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政府招待所，這只是內部稱呼，其實叫“春園賓館”。三人上樓，進了218房間，小谷燒水泡茶。
陸皓明坐下，肖歌小心翼翼地坐在一旁。小谷把茶端過來，放在小圓桌上，搬了條凳子坐到一旁。
陸皓明說：“肖主任，你把情況詳細一點敘述一遍，讓我心里有個底。”
說罷，他給了肖歌一支煙，意思是讓他放松。
肖歌沒有吸，這本是小事一樁，但驚動了省委書記，讓他內心既害怕又慚愧。
“情況是這樣的，你過來上班后，我就開始著手裝修房子，先把你原來出進的門封了，然后敲墻與秘書室打通，再把墻壁粉刷，因為施工，門總是打開著的，任何人都可以進去看。
段有義最關心這個事，去看得最多。準備敲瓷磚的時候，師傅們說原來的瓷板，市面上斷貨了，最好是全敲掉，重新鋪新的。
段有義就建議鋪仿木板。師傅們紛紛贊成。因為這是個小工程，賺不了多少錢，他們就圖簡單，加上段有義在一旁說，再安瓷板，時間太久。這樣仿木地板防火防潮又便于打掃。再說也不貴，以后有條件，每個辦公室都可以鋪。
廳里的房子嚴重老化，很多辦公室的瓷板都變了色，我想新廳長要有新面貌，這樣材料不貴，以后一間一間地換成仿木地板，大家也覺得你當廳長后，辦公條件逐漸改善，也是一件好事。
于是，就同意了這個方案。
鋪上之后，墻面還要刷第二次涂料，就打開門窗通風，過了三四天，刷了第二遍。
段有義又建議，要通風久一點，這樣才不傷身體。門窗就這樣打開著。”
陸皓明問：“通風時間多久了？”
“十來天。我認為拍照就是在這十來天時間之內，因為沒有關門，任何人都可以進去看，大多數人中午沒回家，就在食堂吃飯，進去拍張照片很容易。”
陸皓明聽了，對肖歌說：
“這不怪你，你的心思是好的，我當著郝部長的面也是這樣說的。你不要有任何思想包袱。也借此機會和你們兩位談談心。”
肖歌聽到這里，才端起茶喝了兩口。
“小谷跟了我多年，了解我的風格。我的風格是做一步想三步，所以嘛，以后你做事，如果拿不定主意就先問我。
其次，這件事情，我們就不追究是誰告的狀。”
肖歌身子猛地震了一下：“不追究？”
陸皓明慎重地點了點頭。
肖歌有些不解地望著陸皓明。
“你追究誰啊，他也沒寫名字，落款是文化廳干部職工。再說，懷疑這個，懷疑那個影響團結。
我也不提告狀的事。這件事就讓它過去。下面說三件事。一是戲劇獎是文化部舉辦的，算全國大獎。省里要表彰。你向武秘書報送受表彰的單位和個人。
單位不用說就是文化廳，全省不會表彰到二級單位。是文化廳組織選送的嘛，人員你就報二個，谷雨和黃曉。
第二件事，我不配秘書。就配一個司機，小谷坐外面房間，代行秘書之職。他轉了干，下次開會就研究正式調入。
第三件事，我準備調一個人進來當辦公室副主任，逐漸過度，以后你當副廳長，讓進入的人當辦公室主任。
開完經濟工作會議之后，就研究這些事。”
肖歌既高興又有些惶恐，試探著問道：
“這次告狀的事，不會影響我……”
“這有什么影響呢？你又沒有鋪真正的木地板。我以后在會上還要表揚你。”
“表揚我？”
陸皓明也懶得解釋。說道：“就這樣定好不好？”
肖歌云里霧里，心想，原來柳、杜當廳長時，他還能猜透兩人想的什么，這陸廳長表面看上去非常直爽，但自己反而摸不透他的心思了。
陸皓明站起來，說：“先送我，小谷再送你回家。”
肖歌說：“不用小谷送，我打個的回家，家里離這兒不遠。”
三人走出招待所，肖歌在門口搭了一輛的士，走了。
坐上車子，陸皓明問：“我考考你，告狀是誰干的？”
小谷說：“廳里的人都還認不全，我也不知道你以前得罪過誰。不過，有一點我可以肯定，絕對不是段組長干的。”
陸皓明對小谷很滿意，再問：“理由呢？”
“傻瓜才這樣干呢，建議你鋪，然后就告狀。我反而覺得段組長這樣的人當辦公室主任比較合適。”
陸皓明笑道：“為什么呢？”
“當然，我的也不一定正確，因為我才過來。我和段組長接觸不多。有個感覺，他什么時候都為領導著想。
有一次他對我說，這車子的空調應該修了。所以，我上次把空調修了修。
還有一次，他對我說，車子后胎要修，不能單獨換一個胎，跑快了就不平衡，要把四個胎都換掉。”
陸皓明說：“小谷，你跟我這么多年了，看人基本上準。一呢，絕對不是段有義告的狀。二呢，段有義適合當辦公室主任。
但是，段有義有個缺點，就是只護一把手，對其他人，包括副職他都不會尊重。
這個缺點呢就會幫倒忙，讓廳里其他的人對他反感。如果用他，其他人就會遷怒于一把手。”
小谷說：“對對對。要把肖歌和段組長捏碎，合二為一，重新造一個人，就是最好的了。”
陸皓明哈哈大笑，說道：“所以，我以后要調桂生來當辦公室主任。”
小谷一只手在方向盤上拍了一下：“太好了。桂生做事，領導喜歡，群眾也不反感。寧主任是九段，段組長是六段。”
陸皓明說：“你心里清楚就行。我還是要用段組長的，他有他的用處。”
“怎么用？”小谷好奇。
“用人沒有一定之規，這個時候用你，那個時間晾你。當一把手不能太白，也不能太黑。要是中間色，叫灰。
這樣就進退自如。”
小谷說：“不黑不白叫灰。我又學了一招。”
陸皓明說：“告狀這個事，本來可以查一查，肖主任也想查一查，越查對肖主任越不利。即使是別人的責任，但他給人的印象就是慮事不周。
你看，他表弟邱秘書就成熟得多了。”
小谷吃了一驚：“邱秘書是他的表弟？”
“對，有些人際關系，我會慢慢告訴你。邱秘書要肖主任打的士過來。肖主任可以派車，不派車就是為了縮小影響。
他也不要肖主任開自己的車過來。動車，別人就知道他頻繁外出。所以，我要你接送，也是為了縮小影響。
我在廳里絕對不提告狀的事，只會說我認為塑膠地板不合適，它有股橡膠氣味，我受不住，在廳里的會上說明一句就行。”
小谷說：“我懂了，告狀的人有種挫敗感，告到董書記那兒也告不靈，沒一點事，一切風平浪靜。”
“對，谷大師，告訴你去開個看相算命店，比跟著我強多了。”
小谷笑道：“還是跟著你比較好。至少懂得段有義不過是個六段高手。以后我就知道怎么對付他了。”
陸皓明想，小谷太可惜了，只讀了個高中。要是大學畢業，當個什么處長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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