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深淵專列 > 第十一章 不等式
  約翰·博格。或者叫江·博格。

  這就是恐怖藝術家的名字,他不屬于任何一個癲狂蝶圣教的衍生分支,卻與全能之手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一百多年前,俄羅斯西伯利亞通古斯附近發生了一場爆炸。

  一顆直徑六十五米的小行星撞擊地球,摧毀了該地區面積達兩千平方公里的針葉林,并且留下許多藍絲黛爾石。

  這種六方金剛石非常珍貴,在那個年代,想要制造如此巨大的撞擊壓力和熱量,恰巧又保留石墨的六方晶格和金剛石的硬度,是難如登天,如同魔法神跡一樣的技術。

  這些天外隕石回到了九界車站,并且與剛剛成年不久,來自靈巫薩滿家族的一個孩子結成輝石之禮,他就是約翰·博格。

  拿到白石的約翰小子原本可以接任列車長的職責,他天賦出眾,靈翁與傲狠明德非常看好這個元質豐沛,靈感超然的小伙子。

  但事情不像車站方想象的那么簡單,這位靈巫癡迷于古老神秘的禁忌知識,在他看來,無論是癲狂蝶或車站模彷癲狂蝶的靈魂力量,以及盧恩神力,都有一個共同的源流。

  在地下世界的海洋中,深達數萬米,數十萬米,接近地核極深處的高能高溫地帶,有更加偉大的生命體存在。那些東西遠比巨人或災獸詭譎離奇,比起地下世界城鎮坊間流傳的巨物要更加恐怖。

  不要說靈感豐沛的靈能者,哪怕是普通人與之產生聯系,都會在強大的靈能壓力中顱腦破碎神經崩潰,轉瞬之間陷入瘋狂與混亂的永恒折磨之中。

  在一百年前,約翰·博格拿到了明德遺骨,以及威力強大的天外隕石。帶著杖和石,毫不猶豫的加入了全能之手,并且從尾指開始做起,朝著拇指一路通關,只為了更加了解癲狂蝶對各類生物的影響,對自然環境的改造。

  他要順著這條線索,找到癲狂蝶的祖先,找到生命的真相。

  事實上他成功了,這位靈能學者在探訪諸多巨人行宮或妖鬼遺跡之后,從各個史前文明古老遺址的文字中破譯出了一條極為重要的信息。

  那條信息代表的含義叫做——

  [——地球是一個活物。]

  蒼穹寰宇,星辰千萬,以人類已知的歷史,并且不斷推翻重組,重新認知地理年表和生物構成的內容來看。約翰·博格認為,地球擁有脈搏,擁有靈慧,擁有意識,并且擁有大腦。

  生物于地球來說,就像是病毒于人體。

  每一次大滅絕,就像是地球在更新自己的免疫系統,更新病毒庫。

  生命從海洋走上陸地,需要病毒的幫助。

  而這顆充滿生機的藍色星球,正準備通過一次次大篩濾,一次次自然選擇,挑選出生物圈中的最強毒王,來改造矯正它蠻荒落后的[肉體元質],得以逃脫自然引力,逃脫太陽的掌控,逃脫其他死寂星球的悲涼命運,演化為新的生命形式。

  或許有一天,它會披上鐵甲,裝上引擎,飛去其他的恒星系。放出光芒長出五官,變成一顆顱腦,開口與孩子們說話。

  回到約翰·博格所在的一百年前,他認為,人類就是此次試煉的候選者之一。

  其他的演變或猜想暫且不論,尼福爾海姆的海溝之底,真實存在形似泥流與雷霆構造的龐然大物,就是它的神經突觸。

  約翰希望與它產生接觸,并且將它稱為[原初之種]。

  不管它來自哪里,它是天外來客?是寄生體?或是本地生物?是太陽系土生土長的?這些對約翰來說都不重要。

  這位強大的靈能者幾乎與江雪明一樣,在短短一年之內破繭成蝶。

  地下世界的人們口口相傳,他是數百位薩滿的靈魂轉世,其人身體中蘊含的SoulPower幾乎難以估量,

  他不為任何人工作,從不參與任何勢力的爭斗,不與任何元老院或血蝴蝶教派有利益來往,一切都只為了探尋[原初之種]的奧秘。

  傲狠明德先后數十次的警告,要約翰停止對[原初之種]的探索,BOSS認為一切靈能研究都應該止步于[魂威]。

  在廣陵止息還沒來得變成現代化軍隊時,青金衛士和當時獵王者為首的石工會成員,對約翰圍追堵截諄諄勸誘。

  最終這位強大的靈能者在探尋[原初之種]的實驗儀式里,失去了物質肉身,他變成了一縷強大的精神能量體。

  他的物質肉身與[原初之種]產生聯系的那個瞬間,一股強大的精神風暴將第六區塊的半座城市都毀滅。地球母親的精神觸須在他的大腦中肆意生長,播撒新鮮的生命力。

  智人和各類動物昆蟲被這種神力所侵染,在瞬間變成了血肉縫合怪,這些生命樣本在癲狂蝶教眾眼中成了他們豐沛的靈感來源,而后授血的儀式花樣百出。

  約翰·博格制造的災難成為了傲狠明德心中揮之不去的恐怖陰影,從此有關于巨人或其他史前文明的材料都加上了最高等級的保密協議。

  靈感越強的人,就越對這些東西癡迷,就仿佛像是知識的詛咒。

  他們與[原初之種]建立聯系,就如同一顆顆人肉炸彈,會在瞬間撕裂空間的壁障,從顱腦開始重構血肉,像是開花結果一樣,長出孕育新生命的美麗花朵,緊接著周遭的其他生命體也會受到這種靈能輻射,開始融合變異。

  維塔烙印與癲狂蝶,正是依靠這種花朵誕生的恐怖生命。

  約翰·博格所持有的藍絲黛爾石被車站的相關人員回收,再也無法進入光輝道路重鑄,其他乘客拿不到這塊無色石。約翰原本是[無名氏]的話事人,持有明德的遺骨,這根骨頭流落到了江雪明手里。

  百年之后,這位傳說中的神人終于從[原初之種]的精神風暴中逃離,又一次回到人間。他糾集了四個靈魂,組成了一個馬戲團班底,正準備在凡俗世界打探消息,看看新時代的靈能者變成什么樣子了。

  他給好兄弟們起了四個簡單易懂的名字。

  分別是西格瑪總管——第十八個希臘字母。

  阿爾法酒保——第一個希臘字母。

  貝塔歌伶——第二個希臘字母。

  以及中間人歐米加——最后一個希臘字母。

  [恐怖藝術家]出現在這座城市,無非是為了幾個很簡單很簡單的目的。但是在實現這些目的之前,他們就遇上了一點點小小的阻力。

  在上兩個月的試運營中,早就有人盯上了這家店鋪。

  中間人歐米加的工商資格證剛開下來,天樞的武裝組就對此人下了通緝令。

  恐怖藝術家的成員意識到,似乎在這片神州大地上,有一個正體不明的超凡武裝,正在偷偷的調查他們。

  就在司馬瑤探店收集情報時,歐米加也為主人收集到了本地轄區片警的具體情報。

  管控此地靈能災害的人叫做葉北。是一位擁有強大靈能的執法者。

  就在今天,江雪明頂了葉北大哥的班,拿著葉北大哥的票據來處理靈災。

  ......

  ......

  言歸正傳。

  西格瑪總管自稱爵爺——

  ——他來自一五五七年的法國,本名雅克·卡蒂亞,與諸多探險家一起建設新西蘭,并且希望找到歐洲向東方的新航路。

  在雪明眼中,這條孤魂野鬼沒有任何體溫心率的生理特征,就像是由皮具顏料縫合而成的機關木偶。

  西格瑪爵爺為了主人的事業勞心費神,要把入門的票價都算清楚,與諸位賓客談到價值的不等式這個話題上。他的工作職責就是搞錢——為約翰·博格搞凡俗世界和地下世界的通用貨幣。

  “我們的門票價是八百元整,各位都是按照這個標準拿到票的嗎?”

  這個創業團隊非常了解人性的弱點,并且能以此為突破口掠奪元質。

  此話一出,后邊兩位胖瘦頭陀就坐不住了。

  瘦的那個叫阿樂,大聲嚷嚷起來:“我在票販子那里買的,花了三千塊錢。”

  “能退差價嗎?爵爺?”胖的那個叫肥波,與阿樂是同一個社團的好伙伴,兩人都在花都夜總會上班,是做臟活的黑安保,負責不良資產的征收,說好聽點叫武力催債,說難聽點叫掃黑除惡的漏網之魚,去了派出所見到警察同志比見到親人還熟絡的那種老油條。

  “恐怕不行...”西格瑪爵爺抿著嘴,緊接著開出條件:“讓兩位貴客吃了虧,這可不行,我們會在賞玩結束之后,為兩位獻上等價的千足金幣作為交換。”

  說到此處,這位總管從柜臺下掏出一個小盒子,里面放著一枚金光燦燦的黃金硬幣。

  “這不是銅鍍金的假貨,專為那些被票販子坑害的客人們準備的。”

  此刻瘦頭陀阿樂將信將疑,若是爵爺手里的玩意算貨真價實,那金幣足有二十克重,哪怕是按克賤賣,也值四千多塊錢。

  胖頭陀肥波湊到兄弟身邊小聲囑咐,要朋友多留個心眼。

  “讓他把東西拿出來看看。”

  沒等阿樂說話,西格瑪爵爺大大方方打開盒蓋,將金幣展示在眾人面前。任由客人們去拿捏把玩。

  肥波和阿樂兩人常年混跡在賭場,有輸急了的賭客經常拿典當物換錢應急,金表金戒這種貴金屬是見得多了,一眼就能辨出真假。

  眼前這塊金幣除了圖桉不知來歷,也不知道是哪個國家的紀念貨幣,或許只是某個廠子照著網圖依葫蘆畫瓢的文創產品,但確實就是貨真價實的黃金。

  “我倆都有?”阿樂甚至有些不敢相信,但只是這枚金幣,就足夠換回買票的冤枉錢了。

  “是的!”西格瑪爵爺收好貴物,與兩位客人打起小算盤:“要退還給兩位客人的差價是三千元?”

  阿樂:“我買票用了三千一百八十八。”

  肥波一個勁的使眼色,往高了喊:“我用了四千五!”

  “那么減去一千六,我要退還給你們六千零八十八元整。”西格瑪爵爺拿出兩塊金幣:“這兩塊血蝴蝶金幣也是我們VIP會員的資格證書,在兩位貴客游玩過后,可以憑借金幣,每個月向我們領取兩張門票。”

  “兩張?”阿樂兩眼一亮:“意思是可以免費來玩嗎?”

  爵爺點點頭:“是的。”

  肥波立刻抓住了發財的機會:“必須我們本人來嗎?要是我沒時間呢?”

  爵爺:“也可以轉贈給您的朋友。”

  兩兄弟私底下一同商量。

  “這票能賣那么多錢,有搞頭啊兄弟...”

  “樂哥,比咱們去潑油漆來錢快得多呀。”

  就在此時,西格瑪爵爺冰冷的話語聲傳來。

  “兩位客人,還有一件事你們得預先想好,這兩塊血蝴蝶金幣價值不菲,照你們的門票差價來退還,還得補一點呢。”大總管提著食物稱,把兩塊金幣的凈重都算清楚,像是菜市場賣肉那樣,算的明明白白:“我與二位有眼緣,去掉零頭打個折,再付我一千六百塊就行了。”

  阿樂還在猶豫,但肥波已經打開支付寶準備轉賬了。

  這一切在江雪明看來是那么熟悉,那么老套。

  后邊的程序都不用走完,有太多太多地方可以動手腳了。

  落到西格瑪爵爺賬戶里的是真金白銀,金幣也可以是真的,至于那門票值多少錢,能不能賣出去,可全看這兩兄弟自己的本事。

  這一通交易下來,看上去都是等價交換,不知不覺哥倆就給人家免費當了售票員。

  阿香還想說點什么——

  ——她姐姐芊芊倒是心直口快。

  “你這不是讓人數錢打白工嗎?人家花錢來這里玩,買你家的金幣,還要幫你賣票?”

  “哦哦哦!哦!”西格瑪爵爺笑容燦爛:“這位美麗的女士,可別這么說,我從來都沒說過這些話——從來都沒有。”

  說到此處,西格瑪爵爺換了一副狠厲的語氣去質問胖瘦頭陀。

  “難道你們打算把VIP資格證,把如此華貴如此稀有的血蝴蝶金幣,當做斂財工具嗎?我本想著它應該是一個友誼的見證,有特殊含義的紀念品。這位女士倒是提醒了我——要是人人都來我的柜臺,拿著八百塊的門票,靠一張嘴空口無憑的要我補給他們二手票販子喊出來的恐怖差價,那我這小本生意可做不下去咯。”

  緊接著大總管的語氣變得越來越冷,用力的合上蓋子,把金幣都藏好了。

  “我與二位好心好意的多說幾句,票據只能轉贈,絕不可用來斂財,否則這VIP的資格啊,也輪不到兩位,不知道有多少人眼巴巴的等著這個機會呢。”

  阿樂一聽急了眼,立刻把錢轉了過去。

  隨即二人朝著芊芊橫眉冷眼的叫嚷著。

  “你胡說八道什么?!”

  “臭娘們!再多嘴一句我劃了你的臉啊!”

  緊接著——

  ——阿樂低聲陰仄仄的貼到雪明身邊。

  “她是你帶來的妞?我勸你管好這倆娘們!別妨礙我搞錢。”

  西格瑪爵爺眨巴著血紅的眼睛,儀態從容,端正有禮。

  “諸位不要在門店里嬉笑打鬧,本店謝絕拍攝,驗完票,我們馬上就去第一站。”

  江雪明沒作什么表示,至少西格瑪爵爺目前表達出來的所有動機,都是為了斂財,還沒到害命的份上,他江雪明從不是什么大善人,好言難勸該死的鬼,這閑事他沒那個能力管,在碰見正主之前,跟著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沒有理會阿樂的言語威脅,像個老實巴交的日子人那樣點了點頭。

  做完登記,柜臺的貨架就變成一個旋轉門——

  ——西格瑪爵爺托著金幣和收款手機,還有客人們的身份信息走去后臺。

  前臺跟進來一個酒保,要和客人們說起藝術展會之前的必要禮儀,也就是選一杯飲品。

  這回雪明坐不住了——

  ——隨著貨架的偏轉,原本柜臺后方的墻壁櫥窗里是各類紀念幣,大抵是為了應付不同差價做的展銷品。金幣的規格有大有小,能應付各種狀況,根據冤大頭的出價來提供等價物。

  接下來就不是什么等價交換了。

  酒保同樣是紅皮紅眼,年輕而富有活力,滿嘴尖利獠牙露出爽朗笑容。

  他先是與諸位客人躬身行禮,緊接著便拿出酒具和各色原料。以及窖藏底酒等等珍品,除此之外還有不同大小的瓶罐,某些小罐子里裝著密密麻麻的赤紅色鱗粉,就像是癲狂蝶被研磨成粉之后,經過機械加工的凍干粉沖調飲品。

  “我會為幾位貴客準備展覽中解渴助興的飲品和小吃,這是菜單。”

  一本厚到能防彈的菜單留在柜面上。

  ......

  ......

  就在此時,就在此刻。

  西格瑪爵爺回到了主人身邊。

  雜亂的工作臺前,諸多研究筆記和工程圖譜堆放在露露小兔子身旁。

  這只粉紅色的兇狠怪物被一只大手揉搓著,撫摸著。

  手的主人像是地獄里的大魔鬼,好似為薪王添火的柴薪,已經變成余盡了。

  赤紅的皮膚下是黑漆漆的血管,和手下一樣,約翰·博格有一對鮮艷的紅眼睛。

  西格瑪說:“主子,事情辦好了,但是葉北沒有來。”

  約翰·博格揮了揮手:“沒關系,那就照常演出。”

  西格瑪追問:“頂替他來的,似乎是一個初出茅廬的新手。”

  約翰接著說:“那就讓他好好玩玩,服務要到位。”

  西格瑪滿臉狐疑:“不用特別招待?嚇唬嚇唬他?”

  “不必了。”約翰偏過頭,撓著小兔子的脖頸:“我只是來掙錢的,不是來玩命的,西格瑪——剛才拇指給我發了條信息,你可以看看,我看不懂現代社會的網絡流行詞匯,你給我解釋解釋是什么意思。”

  西格瑪接來主人的手機,照著緊急聯絡人的短信記錄看過去。

  [快他媽的逃!前輩!你IP地址顯示在衡陰市!如果還在搞什么奇奇怪怪的授血禮,那簡直是龍王三太子跑陳塘關對著哪吒遛鳥沖浪——想找老中醫松松筋骨了!總而言之!快他媽的逃!]

  西格瑪看不太明白,因為他距離出土時間不過半年,還需要學習很多現代社會的生存法則。

  “我不理解。”

  約翰同樣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我也不太理解,難道在這里開店,給自愿找上門來的幸運兒,種點維塔烙印,用授血的儀式道具做做實驗,收集實驗數據,會招來什么禍患嗎?是滅頂之災?”

  西格瑪站在主人身邊,聳肩無謂的樣子。

  “現在的全能之手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主人,我想這些小家伙的反應會那么強烈,那么恐懼,也是情有可原的,他們弱小,難以保護自己。這位拇指是您的什么人?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就不必再聯絡了吧。”

  約翰:“當我離開全能之手之后,這個小家伙曾經向我求助,我于他有救命之恩。或許他想通過這種方式報恩?”

  “狡猾的小東西!”西格瑪罵道:“這家伙準備用嘴來償還恩情嗎?光說不做的壞東西我是最討厭了!”

  約翰想了想,還是想不明白,最終就不去想了。

  他順手刪掉了這條短信,就和刪去上個月的網貸催款短信那樣,畢竟創業是要啟動資金的——

  ——只當它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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