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悄然之間便來到了春祭的第四日。
羅酆山上，無數尸身被做成細蟲溫床的冤魂被神使接引，又被快馬加鞭送進地獄，用來維系道法平衡。
而在【地戶】之前，【鬼門】之后。
王遠盤膝端坐于一片漆黑的虛空當中。
口鼻之間有兩條紅白二色的氣龍不斷吞吐，時刻與天靈之炁【積尸氣】，地靈之炁【官氣】交感，反復錘煉著自身氣機。
隨著【兩界法身】的晉升科儀——“守門人”漸入佳境。
一種冥冥中仿若大地一般厚重的龐然氣息，也從身后嚴絲合縫的【地戶】中，一點點滲透進了他的身體里。
早就已經達到赤篆極限的磅礴真氣應時而變。
“朝出戶存玉女”、“盛神法五龍”這兩步功夫化合為一，六位【五官】帶動胸中五氣化作五龍。
馭氣乘龍，先是走任督二脈小周天，再走身諸氣脈大周天，最后徹底沖出身體游走內外。
五官中除安忍不動的【土官】之外，其余五位全都化作身披彩色紗衣，戴著金釧兒、玉鐲的美麗天女。
好似飛天一般上下翻飛，進進出出，以柔白的小手不斷梳理王遠身周、身內的道法氣脈。
在這個過程中。
以【玉城金闕通神篆】為核心不斷吞吐的【地闕真氣】，也在由內而外沾染了【地戶】的氣機之后，開始一點點蛻變。
不知過了多久，王遠耳邊忽有悅耳的鐘磬之聲鳴響。
同時丹田之中猛然一沉，又立刻一輕，身體轟然劇震。
一身磅礴的【地闕真氣】在此刻徹底凝練完成，化作一泓由無窮符箓組成的沛然【法力】。
在丹田之中顯化為一片煌煌寶光、燦爛流云、滔滔江河、飛天玉女...盡得造化之妙。
先前王遠已經有了借助五官合一凝聚【法光】的經驗，這次【真氣】蛻變【法力】的過程自然是駕輕就熟。
一輪金青色的大日在腦后轟然展開，光耀十丈！
新生的【法力】不僅將精、氣、神統合一體，還勾連體內體外，令人身小天地，宇宙大天地深深交融。
如果仔細去瞧就會發現，這每一縷金青色的毫光，都徹底蛻變成了極細小的符文篆字。
一呼一吸，口鼻間便是兩道符氣吞吐；一舉一動，便是無數道長虹一般的符箓隨身；一言一語，似有言出法隨的神妙威能。
運使低級法術，再也不用存神觀想，掐訣念咒，心念一動，法術便自然成型。
跨過這一道關鍵的門徑，王遠終于有了幾分不動如山，萬法難傷的威風。
鐺鐺鐺...
【五官壇城】中的無數符文篆字互相耦合，層層堆疊升高，在最中間的黃色壇城中，化作三重略顯虛幻的威嚴寶幢。
正是，法師境界的修行道路中“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的三才之格。
與五色壇城結合起來，隱隱約約已經有了幾分【閻羅金闕】的巍峨氣度。
此刻。
無數構成了【五官壇城】、【三重寶幢】的符文篆字，在高速運轉間發出好似滾珠般的順滑鳴響，匯成宏大的經文：
“十方宣微妙，符命敕泉扃，拯撥三途苦，出離血湖庭，沉魂滯魄眾，男女總超升...”
甚至要穿透身后的【地戶】進入陰世下土，超拔正在那里受苦的億萬鬼魂。
“呼——！”
王遠這才輕舒一口氣，緩緩睜開眼睛，身后【五官】和凰嫵分列左右。
頭頂一輪好似煌煌大日般的【地闕法光】，則在一點點堅定不移地照透骨骼，打磨肉身，讓它越發契合自身道法。
黃篆法師的【法身】，在本質上就是一面明鏡，能照出法師自身的道法本質，也是法師修持諸法的憑依。
【法身】才是一位法師的本相！
在成就法力之后，剩下的就是水磨功夫。
這一步也叫“水磨法鏡”。
用充滿自身道法、知識、精神烙印的法力去打磨肉身，直到化作真正的【兩界法身】。
一旦徹底跨過這一關，不僅能讓術士的生命本質發生質變，還能大幅增加壽數。
哪怕原本只是一個最最普通的人類，而非烏龜王八之類的長壽妖魔，在成就【法師】之后，壽元也立刻便能暴漲到二百四十年。
不要說是第五境的【兵圣】，就連一些短命的王朝都活不過一位【黃篆法師】。
可想而知，這一步踏出，才是真正的仙凡之別！
正在這時，他們耳邊忽然響起了有人說話的聲音。
“古怪，真是太古怪了！”
滿懷喜悅的幾人心中微凜，連忙循聲向著鬼門外側望去。
卻見那兩位這幾天已經見過無數次的“好漢”，正站在門外甕里甕氣地小聲嘀咕著：
“地母所掌【瘟疫】、【死亡】、【生育】、【輪回】這四項權能，分明已經構成了內部的封閉循環。
按理來說，自身就達成了絕對的平衡，道法科儀運行越久只會越穩固。
但是莫名其妙的‘失衡’卻一直在加劇。
無論是外面薩滿主持的科儀，還是咱們羅酆山內部的【地戶】也檢查過了，根本就找不出任何原因啊！”
聞言，眾人頓時心中一定。
這段時間以來，被【沉淵鬼王旗】化作的【鬼門】擋住，沒有一只鬼能成功突破【鬼門】，進入他們身后的【地戶】。
王遠這個“守門人”自然而然便取得了這道“門扉”的控制權。
為了迷惑【地母黑天】，他在截流了一半冤魂之后，還將另外一半送進了三途河。
雖然被爺爺刮了一層油水，但終究也算是下了地獄，滿足了【輪回】的條件。
只有進了“抽腸誅心獄”的那一半，才是導致失衡的罪魁禍首。
旁邊那第二位神使，能干到目前這個關鍵的位置，明顯也是個有覺悟的，聽到同伴的言語，滿臉堅毅道：
“既然從外部找不到原因，就從我們自己身上找原因。
別人能做好，我們為什么就做不好？
一定是我們干活的時候還不夠賣力！
走，我要去主動申請加班加點，提升速度，增加效率，爭取在更短的時間內，將更多的鬼魂送進輪回！”
說完身上騰起黑白二色的遁光，閃電一般沖向了羅酆山入口，去迎接下一批到達的冤魂。
啪！啪！啪！...
【鬼門關】的大門后面，王遠、凰嫵、桃仙娘...一幫人聽到此言，全都忍不住地為她用力鼓掌。
哪怕將手拍得一片通紅都不忍停下。
這一刻，即使王老板對那些【詭異】、教門生了一副鐵石心腸，眼睛都不由濕潤了。
“聽聽，大伙兒都聽聽，這是一種什么樣的精神啊？
揮蹄勇做千里馬，俯首甘為孺子牛！
這位神使竟是如此的愛崗敬業，無私奉獻，只問耕耘，不計收獲。
這樣偉大的精神，我們‘陰山道’一定要學習啊！”
王遠一邊如此感慨著，一邊輕輕拭去眼角晶瑩的淚光。
若非條件不允許，他都準備連線麾下所有的【陰官】發表即興演講，再開一個“陰山道”內部的大型學習會了。
不過，即便臨時開不成學習會，他也要以最真摯的感情對她說：
“聽我說謝謝你，因為有你，才讓我...這么有錢。”
王遠分明感應到，隨著鎮壓的鬼魂越來越多，在即“抽腸誅心獄”之后，【鬼境·閻羅殿】的第三層也即將形成了。
當然，要謝謝她們努力付出的，還有三途河上的王老頭。
【鬼門】的另一端。
數月未見，比起一開始，【三途陰官】王文化當真是闊了太多。
“春香、冬香，再重一點，不錯，不錯...”
這老頭悠哉悠哉地躺在一條上好的羊絨毯子上，身后兩個臉色木然，涂著腮紅的“丫鬟”，正不停給他敲著肩膀。
老爺抽著煙、喝著酒，還不忘吃上兩口時令果品。
雖然格調不高，卻像是鄉下那些慣會享受的老財主一樣，圖的就是一個舒坦快活。
這幾個月以來，除了“御龍直”善后業務賺得外快，王遠麾下那些城隍系統的【陰官】們也都一個個搶著孝敬王老頭。
除了酒水、煙絲、瓜果、新上市的話本小說之外，還燒了不少花枝招展的紙人下來伺候。
特別是登州府城隍聶人熊，親自扎得春、夏、秋、冬四大丫鬟最為出眾。
當然，王老頭在享受之余，倒是也沒有耽誤了正事。
“下去！”
“上來！”
河面上，還有另外兩條小船正在處理不斷被丟下來的乃蠻冤魂，在河里涮上一涮，涮成白板再撈上船來，成群帶走。
顯而易見，大概是因為手中業務實在太多，王老頭自己一個人已經忙不過來。
便額外收編了兩個新的【三途陰官】，幫忙干活。
照這么下去，卻是有著漸漸做大做強，在三途河上開漕幫的強勁勢頭。
而且【三途陰官法】術法合一，擺渡擺的太多，王文化的一身道法也在突飛猛進，距離【陰神】境也不差多少了。
需知【陰神】境在地上可以當一任府城隍，掌管百萬百姓的生死之事，已經完全不是小角色了。
而腦后的【功德金輪】雖然比不上王遠，卻是也已經有了整整五道，代表五十萬【陰德】。
在所有三途河上擺渡人中，也是最拔尖兒的那一小撮。
如今當真是，家中有船又有錢，生活樂無邊。
外面那兩位神使干得越賣力，王老爺，老爺子的腰包就越鼓，【地母黑天】的道法失衡卻會越嚴重，直至最后...轟然崩塌！
而到了那個時候，也即是圖窮匕見，你死我活之時。
只看到底是王老爺的手段更毒辣，還是那詭仙的道法更高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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