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是那一鍋名為【海味山珍錦盤局】的鮮美湯底。
鍋底之下的龍門山陣基上，則是為數眾多的三陽教弟子，他們正手掐印訣，以自身的道法推動陣局高速運行。
靠著【善水白蓮法】和【丹火金蓮法】的水火交煉，將鍋中食材的精華徹底熬煮出來。
咕嘟...咕嘟...
隨著一條又一條不知修行了多少年，又付出過多少艱辛的水族，滿懷希望地千里送龍頭，化作鍋中之物。
完全不需要再加任何額外的佐料，一股子難以形容的濃香便在整個龍門山上彌漫開來。
直到第十二條真龍落入鍋中，那位早就眼巴巴瞅著大鍋的白陽菩薩終于再也按捺不住。
“行了，一次性湊夠十二條，貧僧便先將就著對付一口吧。”
理論上三十六年中積累的天地靈機最多能夠化龍七十二條，若是運氣好，這一頓火鍋能一連吃上六輪。
將先前片好的龍肉、龍肝、龍筋...依次下入鍋中。
只是稍微涮上兩涮，便迫不及待地蘸著調好的蘸料塞入口中。
感受到絕頂鮮美的滋味在舌尖炸開，菩薩周身的佛光都因為興奮而微微顫抖。
“好！好！好！就是這個味兒，三十六年才有一次，真是委屈了貧僧的五臟廟啊。”
一邊大快朵頤地吃著龍肉，一邊欣賞那些骨龍繼續在湯底中游來游去的無知樣子。
這披著菩薩外皮，實則是一位絕世妖魔的白陽菩薩，不禁胃口大開，吃得更加香甜。
只要跳過龍門就可以化作真龍，期間還有一位慈眉善目的菩薩不斷喂養、看護，世間又哪有這等好事？
實則不過是這白陽菩薩，饞那龍肝、龍膽了而已。
什么家養的妖魔，實則不過是家養的牲畜！
此時，看著白陽菩薩在上面大快朵頤，大鍋下面的一群弟子全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地下驢肉天上龍肉，這龍肉到底是個什么滋味，竟連菩薩都給香成那樣？好想嘗上一口啊！”
吼——！
正在這時，龍門山上空莫名傳來一聲凄厲的哀鳴。
酷似龍吟，卻要遠比這些剛剛化龍的“真龍”更加威嚴雄渾。
緊接著便是一陣呈現出淡淡玄黃色，帶著撲鼻異香的光雨從天而降。
其中大部分都落到了鍋中。
在大鍋底部的最中心，和從龍骨中煮出來的龍氣精華一起，漸漸凝聚成一顆略顯虛幻的【清濁龍珠】。
似乎代表了濁河的某種的特質，一半清澈，一半渾濁，分界線好似豎立的龍瞳。
和白陽菩薩手上戴著的那條手串中，另外的三十五枚一模一樣。
光雨中另外的一小部分則穿透【海味山珍錦盤局】，落到了一眾“無生道”弟子的身上。
也讓這些充當“燒火丫頭”的弟子終于精神一振。
【獨眼石人】撕裂龍氣便是為了給王朝放血，此時天上降下的光雨，實則便是王朝龍脈的“血液”！
參與其中的門人弟子，雖然沒有資格跟白陽菩薩共享龍肉火鍋，卻也能分潤這份天降機緣。
只需沐浴龍血便能助益自身龍氣的增長，讓自己蛻變為下一條水德蛟龍。
再反過來與群雄分食這條垂暮的火德真龍。
這也是當初薛東樓千方百計想要搶來水德龍鱗衣的目的之一。
不僅能效仿周溫睿成就自身，還能在此時撿到最大的那一份好處。
這個時候，原本正靜靜坐在素孤云身后的朱伯安忽然有些如坐針氈。
只因那漫天光雨中有相當一部分，都落到了素孤云這位女性【陰神】境術士的身上！
竟比三陽教中所有自詡小明王不二人選的男性【陰神】都要多。
就連她頭頂那一片由【善水白蓮法】化作的荷花，竟然也一口氣蓮開二十四朵，代表著她已經走到了突破黃篆的關口。
惹得陣基中一眾黃篆法師境界的長輩，看著她連連點頭。
卻也讓素孤云麾下的這一系人馬變成了旋渦的中心。
當初金昌浩口中那幾位有意爭奪小明王之位的楊師兄、何師兄、馬師弟紛紛看了過來，目光森然，隱帶殺氣。
在接連折損了薛東樓、金昌浩、甚至是顛倒道人之后，教中高層沒有再直接指定小明王的人選。
而是讓弟子們各憑本事，能者上庸者下。
原本還在互相較勁的一群男性【陰神】境術士，在忽然被一個女人騎到了頭上之后，又如何能忍？
“大事不妙！”
咕嘟！
朱伯安不由咽了咽口水，即使不用【三梟威靈法】去洞徹人心，也敏銳察覺到事情的發展似乎有些不太妙。
追隨這位傾國傾城的白蓮圣女本應是一份大大的美差，如今他卻分明又一次深深感受到了來自世界的惡意。
摸了摸袖中一枚據說出自陣法大師的后門陣盤，心情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師父，您老人家到時候務必要殺得干凈一點啊。若是多留下幾個，您恐怕就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
濁河入海口，努力沉住氣一直沒有顯露出身形的艦隊中。
燈花婆婆透過陣法中的后門漏洞，將千里之外的景象時時傳輸到了王遠他們的面前。
“太慘了，萬千水族如此勵志地去躍龍門，最終卻魂斷【詭仙】的餐盤。”
“一邊是變成龍膾的‘成功者’，一邊是路上前赴后繼的‘奮斗者’，這景象真是諷刺啊！”
“是啊，是啊，它們死得太不值了，竟然用白水鍋，哪怕是個鴛鴦鍋呢，異端！”
“......”
除了心直口快的小吃貨花鈴，發言有些不太正確之外。
其他人都大受觸動，一個個義憤填膺，紛紛為它們的悲慘遭遇留下了傷感的口水。
王遠注意到身邊的徐振之，還在仔細端詳著那【海味山珍錦盤局】中的畫面，湊近詢問道：
“徐老哥，你怎么看？”
徐振之撫著頜下的長須，神情有些凝重：
“這龍肉、龍肝倒是其次，關鍵是由真龍龍脈和天降血雨融合而成的那顆【清濁龍珠】！
配合獨眼石人腕上原本的那三十五顆，便能組合六六之數。
恐怕這才是所謂‘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動濁河天下反’的關竅...”
聽著徐振之這位“山海道”巨門星君的解釋，王遠他們也慢慢意識到了一切的禍端。
【獨眼石人】雖然是濁河災厄面的化身，卻不是一開始就有【青篆詭仙】的偉力。
在無生道中。
純粹的反賊稱其為“獨眼石人”，沒有利害關系的修行者多稱其為“殺生大士”，虔誠信徒多尊稱其為“白陽菩薩”。
這三個尊號的位格依次抬高，也是它從普通【詭異】漸漸成長到現在所走過的路徑。
依據九兵【觀瀾閣】中的記載，過去千余年間，這【獨眼石人】一直都還算安分。
但是隨著赤縣神州的“龍氣中樞”不斷東移，從洛陽到汴州，又從汴州一路轉移到了現在的云京城。
王朝龍氣對這【獨眼石人】的壓制也越來越弱。
直到前朝末年，“無生道”中終于出現了“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動濁河天下反”的造反口號。
說明那個時候它的力量恐怕便已經快要足以掀翻濁河！
“三十六年造出一顆【清濁龍珠】，一共收集三十六顆，正合一元之數1296。
只要能借此掀翻濁河，不僅整個大炎北方都會顛覆。
這從濁河災厄面誕生的【獨眼石人】，恐怕也能擺脫濁河的束縛，徹底獲得自由！
甚至一舉踏足真人中期【法相】境，凝聚出【濁河法相】、【九曲法相】或者【清濁法相】，勢大難治。
要不是這次借著你那小徒弟提供的陣圖，讓我窺破了一絲那陣局中的玄機，說不定就真的讓它給成事了。”
【三梟威靈法】修行的目標便是【陰官·三梟威靈神將】。
早已經成功受箓入道，晉升赤篆術士的朱伯安能借此化身無數，一人成軍，明察秋毫，對大千世界洞若觀火。
更不要說他自己本身就是陣局的參與者。
在布陣完成，【海味山珍錦盤局】徹底隱沒無蹤之前，便輕輕松松便記下了整個陣圖的布置。
雖然涉及到“無生道”獨有道法的部分他看不明白，但已經足以讓徐振之這位陣法大師窺破其中的玄機了。
這臥底卻是立下了大功。
旁邊的周景煥也在這時插言道：
“小姨娘什么時候開始走蛟？每有一條水族精怪成功化龍，都會帶走一部分天地靈機，降低她成龍的可能啊。”
王遠和徐振之對視一眼，默契地點了點頭。
徐振之依據陣圖，針對性地額外偽造了一只陣盤，充當【海味山珍錦盤局】的備份鑰匙。
別的作用沒有，配合王遠提前撒下去的那些“買命錢·珍珠”，不管這口大鍋里面燉著什么東西，最后都得給他老王分上一大杯羹！
而且他還不付一文錢的加工費！
王遠看著遠方的群山，玩味道：
“不必著急，暫時還不到時候，現在有人比我們更急。”
他們的目的是再雙方爭霸中渾水摸魚，而不是沖鋒陷陣。
在水被攪渾之前冒然動手，只會變成詭仙桌上的又一道大餐。
他的話音剛落。
轟隆——！
伴隨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龍門山上的石佛寺轟然崩塌。
“大膽反賊，還不出來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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