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兮就這樣看著哥哥，看了很久，才動了動干裂的唇瓣，開口道：“瑞王妃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在抹去我記憶之前，我有些話想要單獨跟哥哥說。”
哪怕人已經死了，可是她始終覺得哥哥還能夠聽到。
“放心吧，我不會尋死的，那樣就辜負了哥哥的犧牲，我會更對不起他，哪怕是死了，也無顏面去面對哥哥。”哥哥的死都是因為她。
愧疚和自責，讓她如鯁在喉，不知道該如何說，從哪里開始說起。
聽到林安若的腳步聲離開后，才緩緩抬起手，開始整理自己散亂的長發。
昏迷的時候，她能夠感受到哥哥給自己整理過，只是自己根本不小心，又把發髻給弄亂了。
這副狼狽不堪的樣子，讓哥哥看到一定很心疼吧？
雖然人已經死了，但臉上還掛著淚水，他明白，哥哥心里也很痛。
相依相伴了這么久的兄妹兩人，最后還是逃不過生死相隔，活著對她來說，變成了更痛苦的折磨。
好不容易重新理好長發，她才抬起頭看向哥哥，思緒混亂，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自己，應該從何開口，又要怎么樣向哥哥懺悔。
能夠想到的，只有一句對不起。
把臉上的眼淚擦干，她長嘆出一口氣：“哥哥，還記得小時候，你跟我說過，人只要活著就有希望，哪怕我們現在吃再多的苦再多的難，遲早也會有熬出頭的那天。”
“后來我們雖然日子過得清苦，但至少再也不怕吃不飽穿不暖，還能靠我們自己的雙手賺到錢。”
“可是我覺得哥哥這樣厲害的人，不應該屈居于人下。”說到這，聲音頓住，她又捂住臉開始哭泣。
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嘴角勉強勾起一抹笑容：“我知道自己現在笑起來一定很難看，可是也不想讓哥哥看到我難過。”
“當初如果不是我提議去黎國，不是我慫恿著哥哥去為女帝賣命，或許結局會不一樣。”
“是我有了不該有的野心，是我害了你，最該死的那個人是我！”她顫抖著緊緊攥住了拳頭，那嬌小又單薄的身軀，仿佛承受著不可承受的重量。
邊抽泣邊說：“可是你已經死了，明知道我不愿意接受這樣的結果，還是為我做了決定。”
“我沒有辦法恨你，把我一個人留在這世上，但至少你幫我選擇的另外一條路，那就是抹去我的記憶，忘記所有人和事。”
說完，宸兮長嘆了口氣，神色復雜地看著那張冰冷的臉，自己的哥哥永遠都是那么好看。
哪怕是死的時候，還是跟以前一樣，我想對自己的好，從來都沒有變過。
“嬌娘的事，是我做錯，你不罵我不打我，還當做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包容著我。”
“我的確是被哥哥慣壞了，永遠在哥哥的保護之下，從來都沒有真正地獨自面對過什么困難。”
“如果沒有哥哥，我早就已經死在逃難的路上。”她緩緩閉上雙眼。
所有回憶，都仿佛變成了鋒利的刀子。
一下又一下，隔著她的心，痛得讓她無法呼吸，整個人都是昏昏沉沉的。
在意識恍惚之間，她好像又看見了哥哥？！
此時此刻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沖著自己笑，那笑容那么的溫柔，就好像是一汪清泉流進了心里。
和小時候那樣，輕輕地將自己抱起，溫柔地對她說：“兮兒在哪里受了委屈？哭成了小淚人，如果爹娘還在的話，一定會傷心的。”
“哥哥？真的是哥哥嗎！”宸兮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
是不是自己也快要死了，所以才會看到這樣的景象，重新見到哥哥，是她夢寐以求的事情。
還是說自己只是做了個夢，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哥哥并沒有死，還陪伴在自己身邊。
“對不起哥哥，以后不管發生什么事情，我都一定聽你的話，不會再擅自做主，那些什么所謂的榮華富貴，我都不要，只要哥哥能夠好好的活著！”她著急地緊緊抓住宸佑衣袖。
卻發現自己的手竟然穿透過衣衫，這才意識到哥哥是透明的，根本就無法觸碰。
死了。
哥哥真的死了。
那么自己現在看到的又是什么？是哥哥的靈魂嗎？
是因為放心不下自己，才會留在這里。
“我錯了，我真的錯得太離譜了。”她難過地哭起來，那種失而復得的心情，瞬間破碎。
明明知道死了的人是不可能活過來的，卻還在抱著這樣不切實際的幻想，期待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
沒有了哥哥的庇護，不會再有人無條件，不顧一切地保護自己，滿足自己那些無理的要求。
她認清了現實，那種心痛的感覺，變得更加強烈。
但是，現在不應該傷心，既然哥哥的魂魄還沒走，那剛剛自己所說的那些話，哥哥也一定全都聽見了。
“哥哥，你是不是要走了？可以留在這里，再多陪我一會兒嗎？”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自私，可是根本就沒有辦法，眼睜睜地看著哥哥的魂魄也離開。
宸佑始終溫柔地看著她，點了點頭：“好，我陪兮兒。”
“我以前小時候，聽人說過，如果人死了沒有及時去陰曹地府報到的話，就會變成孤魂野鬼。”宸兮低垂著眼眸，唇角勾起一抹痛苦的笑意。
她知道哥哥已經為自己付出太多太多，然而自己為哥哥做的事情，卻沒有多少。
到現在還在提出這種非分的要求：“我已經長大了，會保護好自己的，所以哥哥你就放心去吧，不能夠因為我，再變成孤魂野鬼，那我就算是死了，也不會原諒自己。”
“兮兒，你沒有必要責怪自己，一切都是哥哥自愿的。”宸佑還是和以前那樣，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做錯事情的人是我，如果沒有哥哥的包容，我什么都不是。”宸兮再度抬起頭看向他時，臉上已經換成了明媚的笑容。
以前總是和哥哥小心翼翼地相處，心里藏著很多事，加上嬌娘的死，她雖然覺得那賤人是死有應得，可畢竟也是哥哥喜歡的，心中會有愧疚感。
如今所有的心結都已經解開，她可以做回自己原本的樣子，跟哥哥說話。
“放心吧，我可是宸佑的妹妹，當然能夠照顧好自己，一定不會辜負哥哥的期待。”說這些話是因為她真的已經想通了。
接下來要連帶著哥哥的那一份，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