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山河美人謀 > 怕失去你
  人太多,多得看不出是誰在呼喊喧嘩。

  人太亂,亂得似乎要吞噬掉那抹紅色。

  李璋向里擠去,緊隨而來的護衛迅速把人群格開,給他留出一條道路。但他的速度比護衛快多了,時不時撞開擋路的病患,縱身奔向葉嬌。

  亂成一團的人群更加驚慌,呼喊躲閃中,有人趁亂發泄怒火。

  葉嬌在維持秩序。

  “不要亂,不要急,別踩到人。”

  她說著抱起一個被擠到前面的孩子,可下一刻,便驚呼一聲。

  一塊巨大的石頭砸過來。

  葉嬌懷抱孩子無法躲避,只能快速后退。李璋下意識上前,可他并沒有起到作用。

  緊跟葉嬌的青峰已經眼疾手快,展開手臂,擋住石頭。

  青峰咬牙忍著疼痛,看到石頭落地,心驚膽戰站在葉嬌面前,同時看了李璋一眼。

  那意思是說:我們家王妃,不需要你護著。

  李璋并未理睬他的不敬,憤怒的眼神掃過百姓,并未說話,只是微微抬手。

  護衛已經涌過來。

  “退!”他們拔出大刀,同時齊聲喧喝著向前。

  聲音震耳、氣勢駭人,穩住了局面。

  百姓向后退去,直到退進癘人坊。坊門重重關閉,里面的人噤若寒蟬,只有幾個石塊從坊墻上無力地丟出來。

  李璋轉過身,看向葉嬌,憤怒地責備:“你同他們講什么道理?你的護衛都是廢物嗎?”

  “他們不是廢物,”葉嬌仰頭道,“是我不讓他們動手。百姓們擔心被拋下,情有可原。出手打殺,事情只會無法挽回。”

  李璋低頭看著葉嬌,深邃的眼眸蓄積風卷濃云般的狂暴,卻又克制著忍下來。

  他聲音低沉,無奈又焦灼道:“你若是被他們打死了,才叫做無法挽回。”

  “不會,”葉嬌別過頭,“不過他們說得不錯,人參的確用完了,需要戶部調配藥材過來。”

  之前葉嬌采買的珍貴藥材已經用完,整個劍南道已經買不到一棵人參,這才是三服藥變一服藥的原因。

  “每天都有新的人死去,新的人感染,”葉嬌道,“照這么下去,疫病是無法肅清的。”

  “京都很亂,”李璋沉聲道,“戶部負責藥材調配的官員被抓了,其他人做事慢了些。”

  他說的是戶部侍郎秦落暉。

  秦落暉被大理寺卿崔玉路抓了。

  原因是翻供。

  見到裴衍沒有死后,原先指證他的許多官員,都推翻了原先的證詞,甚至反咬一口,說是被崔玉路脅迫,才污蔑裴衍貪腐賣官的。

  他們說自己不曾行賄,他們的官職是自己努力的結果。

  崔玉路一面讓司錄官重新記錄案卷,讓他們簽字畫押,一面百折不撓,從他們的供詞中尋找漏洞,拖住他們,關押不放。

  刑部侍郎王厘卻有些沉不住氣,他把案卷扔下來,正砸在一個官員頭上。

  旁邊的李璟嚇了一跳,下意識捂住自己的頭。

  王厘破口大罵道:“你先前可不是這么說的!這里白紙黑字寫著,也能反口嗎?”

  那官員恨恨道:“王侍郎對下官打罵,下官要上奏圣上。”

  “你還要上奏圣上?”王厘說著猛然起身,手里抓著驚堂木。

  李璟把他拉住。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他勸道,“你還嫌彈劾你的奏折不夠多嗎?”

  每日早朝,彈劾這三位朝臣的大臣都能從宣政殿排到丹鳳門。

  裴氏勢大,朝中有許多官員,都是裴衍的門生故舊。

  除此外,幾個世家大族常有聯姻,牽一發而動全身。為裴衍說好話的皇親國戚、朝中重臣,也有不少。

  當然,這只是明處。

  他們在暗處做得更多。

  才幾日而已,有人找到了王厘的把柄。王厘的下屬用刑部七宗案卷,證明王厘違反大唐律,判罰不公。

  至于林清,則彈劾他是先魏王李琛的門客,是未肅清的余孽。

  朝臣們這才想起來,林清當年是被魏王舉薦,進入御史臺的。

  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李璟聽到時,也嚇了一跳。

  林清板著臉,辯解說他出身寒門,沒有魏王舉薦,的確無法進入御史臺。

  李琛當年在朝中樹立孝順和賢良的名聲,很愿意幫人引薦。

  這等于是認了。

  崔玉路的麻煩也不小。

  他的妻弟在西市與人斗毆,殺一人,傷兩人。有人截獲了崔玉路妻弟寫給他的書信,求他幫自己打點關系,免過死罪。

  只是這樣,尚不足以如何。但崔玉路妻弟殺的人,是裴氏子弟。

  崔玉路就這樣,成為了裴氏的仇人。

  如此,還能秉公執法嗎?

  朝堂吵成一團,李璟在御案后撓頭。他撓了一次又一次,最后頭冠都差點掉下來,才不耐煩地起身。

  “本王知道了!”李璟大聲道,“你們的意思是說,崔玉路有罪,王厘有罪,林清有罪;你們的意思是說,他們沒有資格審問此案,他們應該跪在堂下,等候判罰。那本王且問——你們誰,愿意代替他們,三司協審裴衍貪腐案?”

  朝堂頓時靜如深淵。

  朝臣一動不動,只有一個舉起笏板要彈劾他們的人,迅速縮回了脖子。

  李璟冷笑著走下來。

  “讓他們審理,是圣上的旨意。這樁案子審不完,就算他們誰殺了人,謀反了,掘了誰的祖墳,也絕不換人!”

  李璟鮮少動怒,也從未如此聲色俱厲。他說完這些,甚至問道:“宰相有意見嗎?禮部尚書有意見嗎?你們所有人,都有意見嗎?有意見說,沒意見退朝。”

  宰相傅謙取出水壺喝了一口水,頗有些欣慰道:“微臣以為,理應如此。”

  李璟轉身便走,沒給其他朝臣說話的機會。

  真是煩死了。

  又可惡,又煩人。

  “奇哉怪哉,”下朝時,有朝臣竊竊私語,“若論起來,裴衍還是趙王殿下的舅舅呢,怎么如此不給情面呢?”

  “有什么好奇怪的,”與他同行的朝臣道,“崔玉路還是趙王殿下的表侄子呢。”

  “裴氏難動啊,崔氏要傷筋動骨了。”那人感慨。

  “傷筋動骨?”有朝臣湊上來,“能活著審完案子,就謝天謝地吧。”

  李璟也正往宮外走,遇到兵部尚書宋守節,面色才和緩了些。

  “趙王殿下今日震懾朝臣,頗有圣上當年的風范啊。”宋守節夸了一句。

  “唉,”李璟嘆了口氣,“還不是姑母指點的好嗎?姑母說,如果他們想把崔玉路趕下去,這么說就對了。”

  宋守節與長公主關系交好,聞言點頭,道:“如果是太子或者楚王,也會這樣的。”

  提起楚王,李璟嘆了口氣:“小九病著,我不敢再找他出謀劃策了。”

  宋守節看他心無城府,囑咐他把今日的事稟告給圣上,才緩步走了。李璟負手站在大明宮冬日的陽光下,眼前是連綿的宮墻,擋住他的視線,也擋住了他回家的路。

  崔錦兒和孩子都在雍州,他的家,是雍州了。

  “崔玉路啊,”他感慨道,“你可聰明些吧!”

  崔玉路回了趟府。

  有重要的客人到了,即便被言官彈劾,他也要拋下一切,回家一趟。

  書房的門關著,他推門進去,深深施禮。

  “帝師大人。”

  帝師崔頌正跪坐在蒲團上,耐心地插花。

  花是初冬的臘梅,花枝上有一層薄薄的雪。

  崔玉路側跪在一邊,為崔頌奉上花剪,端來瓷瓶,遞上清水,清理桌案,一言不發等崔頌把花插好。

  崔頌插完了花,欣賞片刻,才開口道:“難嗎?”

  他的眼中有一種洞察世事的超脫。

  崔玉路眼眶一熱,懇切道:“求帝師大人指教。”

  崔頌問:“那你先告訴我,打敗裴衍,是為了什么?”

  他不喜歡做人的老師。

  一生有兩個弟子,已經心滿意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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