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深淵專列 > Act.10 Through the Gates·越過大門
  深淵專列Chapter·oughtheGates·越過大門

  撕開白露的避彈衣,揭下破破爛爛的襯衫,將彈片取出之后,立刻用白夫人制品填上傷口。

  “白露,我問你。”雪明的臉藏在黑暗中,兵站的提燈光源下,他小心翼翼的完成手術,隨口問道:“為什么不等我來呢?”

  江白露咬牙切齒,幾乎疼到吐出來,她的表情扭曲,因為劇烈的痛感血壓暴增,兩眼的血絲要滲進黑漆漆的眼瞳里。

  她奮力的呼吸著,呼吸著——直到腎臟處新生的組織重新長出來,傷口翻出肉芽,皮膚還沒完全長好。

  “我不知道你會跑到這里來哥.”

  白露如實說——

  “——而且我不能坐以待斃,你和我講過,靠天靠地靠父母,都不如靠自己。”

  江雪明:“其他同學呢?”

  白露指著遠處隧道山洞:“都在洞里,沒有受傷。”

  江雪明沒有任何動作,也沒有任何臺詞了。

  他似乎掉線了——

  ——過了一分多鐘,白露才覺得哪里不對。

  身后的小羅伯特因為下半身都沒了,剛長出來兩條幼弱干瘦的腿,光著屁股叫哈斯本扛走,可是哥哥在想什么呢?

  白露舉起提燈,照向雪明時,卻一下子愣住。

  槍匠臉上都是血,從赤紅的爛泥里落下來兩行清淚。

  白露眼里,哥哥反倒像個憂心忡忡的小爸爸,皺著眉不知道說什么好,在黑暗中躲了一會,白露要拿燈來照他,他也不閃不避,看著差一點就天人永隔的親人。

  “哥你哭什么呀”白露一下子覺得莫名委屈,像是腎上腺素終于消退,鼻頭跟著發酸,見到大哥這副神情,才從幻夢回到了現實——她終于緩過來一口氣,終于雙腳落地了。

  江雪明想了很久,想出個不靠譜的答案:“排出鹽分。”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江白露先是笑了一會,然后緊緊抱住了大哥。

  她一下子哭得稀里嘩啦的,掛在雪明的肩膀上,哭聲傳出去老遠。

  “我差點就以為回不去了.哥.我.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江雪明緊緊摟住白露,低聲道歉。

  “對不起,他們是沖我來的,本應該是沖我來的。”

  林登·范佩西與石村拓真相求,要槍匠失去親人,要槍匠感受痛苦,要槍匠不得好死。

  更遠處,哈斯本好不容易從尸體里翻找出一條干凈褲子,要唐寧小子自己換上。

  唐寧表情驚悚的看向槍匠老師和江白露,他很難理解這一幕,與師兄用英語問道。

  “為什么他們殺人不眨眼,在事后還能一邊哭著一邊說自己害怕?”

  哈斯本伸出手去,使勁抽打這黑石人的臉。

  “你的自毀傾向很強,老弟,你不理解。”

  這百戰百夫長跪坐下來,給虛弱無力的唐寧穿褲子。

  “我是戰士,經歷了很多場戰斗——生死攸關的戰斗。”

  哈斯本一邊系緊褲帶,一邊拍打唐寧身上的泥塵。

  “像你這樣的新人,在軍伍里是死傷率最高的,白露是第一次作戰,她能活下來真的很走運。”

  唐寧瞪大了眼睛,終于稍稍理解了生命的寶貴之處。

  哈斯本改用中文說:“我也哭過很多次,很多很多次,人心都是肉長的——我們有萬靈藥那么厲害的東西,但倒霉的戰友還是有可能在瞬間斃命,人是多么脆弱的生物啊。”

  “羅伯特,我在游騎兵團的小隊原本是十人滿編,不算后來新加入的——打到我升遷調走,現在只有三個人了。”

  哈斯本拍了拍唐寧的肩,扶著兄弟起來。

  “快速反應部隊和癲狂蝶圣教的戰斗,幾乎持續了數十年沒有停歇,毫無征兆的恐暴襲擊,邪教徒的獻祭活動,盤踞各地的零號站臺,他們兵強馬壯狡詐狠毒——殺人的手段五花八門。”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老師那樣——羅伯特,老師不是神,老師也要吃飯和睡覺,老師也有親人和軟肋,老師也是一步步從蟲卵變成閃蝶的。”

  唐寧低下頭,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

  哈斯本:“你跟著白露從第一兵站前方沖出來,她罵你白癡.”

  唐寧:“我只是不服氣,不想輸.”

  哈斯本:“不要死,老弟——老師教我們武藝,是要我們活下去,你有沒有想過,槍匠和白露大姐那么厲害,最重要的是他們的求生意志足夠強,不敢有任何輕蔑妄想。沒有什么輸贏的概念。”

  唐寧:“是這樣嗎?”

  哈斯本:“她在關心你,從來都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要你往前跑,逃開M2的射界,她要你跟在她身后,只是想保護你。”

  雪明捏著妹妹的胳膊,上上下下都捏過一遍,是在檢查白露的身體,只怕還有其他暗傷,他打開FOB的錄屏,要把戰斗記錄再看一遍。

  “白露,這是怎么回事?”

  江雪明指向作戰記錄,恰好播放到江白露舉槍射殺第一兵站的敵人。

  九二式發威殺敵的一瞬間,白露臉上吐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你好像很開心?”江雪明立刻警覺,這種特征在大姐大身上也出現過。

  江白露看著叉車視角里,極遠處的另一個自己——

  ——那種笑容過于陌生,她完全沒有印象,就好像被邪靈附體了一樣,笑容看上去特別滲人,像個殺人魔。

  “我不知道.”白露搖搖頭:“不知道”

  江雪明打開日志,對著定格畫面速寫,將妹妹的笑容畫了下來。

  “你好好回憶一下。”

  “我當時”江白露眼神發直,努力的回憶著當時的情景,措辭也直白暴烈:“我當時很緊張,緊張到流汗。”

  “我害怕汗水影響握把的手感,心里就開始罵自己沒出息。”

  “可是腦子混亂起來,才知道子彈都沒弄到手,想什么殺敵的事情呢?”

  “我回憶起加拉哈德的——是一種向槍械耶穌祈禱,得到庇佑的魔術,很多廣陵止息的兵員也喜歡這種儀式,它時靈時不靈的,主講老師說,成功率在百分之六十六點六——只要做完儀式,能得到短暫的庇護。”

  “我殺了巡邏兵,用刀子割開喉嚨,是帶著氣管一起切開的,這樣他呼吸不了,很快就會死。”

  “我抱住他的身子作肉盾,腦袋埋在他的懷里,當時我很慚愧,有一剎那覺得——我好殘忍,好像有一條生命在我手里消失了,剛才還在罵我,還在羞辱我的那個活生生的人,他沒有命了。”

  “我感覺有道門擋著我,我過不去”

  “可是下一秒,我想到洞窟里還有那么多弟弟妹妹,眼前這些人恐怕是不會放過我們的,和他們講的一樣,男生要抓去做肉腸,女生要被玩弄侵犯,然后被殺被吃掉。”

  “很快!真的很快!我的手一下子就不抖了,我跨過去那道門——感覺尸首的血往外噴灑的聲音,也變得好聽!死得好呀!”

  “我用92F的彈匣,打出去七發子彈,殺了六頭畜牲。”

  “就是這一下子,我感覺”

  白露不知不覺抓住哥哥的手,又露出了那種奇怪的笑容。

  “我感覺,自己沒有白練,哥哥——我沒有白練。”

  她的眼睛里有淚水在打轉,是熱淚盈眶感激涕零。

  “我沒有白練,這個老朋友它回應了我。”

  她舉起九二式,這支槍各部件松松垮垮,經年累月的射擊動作讓它各部件磨損極大,92F的彈匣能順利進膛閉鎖,也是這個原因。

  “就像是哥哥,就像是”白露笨拙的形容著:“就像是練功那么久,只為了那短短幾秒,它沒有辜負我的期待,當時真的特別特別開心,于是就不由自主的笑出聲了。”

  江雪明將這些內容記載日志里,有空得回特約茶室找心理醫生談一談這個事情。

  大姐大也有這種癥狀,在消滅敵人時會感到滿足,會有一種非常強烈的神經正反饋。

  江白露問道:“這是病么?哥?”

  “沒事了。”江雪明說:“你沒問題,沒病。”

  時間到了——

  ——腕表開始作倒數計時。

  按照石村拓真約定的半個小時,還有最后兩分鐘。雪明帶著學生們稍作休整,順著隧道原路返回。

  酒廠廢屋之中,石村拓真沒有等來康雀·強尼,只等來了七十七個完好無損的學生,還有一位渾身是血的槍匠。人太多了,學生們就往廢屋另一頭的蒸餾工坊去。

  雪明提著一個麻袋,與之前那袋一樣,里面裝滿了手指頭。

  “都在這里了。”

  石村拓真緊張急切的問:“你把他們殺光了?!”

  雪明:“不太確定,要不我再進去找找?看看有沒有幸存者?”

  石村拓真:“導演呢?!托洛夫斯基呢!”

  雪明:“他一心求死.”

  “你!——”石村拓真翻了個白眼,氣得七竅生煙:“他是個藝術家呀!你怎么忍心殺一個文藝工作者呀!槍匠!”

  雪明當即鞠了一躬,改用日語說:“不好意思,實在對不起,抱歉。”

  心里想著,莫非這托洛夫斯基還是愛神慈悲會的高級打工人?得去查查電視臺!

  還在銼指甲的BOSS突然咳嗽兩句。

  “咳咳咳!嗯”

  石村先生立刻諂媚笑道:“BOSS!~怎么樣!事情辦好了!我可是全程配合您!沒有半點差錯唷!”

  學生們一見到傲狠明德,立刻歡呼雀躍,像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兔崽子,要滿地開始亂跑亂叫了。

  為了省事兒,獵王者往嘴里塞了紅山石,才稍稍讓這些癲狂指數本就不怎么低的娃娃安靜下來。

  雪明疑惑的瞥向BOSS,滿臉不解:“你要饒他一命?BOSS?”

  “現在不能殺。”好貓咪如此說:“至少現在不能。”

  石村拓真猛點頭:“對對對!對對對!對!”

  傲狠明德對這些癲狂蝶圣教的走狗是絕不留情的,對于敵人,它絕不是什么信守承諾的乖寶寶,要留石村拓真一命,應該還有其他用處。

  雪明只是看了一眼小七,小七也是微微點頭,要愛人放心,于是他也不打算多問什么。

  他提槍指向蘭應龍——

  “——這個呢?”

  石村拓真:“可以殺。”

  蘭應龍立刻發出殺豬似的慘叫:“別別別!~~~別!”

  BOSS揮抓示意:“等會!~”

  蘭應龍松了一口氣:“我還有用!我還有用!不光是新巴黎的賬目和鑰匙!我知道哪些人來新巴黎消費過!不光是執政官呢!還有其他的!還有其他人!”

  石村拓真惡狠狠的看著這個不爭氣的干兒子,恨得牙癢癢。

  如果讓他把財閥的親信,把慈悲會的其他干部供出來,他該怎么立功?哦不.保護兄弟,保護兄弟們的安全呢?!

  雪明與BOSS說:“下回勞您老人家喊快一點,我差點就開槍了。”

  BOSS:“你殺心那么重?”

  “我和小七在他夜總會里看見二十多個陪酒女,都是十七八歲。”雪明解釋道:“不光是駐場的,還有外送服務,我恨不得把從下往上,把他分作五肢五段細細切做臊子,用槍打死實在太便宜他了。”

  BOSS表情尷尬,不知道說什么好。

  雪明多問了一嘴:“您剛才叫我停手,難道是因為別的原因?”

  BOSS戳著小爪爪:“呃我想那么多孩子在這里,不能在他們面前殺人呀至少關著燈.”

  “您多慮了。”雪明直言:“我是他們的騎士戰技老師,剛才在里已經現場示范如何宰殺犰狳獵手,這些小寶貝的癲狂指數可能會提升一點點,但是對這種場面是見怪不怪了吧?”

  這么說著,雪明往身后吆喝道。

  “同學們還好?”

  學生們齊聲應到:“老師好!”

  總而言之,蘭應龍的一條狗命保下了。

  此時此刻——

  ——從屋外傳出警笛的尖嘯。

  “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放下武器!立刻放下武器!”

  尤里卡火山城的民兵組織出動,終于趕到案發現場。

  民兵組織的全稱叫做雪鸮動員兵,戰士們聽令于執政官,也是新巴黎夜總會的漏網之魚,此時此刻,這位賣命于癲狂蝶圣教的狗官,終于想起來自己的合作伙伴已經落入不知名的恐怖分子之手,要趕來救駕。

  “我命令!”雪鸮動員兵的領袖抓著大喇叭,大聲厲喝:“立刻放歸人質!這是最終警告,否則我方將出動兵力,以雪鸮英武之雄姿,絕對碾壓之實力,將爾等當場格殺!”

  “放下武器!接受制裁!還有一線生機!”

  “暴力抗法!只有死路一條!”

  小七看了一眼窗外的部隊,約有三百多號人,二十多輛軍車。

  “這民兵組織還挺有文化?”

  石村拓真笑嘻嘻的說:“中國成語,博大精深,我們也是略懂一點,略懂一點.”

  話說到這份上,這慈悲會的干部幾乎把飛揚跋扈四個字寫在了臉上。

  這里還有七十七個學生,想保住孩子們的性命,哪怕是傲狠明德本尊,也得在這一關低頭。

  BOSS跳下貓爬架女士的膝蓋,翻了個白眼。

  “讓我去處理。”

  就在此時,執政官帶著幾位記者來到酒廠廢屋前,身穿防彈衣頭戴鋼盔,只怕等會真的打起來流彈帶走他的小命。

  他與記者憤慨激昂的說起這些恐怖分子的暴行——

  “——新巴黎夜總會不知道惹了什么人!姑娘們都是無辜的呀!她們辛辛苦苦打工,本本分分做人,整個海濱大道提供了多少稅收我怎么能躲在辦公室里吃茍且偷生!必須來到前線!來到市民們最關心的反恐第一現場!”

  執政官揮著粗大的手臂,那洶涌的風壓險些把記者都掃倒。

  “這些土匪!強盜!恐怖分子!隨時都要打!不能停止反恐行動!只有徹底把匪徒趕出尤里卡!市民才能有安穩的好日子!”

  “石村先生是上一屆議院十二席之一,是市民心中的優秀企業家,他遭遇如此無妄之災,是廣大人民群眾都不希望看見的結果!我們雪鸮防務,第五十一區,整個議會都在密切關注這個案子!”

  執政官舉起手,振臂大喝,神情激動。

  “請市民放心!天道昭昭!法網難逃!”

  “天道昭昭,法網難逃!”

  “天道昭昭.”

  BOSS鉆過人群,跳到執政官的手臂上,抓來麥克風。

  “咳咳,大家朝我看齊,我宣布個事兒。”

  執政官大哥臉色劇變。

  BOSS對鏡頭指著這肥頭大耳胖哥哥。

  “他被炒了,是個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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