了床,也不能動,也不知是何原因,藥總是喝,卻不見效。”

  “哎呦,大家,您這樣萬不能過度飲酒了,定是傷了身子了!”

  皇帝聽了這言語,便掃掃手來示意他站起:“前些日子本就是來給完顏亮點教訓罷了!瞧了他也順從,并無驕恣,便召他回來吧!”

  這樣輕而易舉,揮之來忽之去,便是只為了滿足自個的狹隘心腸,大興國面笑而點頭,垂下的手卻要將衣袍都撕破了。

  “那奴才便傳了大家的令,讓岐王殿下回來!”

  “嗯,回來,復為平章政事吧!”

  皇帝笑起:“完顏亮這人,自幼天資英發,是咱們幾個弟兄里最聰明的,可惜啊!他便只能是個親王,朕便要警示他,無論他多有才氣多受人愛戴,都只是朕的奴才,朕想如何,便如何。”

  “朕可以給他高官厚祿,也可以隨時廢了他!”他又甩著那銀環,得意洋洋的翹著腿在桌案上。

  大興國也不好反駁,連連稱好,皇帝翹著腿,隱約聽得遠處有女子嬉戲的聲音,清新而爽朗,宛若枝上的黃鸝,聲聲鶯語傳入耳中,令他心醉。

  “是何人在嬉戲?”他問。

  “是幾個趙氏嬪妃在御花園放風箏,幾位娘娘點子多,玩的新趣,總帶著幾位公主滿宮里跑著,”

  “道君皇帝的幾個女兒,確實是玲瓏有才氣,又溫柔體貼,若是再能為朕誕下個龍子,便就更好了。朕已然而立之年了,儲君的位置確還未確定下來,這心里頭總是有些不安。”

  “自從朕的濟安和道濟走后,朕再未有過皇子了!”

  大興國沉默不語,便想起了這太子濟安和魏王道濟,濟安生病而死,可這道濟乃是這皇帝親手殺死的,當時只有十歲,因了他時常頑劣不聽先生講書,也不聽父母勸,總是惹出些禍事,皇帝便憤怒的殺了親子。

  “朕是失手殺的道濟,他太過頑劣,朕便氣的受不了才……”

  “大家,你心安些,您還會有皇子的!魏王已逝,您莫要太過傷心。”

  “朕的后宮嬪妃,如今都對朕避之不及,還談何皇子,上次去德妃處,她便以身患惡疾為由,將朕給趕了出來!”

  “朕,如今是真的孤家寡人了!”

  他說著,蜷縮住身子,將腿盤踞上來,又將桌上的酒一飲而盡,望著眼前的冷殿空堂出神,漸閉上雙眼,靠著交椅昏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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