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如夢舊 > 第九十九章:喜上眉梢
  北國之夏,正是一年盛景處,得一午后爽涼,清雅便攜了翠荷與惜意一同來了城南的草場練劍,她與惜意兩人使著木劍相向,打了一兩個回合,便有祗候人騎馬正正往這兒趕。

  翠荷先瞧見了,便喚著:“姑娘,您瞧,那是家里的斡里子,他怎的來了!”

  清雅回頭瞧了正一俊朗少年駕馬匆匆奔來,馬蹄踏急,便就連收了劍道:“快上馬,他這樣匆匆來,必定是家里頭有事兒。”

  幾人上馬與那斡里子碰頭,遠遠便聽了他的呼喊,清雅便駕馬的更快一些。

  “姑娘,大娘子要生了,您快些回吧!”

  她聽后,焦急揮著長鞭而去,匆匆趕回了家,一身熱汗入室,一瞧外殿眾人滿坐,奎可、獻可、完顏雍、駙馬爺皆在帷幔外,隔帷幔聽了兄嫂檀檀在說著些安慰的話,指揮著穩婆和侍女。

  駙馬爺本就坐立難安,瞧了她一身汗味跑進來,愈發氣惱上來點著她的眉心:“你這死丫頭玩性大,母親臨盆還要跑出去,再亂跑便就栓了你。”

  “舅公竟是冤枉人,您讓我多出去透透氣騎騎馬的,如今便還要來怪我,往后您的話我便是一句都不聽,省的還招你說嘴,”

  “你……個死丫頭!我這身老骨頭早晚被你氣沒了!”駙馬爺扶著臃腫身子瞥了一眼她,又開始走來走去,這姿態引的眾人發笑。

  “姑父,您坐下吧!舅母會平安誕下孩兒的,”完顏雍上前來扶他坐下,他便也隨了他坐于了交椅上。

  只聽了帷幔后聲聲慘痛叫寰,這聲音似是撕裂之痛,針入皮肉之苦。

  “娘子,您稍再用些力氣,見著頭了!”穩婆不斷在催促。

  “我不行了,……我使不上勁兒,”依稀聽得她孱弱的聲音。

  那種異常刺痛空靈的呼喊與心酸深深映在她的心中,她害怕的都在原地顫抖了起來,直立于廳堂,聽著母親承受著為母之痛。一旁的獻可,一張小臉縱橫著紅淚,完顏雍瞧了便將他的頭扶過來扎進自個的懷抱中,再拿絹子擦了擦他的淚。

  “我要進去看姐姐!”她準備撥開帷幔。

  “唉,清雅……,你還小還是不要進去,你兄嫂和高女官正在里面幫忙,你便莫要進去了!”完顏雍拉住她的胳膊。

  “我要去,我要在姐姐身邊!”

  誰都拗不過她,也只能由著她走了進去。她望著床簾后的母親咬著牙抓著被褥,整個人便不像了人的樣子,發與汗水粘連在皮膚上,那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彌散整個產室。

  她害怕了,驚恐的又跑了出去,只覺得身上涼浸浸的,出了一身虛汗。

  “清雅,孤王叫你不要進去,必是害怕了吧!”

  她又征了半天,又跑了進去,索性到了母親身邊,將她的手握住喚了句:“姐姐!”

  恭人隔簾而瞧她,紅著雙眼頂著凌亂的發沖她輕笑起,再握住她的雙手,幾番撕裂輾轉,才聽了清脆的嬰啼聲響起,而后,便是恭人昏死過去的肢體。

  “生了,生了!謝天謝地,是個小少郎,健壯的很!”

  穩婆先出去報喜,帳外漸有人雜遝。再一會便有一盆盆熱水端出端進,為剛出生的嬰孩潔身,再將他拿了棉被細心包了起來,抱出去給駙馬爺看。

  唯有高女官一人擰著熱巾帕為恭人擦拭著臉頰,一邊的檀檀將她的手扎進了被褥里,莫櫻亦是將雜亂的巾帕收拾著。

  可這邊的清雅,無心看新生兒,忽而沖出了帷帳,沖著那幾個侍女大聲呵斥:“混賬東西,我姐姐還躺著無人顧及,你們便是這樣待主母的嗎?”

  聽了呵斥,這圍站的幾個侍女皆退了幾步,連忙進了帷幔后忙起來,她又是在帷幔前訓斥著穩婆:“謝天謝地終不靈,痛的是我姐姐,你們怎么不謝她?”

  “奴兒知錯!”

  她又扣著手走入了內室,貼身看了自己憔悴的母親,對著眾人便是訓斥:“竟是一點眼力勁都沒有,主母生產,痛的半死不活了,一個個全都瞧了娃兒去了,晚些瞧不可以嗎?”

  “姑娘……,您說也說了!咱們也都進來了做了,您何必再說呢?”忽有一侍女擦著剪刀,畏畏縮縮的頂上了一句。

  “不過說兩句你還要頂嘴,你既不服,便就解了你我主仆之情,來人,取了她契身,予她錢財,送她出府!”她略帶氣憤,趕了那頂嘴的侍女。

  “姑娘,姑娘息怒,奴兒不敢了!”那侍女跪下求饒。

  “你我皆不是孩童,你甚至年長我十歲,你既然敢說這樣的話,必定也擔得起這份罪責,我言既出,決不再說第二遍,”她起了身,親望了兩個侍女將她請了出去。

  她又恭恭敬敬的對高女官說:“今日高姑姑您在此,清雅便有一事相求,望姑姑您伴姐姐左右,多留意身邊人,若日后有人,像今日如此怠慢,還不服管教出言頂撞,那便都遣了出去。”

  “拿錢便得辦事,姐姐平日對奴仆優待,甚至關心至微,若因此人人生了驕恣,不做不為,怠慢越矩,便如神文皇帝治冗官之法,堅決裁去。”

  “姑娘言之有理,我必會好好整治一番!”高女官前來躬身。

  在外男眷,聽了她這處事不驚,賞罰有度的作風,頗有主母之范,便兩兩相笑,談著她。

  駙馬爺抱著那剛出生的嬰兒,撩撥著他細膩的臉頰點點頭:“這死丫頭還知神文皇帝治冗官之法,不錯不錯,說著話倒像個主母的樣子,長大了啊!長大了。”

  “舅公不知,二妹妹是真有主母的身范,姐姐自懷孕以來,無暇家事,便就由少妻管內事,她管賬計,她聰慧而細心,賬計被她打理的清楚,連細枝末節也記的明白,”奎可遞了一盞茶來置于他身邊。

  駙馬爺瞥了一眼沉靜的完顏雍,輕拍著小外甥睡覺:“她啊!哪里都好,便就是在兒女之情上犯了糊涂,非要喜歡那個什么岐王,鬼迷心竅。”

  “舅公,您又開始了,天天在我耳邊嘮叨還不夠,還要拿到臺面上來講,也不怕教壞了獻兒!”清雅自內室卷簾而出,檀檀也隨之出來了。

  “死丫頭,舅公乃父也,說你兩句怎么了?我跟你說,這一晃便是年下了,你趕快與祿兒把喜事辦了,莫要等你父親回來生氣!到時候他訓你我才不拉著。”

  她回頭來,瞧了一眼端坐的完顏雍,口中漸起酸澀,忽而過去將駙馬爺手中的小弟接下道:“是我想辦便能辦的嗎?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這段時間身子這樣差,如何能辦喜事?”

  “總不能讓哥哥娶個病殃殃的娘子吧!”她咽了點口水,搖晃著小弟,不敢抬頭。

  “身子不適,便趕緊養好了,因你身子不適本就拖延了許久,這眼瞧著七夕都過了,大王又要重新選日子以奏陛下。”

  完顏雍斂了面,笑顏答:“姑父,婚期推遲,孤王已然與舅公說過了,至于再選佳日,便就等清雅身子大好起來吧!”

  “大王仁慈,可這丫頭莫要多慣著她!”

  “她身子要緊,不防事!”

  “好了,小妹需要多休息,我便晚些再來瞧她,你們年輕人多處處,至于小五的名字,待你爹爹下月回了,讓那老匹夫自個取吧!哎呦哎呦!老夫先走了!”他站起來咂了口茶,便下了交椅,走了三四步便就差點沒站穩了,奎可連忙扶著他。

  “舅公您慢些!”

  “嗯嗯,無妨,無妨,老夫走了,大王!微臣告退。”

  “姑父慢走!”

  駙馬爺搖晃著身子,揮著大袖,憨厚的走了出去,清雅也就此沉靜了下來,望著外頭滿庭芳華發呆,新燕于梁上躍過,幾聲嘰喳雙雙而飛,銜泥而筑巢,嬉戲玩打的情景亦是讓她心緒不寧。

  她便晃著晃著懷抱中的嬰孩也無話可說,奎可與檀檀拉著獻可靜悄悄走了,堂前只剩了她和完顏雍。

  他征了許久,瞧著她低垂的眉眼略帶顰顰,便輕置她身邊坐下。

  “清雅!你覺得婚期推置何時為好?”他問。

  “其實孤王將納禮早就備好了,什么翟衣和花株冠,宮里人都送來了,皇后殿下說擬的封號為宛國,你‘婉婉有儀,靜以和命’,為宛國最好!”

  她轉動著清眸將懷中的小弟抱給翠荷,再坐下來笑言以對:“哥哥,其實咱們這樣挺好的啊!咱們深情厚誼,也不急這一時,您說呢?”

  “可這樣拖下去,也不好啊!什么事都安排妥當了,便就等你點頭了!”

  “你身子不適,嫁過來之后也可好好調養,孤王府上有最好的太醫,怎么樣?”

  一連三追問,她往后退了又退,他進了又進。

  “清雅,你與王兄是不可能的,陛下圣旨如此,若不遵循,那咱們都不會好過的,”

  “大王,……”

  他近的,她都可以聽到他的呼吸聲了,那雙寬厚的胸膛便要擁了上來,她以手撫了下耳際垂下的珠翠淺笑一絲,連忙跑了出去,順著木廊躲到了一處角落,抖著肩膀蜷縮在一起。

  他追了幾步,便就站于小石徑上望著她于竹簧邊黯然傷神,粉衣輕帶,柳姿阿娜,于盛夏的青竹旁,她便像一朵要凋零的花朵,他卻步不敢前,亦是百思不得其解,何時他的愛給她帶來了這樣大的傷害。

  惜意上前慰她,她才肯擺過頭來與她說話。

  惜意望著直立的他小聲說:“姑娘,您莫要太過失落,我剛得消息,岐王殿下在一月前被陛下召回了,這幾日快到京城了!”

  “果真?”她將頭抬起。

  “千真萬確,但駙馬爺好似早就知道了這事兒,便在門口添了祗候人,咱們常去的后門已然被封了起來,姑娘您怕是難以與大王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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