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皓明的工作，看上去一切順利。
萬里行鞋業的廠房正在建設之中，指揮部就設在“蘭庭酒店”。負責人叫谷曉生，一個三十來歲的年輕人。
盡管年輕，大家都稱為谷總。谷總做事很機靈，經常來陸皓明辦公室匯報一下工作。
陸皓明也很爽快，遇到谷曉生有什么困難，就一個電話打給有關部門，迅速解決替他解決。
古曉生經常用廣東腔普通話贊揚陸皓明：“書記，你叫‘快’書記啦，什么事都快。你真系好書記啦。”
下面的環保啦，交通啦，國土啦，這些局長適應不了陸皓明的風格，背地叫他“霸蠻書記。”
譚先生簽了意向合同，回到新加坡之后，也派了一個代理人過來。代理人叫陳嘉華，也是三十多歲。
他與谷曉生不同，很講規矩，一般不找陸皓明，總是按等級找人。陳惠玲分管旅游，他就經常找陳惠玲。
弄得兩個經常在一起，之縣的干部就給他們取了個綜合名字，叫“二陳湯”，因為兩個都姓陳。
陳嘉華是兩個項目都管。辦公室設在之縣賓館。他招了幾個文員，目前主要是請專業策劃公司做茶業的策劃文案，以及高嶺山的旅游規劃。
旅游規劃的時間比較長，大約到明年五月份才能拿出來，然后要通過總部評估，之縣認可，才能實施。
之縣招進了三個大項目，加上城關鎮引進的肉類綜合加工廠，算有四個招商引資企業，一時，陸皓明的名聲在無何五縣一區傳開。市委對他的工作也非常肯定。
陸皓明也知道，這些企業中，肉類加工廠、鞋廠、茶業在明年就可以初步見效，不僅解決了部分勞動力就業，還可以帶來稅收。
旅游業則三兩年難以見效，不過，從長遠看，這是一個優質項目。
政通人和，陸皓明總算可以松一口氣了，于是，他四平八穩地上班。很多拋頭露面，可以獲得政聲的機會，就盡量讓給淡家坤。
全市招商引資表彰大會，他讓淡家坤去市里領獎、發言。
全省打黑除惡先進縣表彰大會，他讓淡家坤和政法委蘇新春去參加。
全省生豬養殖大縣，他讓淡家坤去發言、領獎。
據他掌握的情況，之縣領導干部中對淡家坤有意見的人也不少。
他現在的所做的一切，就是保證明年三月，淡家坤能夠順利當選。
一切順遂。轉眼就到2009年12月下旬。
這天，淡家坤來到陸皓明辦公室，說道：
“陸書記，元旦你就回去好好休息。我呢，家在之縣，這幾天我值班。”
淡家坤本來是外縣人，大學畢業就分到之縣，在這里成家立業，差不多成了一個本縣人。
陸皓明說：“好，我也輕松幾天。”
時間流轉，一晃就到了2009年最后一天，陸皓明對小谷說：“打道回府，好好休息幾天。”
小谷有些吃驚：“你就算準了這幾天沒事？”
“沒事，走吧。”
小谷也松了口氣，說：“回家回家回家——”
陸皓明剛剛到家，任志遠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大哥，我剛才在路上看到你的車子，回來了就到小弟這里來吃個飯吧。我和唐局在一起呢。先來茶室坐坐。”
陸皓明跟岳母說：“晚上有個應酬。我會早點回來。”
他岳母說：“你天天不在家，真要早點回來啊。”
陸皓明說：“前段工作太多，以后就會好一些了。”
他下樓開了自己的車，往南國大酒家而去。
進了大廳，遇到好幾個熟人，他一一握手，然后才上二樓，進了茶室，果然任志遠陪著老唐在喝茶。
任志遠把陸皓明讓到上首，與老唐坐一塊，給他倒了杯茶，笑道：“你太忙了，和小谷通了幾次電話，你不是開會就是下鄉。”
陸皓明喝了一口茶，說：“萬事開頭難啊。”
老唐說：“教育局的事，你不管了，我也沒管了，現在就專心給志遠出點主意。”
“局里有什么變化嗎？”陸皓明打聽道。
“沒什么大變化，你那妻外甥女，我給你安排在一中。”
“這個要謝謝師父，你出面更好一些。”
“田野調到市政協去了，在他叔叔手下當科長。因為新來的局長也不太喜歡他。”
陸皓明點點頭，他心中想的都是些大事，至于田野，他沒興趣去關心了。
任志遠說：“大哥，有個事情向你報告。”
“這么客氣？”
“我不來你那兒辦學，也不和你做生意，一心一意支持大哥堂堂正正做官。只是有一樁事要請你別阻止我。”
陸皓明望著任志遠。
任志遠說：“你們水利局要把午水河有一段河道疏通，我絕對沒有打你的牌子，通過省水利廳一位張處長跟你們水利局高局長打了一個招呼，準備去承包疏通工作。我就怕你……”
任志遠故意不說了。
“怕我什么？”
“怕你阻止嘛，為了你的名聲，怕別人議論你把工作包給自己的朋友。”
陸皓明知道任志遠為什么要請老唐作陪了，笑說：“你沒找我求情，直接找的水利局高局長，你們通過合法手續承包，我怎么會阻止？”
任志遠故意激他：“你不是在干部大會上表態，誰打著我陸皓明的旗號做生意，你告訴我，我一定阻止。”
陸皓明說：“你沒打的旗號啊。”
任志遠說：“書記開明。我去承包這個工程還有個好處，這筆錢是水利廳下撥的，我和張處長很熟，他可以多撥一點錢給你們水利局，減輕你們地方財力的負擔。”
這個疏河工程，陸皓明當然清楚。高局長向他匯報過，是省廳撥80%的錢，縣里配套20%。能從省廳多爭回些資金，縣里就要少投入一些。
雖說之縣在五縣一區中經濟比較富裕，但這種錢，不要白不要，便說：
“志遠，只要是正常生意，你自己爭取的，不要我打招呼，干什么都行。”
任志遠說：“那我們就到老六家里去吃飯，換個地方，換個口味，老六做好了準備。”
三人驅車到了郊外老六家。
老六正在下廚，忙跑出來說：“陸書記，歡迎大駕光臨。快坐快坐，我正在弄一道你喜歡吃的羊茹菌湯。”
女主人上茶上水果，三人邊吃邊聊。
一會兒，飯菜熟了，四人喝酒。
席間，任志遠說：“大哥，我把老六從水廠調出來，專門負責河道疏通那一塊工作。”
陸皓明說：“老六，你敬了我三杯，我敬你一杯。”
老六端起酒杯，說：“書記敬酒不敢當。”
陸皓明說：“這杯酒是一杯約法三章的酒。任總要你去負責疏通河道是件好事，但有幾句丑話說到前面。”
老六嘻笑：“書記，你一句頂一萬句，盡管說。”
陸皓明說：“第一就不能打我的旗號，第二是質量要有保證，第三不要來找我。”
老六笑道：“完全可以做到，我讓別人感覺到，我根本就不認識你。只是一個代理包工頭，埋頭干事，不搞關系。
除了水利局，我跟別的領導都不接觸。分管農林水利的副縣長姓段。我都不跟他打交道，有事只向水利局高局長匯報。陸書記，你總放心了吧。”
陸皓明說：“只要你保證得了，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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