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山河故宋 > 第385章 烽火(1)
  一騎白馬踏著滾滾黃塵從金軍大陣之后穿陣而過,馬上一位身披重扎的女真軍將威風凜凜行,只朝著這虎牢關而來。

  在開戰七日后,金西路軍主帥,完顏宗翰終于按捺不住內心焦躁,來到這距離關城五百步遠的前沿陣地。

  此前,他雖親自壓陣,可也只是在陣后壘起將臺,坐鎮中軍,對于前線指揮并未干涉太多。

  完顏銀術可、完顏撒離喝這些軍將也算得力,用了兩日啃開了外圍那兩處堡寨。只是至今又是兩日過去,前線卻再沒回報進展。反而是傷員流水一樣后送下來,就連那些壓迫上前的砲石車也毀傷甚重……

  完顏宗翰翻身下馬,一直頂在最前面的兩員鋒將見他過來,都是惶惶迎上。完顏撒離喝一身鎏銀的扎甲擦拭得雪亮,外面還披著一件大氅;相對而言完顏銀術可就要狼狽了許多,他那一身重扎全是煙熏火燎的痕跡,雖然洗了把臉,可是衣甲之下斑斑血跡還清晰可見。

  這兩位鋒將,于虎牢雄關前,堪稱撞了個頭破血流!他們想到了宋軍精銳也許戰意高昂,卻沒想到居然會守得如此堅韌!

  攻堅兵馬幾度攻上關墻站穩了腳跟,卻又幾度被宋軍投入生力軍不要命地給趕了下來!

  完顏銀術可他們也并非沒有想別的法子——地道掘進、砲石對射、蟻附強攻……什么樣的辦法都用盡了——最接近得手的一次,銀術可手下一整個敢戰謀克,甚至幾乎將關頭守軍整個壓了下去,在城墻插上了金軍的捧日旗!

  卻不料一道火龍自側翼橫掃過來,將他們這一整個謀克直接化作一道道掙扎行走的炬火!

  更為誅心的是,那宋軍守將甚至在奪回城頭之后,還將那些被燒得焦黑的尸體掛在關城之上,向他們這支女真強軍發起最赤裸的挑釁!

  完顏宗翰聽親衛說了一下這戰事展開情況,又望了一眼那關墻,上面果然掛著幾個黑乎乎的東西——饒是他自詡重將氣度,見此手段,也連著深吸了好幾口氣,方才平復了心頭怒意,能更冷靜地重新打量眼前的戰事。

  “那韓世忠當真全師來此……那關城之后,難道守御洛陽的是那叫做岳飛的小將?”他望著五百步外猶自不停酣戰的城關攻守,自言自語地問了一句。可放眼望去,自己身旁,所有文武皆噤若寒蟬,沒有一人能回答他的問題……

  此番南侵,甫一開始他便覺得自己仿佛行走在一片巨大的戰爭迷霧之中,每走一步都好像走在別人的算計里——而迷霧的對面,那可惡的顧淵,還朝他露出狡黠的、挑釁似的笑容。

  宋軍在不斷的調度,他向東放出的探馬已經證明了這一點,滎陽一線集結了一支裝備精良的重兵集團,正憑城下寨,鞏固陣地。而且斥候還口口聲聲表示自己望見了韓世忠的將旗,將旗之下有一員舞著斬馬刀的宋軍大將,看樣子就是韓世忠本人無疑。

  可這樣毫不加以掩飾的兵力宣示,又實在不符合那只顧狐貍的用兵習慣——女真諸將已將顧淵視作頭等大敵,對他歷次用兵自然研究頗深,總結他用兵特點皆是以攻代守,藏鋒于鞘,一擊決勝。

  他一反常態將手下大將就這樣刻意地暴露在他們偵騎目光之下,倒顯得有些問題。

  只是,這一邊拖得時間越久,自己身后宋軍便會集結得越多,說不得自己這十萬大軍,到時候真在這虎牢關下被宋軍擠做齏粉!

  他威嚴地掃了一眼垂頭喪氣的兩員鋒將,壓低了聲音,冷冷地說:“……再給你們兩日,可能攻上這關墻?”

  “這……”銀術可與完顏撒離喝猶豫著對視一眼,誰也沒有說話。

  見此,完顏宗翰皺著眉喝了一聲:“能便能……不能便不能,咱們女真兒郎,怎么如今也變得如宋人那般扭扭捏捏的!”

  盡管如此,完顏撒離喝還是一個勁地使著眼色,最后,完顏銀術可被逼得沒有辦法,只得硬著頭皮上前一拱手,略一思索,粗聲粗氣答道:“粘罕!咱們當面這支宋軍,確是精銳!關城之上,方寸之地,大家一次最多不過擺個五百兵上去,依照尋常經驗,這些宋軍損傷個一成……至多兩成便潰不成軍。

  往昔,咱們尋幾個精銳謀克,拿鵝車、云梯輸送上去,一次撲擊瞬間便能造成這等殺傷!可這關城守軍根本不退……關下守軍又源源不斷,正不知有多少!若說兩日破關,著實難以保證!”

  完顏宗翰見狀,漫無目的地把玩著自己馬鞭,思索許久,方才緩和了語氣:

  “那你們說,需要幾日?”

  銀術可與撒離喝再度交換了一下眼神,之后還是銀術可上前,可卻沒有直接回答他的疑問:“好叫粘罕知道——按照這幾日戰損估計來看,某與撒離喝手底下的兵馬加起來被打廢了得有七八個猛安!這虎牢關上,一次最多擺三四百兵,咱們的兒郎便是沖上去,在宋人那些守具面前也沒有優勢,當真是拿人命在硬啃宋軍那些火油、火藥還有強弩!當然,宋軍那邊,以這種不要命的打法,損失也小不到哪去,至少也得有小二十個指揮喪失戰力!”

  完顏宗翰聽著自己前鋒大將婆婆媽媽說了半天,只言宋軍如何強橫、自家兵馬損傷如何慘重,卻就是聽不見一個準信,終是再也裝不出那種智珠在握的氣度,煩躁地抬手一鞭子便抽向銀術可,在這悍將臉上留下一道血印。

  “夠了!便告訴某需要幾日!或者告訴某那關城之后,究竟還藏著多少宋軍!”他不耐煩地喝道。

  銀術可被這一鞭子抽得幾乎懵了,他是粘罕手下第一的先鋒愛將,一向被相待甚厚。即使是淮水那樣丟臉的失敗,完顏宗翰也都未對他說一句重話,反而出言勉勵。哪里想到氣急之時竟會如此!

  完顏撒離喝在一旁見了,張了張嘴,總算是替這倒霉同僚分辯了一句:“粘罕……從當面宋軍這不死不休的盡頭來看……某與銀術可估量……這虎牢后,當還有三、四萬宋軍精銳!如今這關城已打成了座血肉磨坊……靠堆人命怕是打不下來的。

  粘罕若是真想先擊破這支兵馬,還是需要以砲石車轟塌關墻……而后咱們兒郎勇士大舉殺將上去,方才……方才是正理!”

  完顏宗翰這時候怒意多少也消解了些,惡狠狠地瞪了銀術可一眼,又不屑地瞥了一下完顏撒離喝,將鞭子甩到一邊:“砲車——都是有使用壽命的,此前強攻已經損失了十幾臺,屆時面對汴京那等堅城又該如何?”

  正在這時,只聽得關城之下又傳來一片慘叫,循聲望去,卻是一臺鵝車被宋軍關城之上砲石車直接命中——那燃燒的砲彈直接將鵝車打得四散開來,女真武士破碎的殘軀橫飛出去。

  看著這情景,完顏宗翰也知道這樣的強攻怕是只能等耗干宋軍鮮血方能得手。他長嘆一聲,終是下定了決心:“不能再等了!砲車向前壓上,三日之內……強行破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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