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山海風月記 >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朱雀(3)
  我名阿朱,是寒冬臘月所生,生下我的母親由于難產在我面世后不久便撒手歸西了。但是我的幼年并不因此感到孤單,我雖是偏房所出,家父卻未娶妻。因為母親的家世上不了臺面,無法與父家家門顯赫相提并論,所以至母親臨終前為止都從未有轉正之舉。

  家中長輩總愛苛責我,好在家仆們與我相處的都是極好的,當然,我還有一個哥哥。

  哥哥和父親是我在家中的唯一依靠,是他們幫我擋下了無數族中長輩的冷嘲熱諷,讓我度過了一個安然快樂的童年。然,家遭變故,公元960年陳橋兵變,趙匡胤以“鎮定二州”的名義領兵出征,一朝之勝,黃袍加身。而哥哥,作為君王身邊最為得力的武者,卻也因此招來了殺生之禍。

  尤記得當年,殺手圍困血濺府木,為了掩護我與哥哥,父親與族人作餌,這才為我們贏得了一線生機。其實我知道,當時無奈之下連父親都是想要放棄我的,想想也對,哥哥身為長子又身兼要職,只要逃過此難,有他在家族復興指日可待。

  可人人都怕死啊,更別說……我當時只是一個只知道享受片刻浮華的貴家小姐。

  我沒能抑制住我的恐懼,我找到了哥哥跟他哭訴良久,哥哥終于答應了我的懇求愿意帶著我一起逃走。

  家里人都同意,都害怕我會成為哥哥的累贅,好在哥哥一意孤行堅持要帶我一起走。還說如果我不走他也不走之類的話,父親以及族中長輩們這才妥協,但我依然記得那時父親看我的眼神,除了無盡的失望之外別無他物。

  也許,他是在責備我身為將門之女,居然會膽怯到這種程度吧,沒有絲毫為將者的血性可言。

  我知道,我當初的舉動有多怯弱,令人不齒。可我沒想那么多,我只想要活著,即便是,愧對于父親多年的涓涓教誨。

  后來我與哥哥逃了出去,遠離都城跋山涉水,哥哥總說身后有追兵,那些殺手不會輕易放棄,我只知道跟在兄長的身邊時,每一覺都睡得十分的香甜。直到后來,連他也失去了……

  哥哥被殺手暗殺于一家偏僻的客棧,他們得手之后并沒有離開,反而是一副普通百姓的裝扮守在包房的長廊處。等我明白過來時,才知道他們……是在等我。

  我們租的房間唯一走廊的盡頭,最后一間客房,來往的客人皆意圖明確,他們都有自己各自的目的地,待我注意到守在走廊盡頭房間門口的殺手時已經來不及了,因為我的右手邊,是倒數第二間客房的門。

  他們在等我,等我回去找哥哥,然后順便再將我也給一網打盡。我嗅到了房間里面傳出來的血腥味,我的手心冒汗,卻又怕被他們看出破綻來,只能一步一步的咬牙往前走著。我停在了倒數第二間的門前,在那些人打量的目光下伸出手去叩了叩門。

  “誰啊?”房間里傳出了一個女人的聲音,緊接著門開了。見到來人時我微微一怔,好……好漂亮的女子,之前聽哥哥說起過,客棧的老板娘年輕貌美,穿著一襲紅衣儀態萬千。只是,似乎聽說她的脾氣不太好,這樣的話……她能夠幫我應付外面的那些殺手嗎?

  “我……”我剛組織好了語言,還沒等一個完成清晰的音節從我的口中吐出,女人突然拽住了我的手,順勢將我往房間里一拉。

  “怎么就你一個人來?你母親呢?”女人說著,還隨意的往守在走廊盡頭的幾道人影看了一眼,臉上帶著熟絡的笑。

  好聰明的老板娘啊!難怪哥哥與我說有事就找她幫忙,她居然一眼就看出來了,那些喬裝打扮的人的真實身份。

  “我娘上街去了,最近幾日爹網了不少的魚,娘都在攤上幫著賣呢。”我順著她的話說下去,我們一唱一和間,并沒有引起門外那些殺手的注意,門很快就被關上了。

  房間里頭還坐著另外一個人,只是那人很奇怪,好好地桌椅不坐偏偏要爬到那高高的房梁之上。我很好奇,雖說這樣的姿勢和角度看著著實是帥氣,但是真的不怕房梁上的落灰和蜘蛛網嗎?

  “你就愛多管閑事。”一關上門,坐在房梁上的男人就開口了,我倒是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不過猜測這人長相應該不賴。他與老板娘是一伙的么?舊識?還是說,本來就是這個房間的租客。

  “別搭理他。”老板娘不悅的翻了一個白眼,又不放心的給門上了一道鎖,我直愣愣的站著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忽然反應過來從男人話中的意思來理解,他們似乎知道隔壁房間發生的事情。

  “你們怎么知道的?我哥哥他……”最后的幾個字我沒問出來,我想,他們應該能明白我話里的意思。

  “命定之劫,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小丫頭,我可救了你一命,要知道滴水之恩需涌泉相報,既然你哥哥已經沒了,不如你以后就跟著我混吧?”老板娘走到了我的跟前,我低著頭一直不說話,其實我并不想同意可也不好就這么拒絕,畢竟此時的殺手都還守在外面,一旦他們發現了端倪,我必死無疑。

  “還是說,你想要復仇呢?”

  一把漆黑如墨的木梳被遞到了我的面前來,我一愣,這是什么?

  “復、仇?”會有這么好心的人么?我的仇與恨,與她何干呢。

  “這是藏青梳,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樣貌和聲音,只要用它梳一遍你的頭發,你就能夠完完全全的變成你的哥哥,他的樣貌、身手,你都能夠擁有。只不過,要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

  我緩緩地握緊了手中的木梳,暗暗咬牙,只要能夠為哥哥和家人報仇,除了死以外,什么代價我都愿意。

  “如果我說這代價是要你的性命呢?”女人淡然一笑,而在她逐漸凌厲陰冷的目光的審視之下,我頓時感到雙腿一軟,一個不當心手里的木梳差點落地。

  “不、不是吧?”我又試探著詢問了一遍,我不是很相信一個梳子居然能夠這么神奇的能力,當然更不相信世間存在只是梳一下頭發就能讓人喪命的殺人手法,如果真的可以做到的話,此時的那些殺手也就不會傻傻的站在門外面等著了。

  女人忽然笑了起來,語氣輕松間帶著調侃:“租賃這把藏青梳可是需要銀兩的。”

  我的眼前一亮,原來,只是要錢而已。

  我聽聞過世間有法寶一說,聽說許多修道者都會花重金去尋求一件適合自己的法寶或者是出租借出自己的法器以此收取銀兩謀生。而這個客棧的老板娘,很顯然就是后者。當然,我是從來沒有見過的,所以也不免多往那藏青梳上多看了兩眼。

  “好,無論多少銀兩,我都會想辦法弄到。”

  “呵——”女人輕笑了一聲,伸出了一根食指在我的眼前晃了晃,說:“以一年為期,一年十兩銀子,到期付取。”

  十兩銀子,一年,而且還是到期付取?我簡直感動的欲聲淚俱下,居然還會有這么人性化的買賣。太好了!只要逃出了這里,變幻成哥哥的樣子,我就能夠重新回到都城找陛下,想必陛下一定會愿意為我們家族伸冤的。

  “契約已成,在藏青梳上滴上汝之精血,此后,這梳子便只會認你一個主人。”

  我握著手中的梳子,心中還有憂慮:“就算我變成了哥哥的樣子回去了,可那些殺手會信嗎?他們親手殺的人怎么可能又復活……”

  “你說他們啊?可曾聽聞過一種毒藥叫‘絕晨散’,使用者在夜間服下,初時毫無跡象,但是只要一見到陽光,毒藥的毒性便會被激發擴散,一刻鐘之內一命嗚呼。”

  我的臉色慘白,盡管老板娘在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平靜如水沒有一絲波瀾,我依舊難以掩飾下心中的震撼。有人要殺他們?那些殺手都服用了‘絕晨散’嗎?可是幕后的操控者究竟是誰呢,為什么派殺手來追殺我和哥哥,又要下毒除掉那些殺手?

  “我知道你心里的疑問很多,但是要解答這些謎題,先得要好好活下去不是么?”

  我點了點頭。

  “老板娘,謝謝你。”

  “呵,你不用謝我,反倒是我應該謝謝你。”她說著一些我晦澀難懂的話,自顧自的走到了塌邊。“里屋只有一張床,你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覺,什么事情都結束了。”

  “那你……們呢?”我心下一喜,我睡里屋?外面有殺手守著她們不敢出去,這是……打算要守著我的安全嗎?萍水相逢無親無故,為什么這個店里的老板娘會對我這么好呢?雖然剛才一直與我交談的都是那位老板娘,可是直覺告訴我,房梁上的那位忽視不得。

  “我跟朔呀。”說話時老板娘的目光還朝上瞥了一眼,又繼續對我說:“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我們的身手不錯,這一點你不用擔心。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未成年前我還尚未取字,所以我只回答了自己的乳名:“阿朱。”

  女人眼前一亮,問道:“可是朱砂的朱?”

  “是,家父喜愛鳳鳥,朱雀為黃、鸞鳥為青、玄鳥為紫,我出生時南方七宿閃爍金色的霞光漫天,家父便給我取名阿朱。其實,我倒是更愿意用珠寶的珠,比較符合女子的形象一點。”

  “不,說實話,你父親取了個好名字。”

  我不理解,老板娘的這一番話又是何意,天底下叫阿朱的多了去了,這個名字,難道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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