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間一直流傳董書記會走，但董書記年前沒走，年后也沒走。到了這年五月，又悄悄地傳遞另一個驚人的傳聞：
皮副書記有問題。過了十來天，已是實錘，網上，報紙上都刊登了消息。
董書記穩于泰山，反而告狀者把自己弄了進去。
陸皓明埋頭工作，靜觀變化。
查一個就騰出一個位置，騰出一個位置，按數學的算法，補一個位置就行了。如果是從外省調入一個填補副書記這個位子，這種算法是對的。
如果是內部調整的話，這種純數學的算法就是大錯特錯，補一個位置，就可以影響幾十，甚至上一百個位置。
過了幾天，雁南官場就開始調整，果然是從內部提拔替補。
原來的常務副省長叢一飛重用為省委副書記。
原來的常委、組織部長郝維屏重用為常委、常務副省長。
劉副省長提為常委、組織部長。
無何市委書記費銘提為副省長，接替劉副省長的位置。
這個時候，就空出一個無何市委書記的位置來，爭這個位置的人當然是排成了長隊。
陸皓明也是比較合適的人選。
他有他的優勢：董書記對他的印象比較好，韓省長對他的印象更好，劉開來現在是組織部長。他曾經在無何工作過，人熟地熟。
唯一的短處就是資歷與別人相比，淺了一點。
如果要提拔，從程序上沒有問題，廳長是正廳，市委書記也是正廳。
但是，這其中的差別還是挺大的。如果要上副省級，出去干市委書記是最好的選擇，一個廳長要上副省級，除非像發改委，財政廳之類重要部門。
陸皓明深思熟慮之后，決定不去爭這個位置。
他想，如果有希望，現在的劉部長就會給他暗示，讓他去活動活動。
果然又過了幾天，省財政廳年輕的余廳長就被任命為無何市委書記，接著上州市市長任命為省財政廳長。
這個時候，陸皓明才明白——不爭有不爭的好處。文化廳畢竟是個一般的廳，甚至可以說是個弱勢單位。
不過是他陸皓明在這里工作干得出色，在廳級單位中才有點影響力。
在他放棄離開文化廳，準備再打幾年基礎，從新廳長變為老廳長之時，轉機來了。
六月初的一天，劉開來部長要召見陸皓明。
那天，陸皓明剛剛上班就接到武秘書的電話，請他迅速趕到劉部長辦公室。
陸皓明二話沒說，叫上小谷，直奔省委大院。
半個小時之后，就到了組織部大樓。
有不有好事，就看領導身邊人對你的態度。武秘書見了陸皓明，立即起身來握手。
人與人之間可以不說話，但握手的輕重，卻可以區別關系的好壞，區別是好事還是差事。
果然，武秘書使了一點勁。
陸皓明同樣使了一點勁。
武秘書說：“里面沒人，你進去就行。”
陸皓明推開門，劉部長站了起來，伸出手與陸皓明握著，又搖了兩下，說：“你坐。”
武秘書送上茶水，退去，關門。
劉部長破例給了陸皓明一支煙。關系親疏就體現在這些細節上，上級主動給下級發煙，就是說明他喜歡你，說明有好事，至少也是在拉攏你。
陸皓明接過，沒抽。這空間太少，領導可以抽，他不能加重污染。
劉部長起身，領著他進去會客室。
會客廳有兩個作用。一是人比較多，比如同時召集幾位廳長一起談話，到會客室去坐。二是密談。
兩人坐下，陸皓明才上前給劉部長點煙，自己再點上。會客室比較空曠，抽支煙沒關系。
劉副省長微笑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說：“皓明，這幾年感謝你對我工作的支持啊。”
陸皓明笑道：“我只是在您的領導下，干了一點具體事情。”
“我有個想法，也跟董書記私下交流過了。想讓你到上州當市長。”
陸皓明點點頭。他激動嗎？激動。但這些年的成長，他已經養成了處驚不變，遇喜不露的功夫。
劉部長抽了一口煙，噴出一口煙霧，緩緩說道：
“本來，可以讓你去無何當書記，但你資歷太淺，難以通過。讓你去上州比較合適。一是林一亮同志已經57歲了。再干兩年，就去省政協，或者省人大當副職。
二是你到上州好好干兩年，就可以升為書記，這是最便捷的通道。當書記就可以進入常委。
陸皓明說：“感謝部長對我的關心，愛護，我無法用語言表達。總之一句話，愿當部長馬前卒。”
劉部長繼續說：“上州也比較復雜。你有什么要求，我能夠幫上你的，盡自己的努力。”
陸皓明竟然第一個想到的是段有義。
他也不知道劉部長對段有義的看法如何，試探道：“我能帶人過去嗎？”
劉部長盯著陸皓明，盯得陸皓明的心撲撲跳。
半晌，劉部長笑道：“我知道，你一直喜歡你那個司機，這個你自己做主就行。”
陸皓明搖搖頭，表示不是帶司機，帶個什么司機，秘書，當個市長完全可以自己調整。他頓了一下，說道：“我想帶段有義，能不能讓他去當紀委書記。”
劉開來心想，這個陸皓明確實有心計。如果管紀檢的是自己人，就等于手上有把刀。可以不殺人，提把刀在手上就有非常大的震懾力。
“這個段有義，你駕馭得了？”
別看劉部長平時當副省長時，對段有義不冷不熱，見了面握個手而已，其實他心里精著呢，竟然對段有義還有所了解。
陸皓明說：“部長，您放心。這兩年向您學習，有些進步，知人之明，用人之長，御人之術，我還是有些心得。”
“這個……我不能現在答復你。因為要向董書記匯報，還要與林彬同志商量。如果你愿意去上州，那么去是沒有問題的，董書記有意向培養你。”
陸皓明堅定地點了點頭。
劉部長也點點頭，說道：“那你回去，一如既往地工作，等待消息吧。”
陸皓明站起來，在這種場合不適宜說很多感謝話。何況官場上的感謝不是如何說，而是如何做。
一個上級重用你，就是你用行動報答他，這才就是最好的感謝。
兩人握手，握得很有力。
陸皓明出了劉部長辦公室，朝武秘書揚揚手，走了。
他迅速下樓，向停車場走去。
平常的規矩，都是打個電話讓小谷把車子開到辦公樓前來接。現在，他需要讓風吹一吹。也需要走一走，這樣，心情才會平靜一些。
上了車，小谷問：“回廳里吧？”
陸皓明笑道：“不回廳里去哪里？以前中午還可以在劇團吃飯，現在回去，那小區內又沒有餐館。”
小谷也笑道：“寧主任當上主任后，食堂的伙食還是大有改善呢，他知道你現在中午一般在廳里吃飯。”
陸皓明沒有回答小谷，心想，在這官場上，就是要有幾個自己人，不然，就是當個一把手，也會被人架空。
有了人，你當個二把手也很有實權。這個段有義，他還真希望劉部長在董書記面前做通思想工作，與林彬書記溝通好。
陸皓明回到廳里，還沒到吃飯時候，進門就把門一關，不放心地撥通了劉部長的電話。還想跟劉部長說幾句段有義的事。
響了幾響，那頭把電話按掉了。
他的心撲撲直跳。
中午吃飯，盡管文化廳的伙食改善了，他也食之無味。
寧桂生端著飯菜走進小包廂，問道：“廳長，食堂工作還要你多指教，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陸皓明一愣，笑道：“你應該征求更多的干部意見，當主任嘛，大事小事都要管，眾口難調，以大多數人的意見為準。”
寧桂生沒有聽出陸皓明真正的意思——當然，他也聽不出。
他連忙說：“好的，按你的指示，就發一個調查表，請干部職工對食堂管理提出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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