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皓明從汪書記那兒出來，直接回家。
他岳母說：“這次出去怕有一個星期了吧。”
陸皓明笑道：“還要去呢。”
他岳母給他泡了茶，說：“我去買點菜。”
陸皓明端著茶進了書房，回味著汪書記最后那幾句話，突然明白過來，
于是，他習慣性地邏輯推理了一下：當縣長，市里可以做主。當縣委書記，汪書記肯定要去省委組織部打一轉，匯報一下情況。
所以，汪書記最后那句“你回去吧”——應該是你先回之縣好好把事情辦妥。
至于要自己多讀點三國，這句話好理解——三國講智，水滸講義——書記在暗示他還要多歷練一些政治智慧。
既然汪書記有這么一層意思，自己就要做當書記的打算，一定要提前謀劃。
當領導主要是用人。如果自己真去當書記，怎么布局人事呢？他以前只認識之縣幾個主要領導，這一次爆炸案后多認識了幾個，但對整個縣級班子還是不熟。
一定要提前了解才行。這個找誰呢？
想了很久，他突然一拍大腿：肖秋良。
肖秋良是他扶貧時的金寨溝鄉鄉長，后來當上了鄉里的書記，只是這些年聯系少了，不知現在還在不在金寨溝。
他撥通了小滸村李支書的電話。
“李書記好。”
“陸局長啊，聽說你抽調在我們縣管那個爆炸案，你挺忙的，有空來我家吃頓飯嘛。”
“哈哈，有的是機會，我想問一下，秋良書記沒動吧？”
“動了，去年調到銀溝鎮當書記去了。”
“金溝銀溝，他都要搞一遍啊。”
“銀溝比金溝強，我們鄉5萬人，銀溝鎮8萬人。他們是鎮，我們是鄉。經濟比我們好，肖書記是受重用呢。”
“哦，沒其他事，我就想找他談件事。工作結束后就到你那兒喝頓酒。哦，他手機號碼沒變吧？”
“沒變，你哪天來嘛，我打電話叫他來陪你。”
“到時再說吧。”
陸皓明掛了手機，立即給肖秋良打電話，笑道：“肖書記，你換了地方當領導，我都不知道呢。”
那邊笑道：“你在我們縣處理爆炸案，名字天天見，就是不敢來打擾你。”
“怎么名字天天見呢？”
“指揮部發簡報，電視臺播新聞，都有你的名字。”
“哦，我自己倒沒注意，哪天有時間，我們見個面吧。現在工作輕松些了。”
“你自己還不知道？我們后天就要見面，我們銀溝鎮有一個炸死了的，就是你負責善后，今天佟書記打了電話給我。要我配合你做好工作。”
“哦，我今天回局里開個黨組會，還沒接到通知。跟你一起處理太好了啦。不是你配合我呢，是我配合你。你人熟地熟，又是一鎮之主。”
“這戶人家是炸死了老婆，男的比較刁蠻，家庭又困難。不管怎么樣呢，到時我向局長匯報，一起做工作吧。”
“好的，那后天見。”
掛了電話，陸皓明就不去想其他事情了，找出一張宣紙，練起書法來。
練了一陣，手腕活泛了，便找出《唐宋詩鑒賞辭典》，準備寫一幅書法作品。翻來翻去，選了賀知章的《回鄉偶書》之二，醮了一桿墨寫道：
離別家鄉歲月多，近來人事半消磨，惟有門前鏡湖水，春風不改舊時波。
這書法不練就退步。他不滿意，又換了一張宣紙，正在揮毫潑墨，門開了。
他回頭一看，文娟進來了。
“哎喲，小谷講你在那里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回家了還有興致寫字啊，工作結束了？”
“沒有呢，下午又要去。”
“汪書記真會找人，總是找幾個熟人做事，知道我這女人忍耐力強，不會責怪你。你一個教育局長管爆炸案，成了越界人才了啊。”
陸皓明想開句玩笑——準備長期跨下去——剛說出“準備”兩字，覺得說漏了嘴，忙改口道：
“準備點酒，代表汪書記中午敬你一杯，你辛苦了。”
“代表汪書記？不知辱恥。說話的語氣越來越大了。我表妹今年畢業，你把她分到一中吧。我姨媽昨天來找過我。”
“行啊，從來沒謀過私，這一次一定要謀一次。”
文娟說：“你看我娘今天煮了好多菜。其實我娘的想法，就是想讓你把她分到教育局。”
陸皓明笑道：“我認為當個局長都行。”
文娟定定在望著陸皓明：“你一定有什么喜事。”
陸皓明頭搖個不停，連說：“沒有，絕對沒有。”
“陸皓明，你的一舉一動瞞得過別人，瞞不過我。是不是要你去當縣長？”
“是你自己猜的，還是別人這樣傳？”
“猜的，你的表情不同。”
“文大護士長，你會看相了？絕對沒有這回事，寫幾個字，放松一點，你就這么多聯想。”
“不是聯想，志遠感冒了，到醫院來找醫生，碰上我，悄悄地跟我說，他準備去之縣去辦學校。”
陸皓明心里咯噔了一下，說道：“他那個鬼，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就是用這種方法來套你的話，看你的反應。
我說你表妹能當個局長，意思是你要跟媽做做思想工作，不要想著一步登天，先到學校里鍛煉，真有才干再談調動。”
文娟才說：“哦，那吃飯去吧。”
吃過中飯，兩人把門一關，做了“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的耗氧運動。然后，他就好好地睡了一覺，直到方斌打來電話，他才一驚。原來三點多了。
他不慌不忙地說：“四點準時開會，”
他起床洗漱一番，正想出門，他岳母說：“文娟給你準備了幾身干凈衣褲，就是沙發上那個袋子。”
陸皓明提起袋子下樓。
十多分鐘后，他走進了會議室。
大家玩笑道：“小谷說你沒休息好，果然眼圈都黑了。”
陸皓明笑笑，然后說：“兄弟們，開會吧。”
大家坐好，小芳進來泡茶。
陸皓明喝了口茶，說道：
“這段時間被市委政府抓了壯丁，工作確實辛苦。但也長了不少見識，鍛煉了工作能力。
目前還要把善后工作做好才能回來。局里的工作不用我操心，方局長做得很好。
今天開這么一個會呢，就強調一件事，大家要集中精力把‘尖子班’抓好，今年一定要考幾個北大清華。現在請方局長談一下‘尖子班’的情況。”
方局長匯報了三個類子班最近舉行的預考，就是按高考模式，檢查一下大家的學習成績，說目前情況還比較樂觀。
陸皓明說：“樂不樂觀，七月份之后再說。抓不抓緊，現在可以做。一定不能放松。”然后作了詳細安排。
開完會，他就和小谷去之縣。
陸皓明說：“你到處為我做宣傳，其實我是睡了覺的。”
小谷笑道：“就算睡了也睡得不踏實，不說你，連我都睡得不踏實，生怕你半夜叫我起床。所以，我一點也沒說假話。”
陸皓明心里想：如果真去之縣，這個人一定要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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