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天。
只有顧南幽一人掌家的顧府門庭若市,來往之人,不是皇城中的紈绔之弟,就是販夫走卒,以及沒怎么露過臉的小官小吏。
一時間,關于顧南幽結黨營私的奏章,在御書房堆了一堆。
圣上看著就頭疼。
“她這是要干什么?”
“父皇,兒臣去核實過了,顧大人近日來往之人,全都有求與她,她足不出戶,便已經幫他們解決了難題。
她一不收禮,二不讓他們辦事,何來的結黨營私?”
圣上看了一眼自家的傻太子。
“正因如此,才有那么多的彈劾。不然,不是下大獄,就是削官了。”
這點太子自然知道。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彈劾之人除了反對派的人外,竟然有御史臺的人。
顧南幽如今就是在御史臺任職。
她才上任沒幾天,得罪什么人?
然而。
在這節骨眼上。
顧南幽出門七日,忽然被遇刺了。
遇刺現場,好大一灘血。
消息不脛而走,一下子震驚皇城。
各方人馬被這消息打得措手不及,眼線們都快把顧府府邸周邊的暗處沾滿了,硬是沒查到一絲有關于顧南幽受傷是否嚴重的情況。
西荊暗探,黑面男人:
“遇刺?我還沒動手,怎么就遇刺了?”
北岐暗探:
“傷得重不重?要不要飛鴿傳書,讓云間殿下出兵踏平南燕?”
如過街老鼠的東蜀暗探:
“好啊,好啊,顧南幽趕緊死,女官政策趕緊夭折,南燕趕緊內亂,我東蜀就不會被分割了。”
女官政策的反對派。
“這事太突然了,顧南幽不應該現在遇刺。”
“這可如何是好?所有人都會認為是我們的人動的手。”
“穆閣老,是不是你做的?近日在彈劾顧南幽的奏折中,可沒你的手筆。難道這就是你憋的壞招?”
穆閣老氣得直跺腳。
“秦蔚翁,胡說八道什么?我做事光明磊落,怎么會干這些腌臜事,我還懷疑是魯謝鼎做的呢!”
“什么?你居然懷疑我?我兒被污蔑徇私枉法、欺壓百姓,在被壓回城途中下落不明,現在我而是生是死,是忠是奸我都不知道,哪有心思管顧南幽這邊。”魯閣老氣得臉紅脖子粗。
然后兩人同時看向秦蔚翁。
“不是我們,那就是你了。”
“喂,不是,你們怎么亂扣帽子啊!我秦府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那幾個有些本事的兒媳都被顧南幽灌了迷魂湯,一個兩個都鬧著和離,我才是真的焦頭爛額。”
“不是你還有誰。”
“就是你。”
“反正不是我,你們愛怎么樣怎么樣。”
三個老人一個個火冒三丈,差點干仗,旁邊人趕緊勸解。
“三位閣老,你們消消氣,興許是別國細作做的,現在太多人想要她的命了。”
三位閣老一聽。
覺得有道理。
“事發突然,計劃被打亂,奇怪,那顧小丫頭招誰惹誰了?怎么都要她性命?”穆閣老嘆息。
魯閣老一聽:“穆閣老,你這話很危險。”
秦閣老也看向穆閣老:“你不會被顧南幽那黃毛丫頭迷惑了吧?”
這時。
有兩個激動的下屬急急跑來稟報。
“魯閣老,魯大人被冤枉之事有轉機了,是顧南幽她冒死找證據……”
“秦閣老,你的兒媳們集體寫了悔過書,承認她們意氣用事,惹你生氣,現下正幫你解決坊間傳聞是你對顧南幽動手之事呢!這全都有賴于顧南幽給她們寫的信……”
魯閣老與秦閣老異口同聲:“打住。”
面對這穆閣老略有深意的目光,他們各自將人叫到一邊去了。
須臾。
兩位閣老一前一后走回來。
魯閣老:“咳,我覺得穆閣老言之有理。”
秦閣老:“那丫頭命苦啊!”
穆閣老:“……”
你們聽聽你們都說了什么?剛剛是誰說他的?
顧南幽遇刺當天下午。
皇上是第二天早朝時才知曉的,被嚇得不輕,差點從龍椅上摔下來。
他立即起身要去顧府,卻看到大殿上大臣們一雙雙探究的目光。
皇上啊!你假裝不看重顧南幽的事情要露餡了,穩住啊!
圣上的身子一下子被定格了。
最后只能尷尬坐回龍椅上,然后命太子去顧府看望顧南幽。還讓太子速去速回,他要知道情況嚴重與否。
于是。
到了下朝時間,文武百官們罕見的積極,沒一個走的。
都在極力找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奏。
皇上記掛顧南幽的情況,很是心不在焉。
怕冷場的大臣們,也都心不在焉。
因此朝堂上,所談之事牛頭不對馬嘴,有些還有頭無尾,竟沒有一人覺得不對勁,全都津津有味的聽著,偶爾還點點頭,代表贊同或者說一句附議。
太子也不負眾望。
到傍晚就回來了,本想去御書房,卻被告知,皇上還在上朝,都震驚了。
“從早晨上到晚上?父皇跟大臣們是怎么做到的?”
“太子殿下,快去大殿,都在等著呢!”
太子殿下臉色不禁沉了下來,只留下一聲冷笑,立馬去了朝堂。
“父皇,顧大人生命垂危,那醫老說,恐命不久矣。”
“什么?”
圣上猛然站起來,此刻哪還顧得上做戲,迅速從大臣中間穿過,直奔宮門口。
大臣們也急急跟上。
顧府。
被刺傷的顧南幽虛弱到如同瀕臨死亡的老者,只是神色堅毅,伏在桌案前奮筆勤書,旁邊伺候的流舟懷抱一大捆書信。
不遠處的皇上看見了,問道:
“她怎么不躺著。”
管家嘆了口氣回答:
“回稟皇上,自打小姐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之后,小姐就坐在那里了,她要把她所有能寫下來的本事全都記錄下來。”
皇上看著流舟懷里的書信。
“那些是……”
“是小姐當御史臺任職后,看到文武百官的難處,就想盡各種辦法去幫他們解決問題,有大半書信已經送出去,大部分的問題已解決。
現在這些是沒來及送出去的書信,和正在想到的解決辦法。
小姐這幾年東奔西跑,操勞了許多人一輩子都操勞不了的事情。
可為什么有那么多人想殺她?小姐明明在嘔心瀝血,一心想要南燕好,到頭來卻是這樣的結局。
小姐說,她不后悔,只是不能繼續操勞下去了。”
管家說到一半便哽咽了。
皇上眼睛不由得紅了。
“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小姐說,這次氣氛回來不一樣,她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只是沒想到會這么快,她還有很多想做的事情。”
聞言。
皇上身后的大臣們,有些默默的低下了頭。
特別是三位閣老。
他們先前以為顧南幽只是皇上在女官政策上推出來的人物,才能沒得說,一切只是為了女官政策。
卻萬萬沒想到,顧南幽為國為民,就算是要死了,還在嘔心瀝血。
顧南幽如此。
蘇清荷哪怕被貶小地方去了,亦是如此,將小縣城的民生搞得風生水起。
而他們呢?
他們這些老臣呢?
一心想推翻女官政策,還南幽一個平靜,從不在乎從女官政策走出來的人付出了多少。
慚愧啊!
就在這時。
“噗”的一聲。
一口鮮血從顧南幽口中噴出來。
流舟嚇了一大跳,將懷里的書信一扔,轉身就奔了出去,口中焦急大喊:
“醫老,醫老······”
流舟走后,顧南幽想要撿起散落的書信,卻一下子栽倒,爬不起來了。
“快,傳御醫。”
皇帝哪還坐得住,最先來到顧南幽跟前,將她扶起來。
“你不要命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朕如何交代啊······”
皇帝是難過的。
自責又悲到深處時,突然被顧南幽撓了下手掌心。
皇上呆住了。
看著顧南幽,她表情依舊是一副快要死的神情,卻在他看過去之際,又撓了下他的手心。
這回可不是幻覺。
是顧南幽在跟他打暗號。
一瞬間四十多歲的皇上差點沒繃住情緒。
但同時,他深深揪起的心也漸漸放松下來。
心中嘖嘖稱奇,這夫妻兩,沒一個讓人省心的,他這顆小心臟受不了。
醫老第一時間趕到,完全不顧皇上和大臣們,帶著顧南幽直接去了藥房。
皇上靜靜盯著藥房的房門,想到顧南幽之前奄奄一息的模樣,不禁悲從中來,心中酸澀也落寞。
太子啊太子,我的兒啊!
趕緊成長起來,頂起南燕的一片天,不要辜負了那些為了南燕的繁榮昌盛而付出太多太多的人。
感慨太多,皇帝不小心嗆到了自己的口水。
“咳咳咳……”
他立馬捂住胸口,搖了搖,又搖了搖。
那模樣,似乎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但落在大臣的眼中,似乎是顧南幽被刺一事,對他打擊太大了,讓大臣們看的心酸。
“皇上,你要保重龍體啊!”
“顧大人會平安無恙的。”
“是啊,皇上,顧大人福大命大……”
大臣們安慰的話,還沒說完,皇帝就擺了擺手。
“罷了,罷了,就這樣吧!”
語中含義讓人浮想聯翩,皇帝沒有看穆閣老他們一眼,由內務府大總管攙扶著離開,許多大臣也跟著離開。
最后只剩下女官政策的反對派。
“皇上認定了是我們對顧南幽動的手。”
穆閣老不禁發問:
“我們反對的女官政策是對是錯?”
“或許時間能證明一切吧!”
/
過了兩天。
顧府傳來顧南幽生命垂危的消息。
顧府再次門庭若市。
有看望的。
有確認病情的。
也有來懺悔的。
但他們看見的,只是顧南幽在窗前奮筆勤書的場景,偶爾咳出一大攤血。
到傍晚。
顧南幽寫下的所有書信借以全部送出,記錄下來的東西就有陣法、機關暗器、各國動態,以及從洛清兮給的那本書里看到的民生知識。
幾乎是將她所有的本事都寫了下來。
大家都知道,她在交代后事。
最后。
顧南幽遞了辭官奏折,被皇帝無情的撕碎了。
“真不許你了無牽掛的走,無論生死,你都是南燕的御史中丞。”
無奈之下。
顧南幽再遞奏折。
她要去看望遠在小城鎮的蘇清荷,這次皇帝允許了。
她出發當日,是被人抬進馬車的,有進氣不出氣了,全靠醫老用藥汁續命。
眾人都知道,沒幾天了。
果不其然。
出發兩天后。
傳來了顧南幽斷氣的消息,朝堂上一片死寂。
“運送顧愛卿返皇城之事就交給丞相吧!”
郭懷禮上前一步。
“臣遵旨。”
郭懷禮親自帶人去接顧南幽遺的體返回皇城,不料在途中遇到山崩,運送顧南幽的棺材被砸得粉碎,也將顧南幽的尸體砸的面目全非。
慶幸的是,無一人遇難。
/
半年后。
邊陲小鎮,縣令府。
身為縣令大人的蘇清荷,邁著穩重的步伐,頻頻點頭,接受著百姓的問好,隨后朝著一間僻靜的房子走去。
“咚咚咚……”
“進來。”如幽蘭般的聲音在里邊想起。
蘇清荷推門而入,印入眼簾的是一張清秀幽美的容顏,肌膚細膩如羊脂,腹部突出的肚子,說明孩子即將臨盆了。
但手上的針線活,花不像花,鳥不像鳥,即將完工的圖案讓人不忍直視。
見此,蘇清荷笑了。
“南幽,你還不死心啊?”
“我就不信,我繡不好這圖案。”
假死逃生的顧南幽正跟復雜的圖案較勁,模樣可可愛愛,讓人看了發笑。
誰能想到,一場假死,將女官政策置之死地而后生。
緊緊半年時間,顧南幽這個名字響徹整片大陸。
成了全天下女子的典范。
南燕朝中再無反對派,境內反對女官政策的人越來越少。
曾經三位威望極高的閣老,轉為擁護派。不禁以顧南幽的事跡去以德服反對派,還聯名上書,全面落實女官政策。
他們苦苦尋找一個德才兼備的女子,想將其培養成第二個顧南幽,彌補心中愧疚。
“你現在這樣真好,有了煙火氣。”蘇清荷由衷感嘆。
“以前沒有嗎?”
“有,但不真實,現在的你更實實在在。”
聞言。
顧南幽手一頓,笑道:“知我者,清荷也。”
繼而繼續跟繡布較勁。
“即將臨盆,你還是不打算將此事告知攝政王嗎?”
“他不能分心。”
對付那個可能來自后世的洛清兮,若不是有了身孕,怕給蕭羽拖后腿,她也不會提前以那樣的方式扭轉女官政策的局面。
那一劑猛藥。
打得太多人措手不及。
當時局面最糟糕的非藍少卿莫屬。
幸好她是大理寺卿,斷案是她的看家本領,又有宋四司回來及時幫她,才能徹底洗脫毒害顧南幽的罪名。
“或許你多慮了。”蘇清荷神秘一笑。
“怎么說?”顧南幽來了興趣。
“你也知道,這里距離西荊太遠,那里的暗探消息傳達到這里需要一定的時間。
剛剛得到的最新消息,一個月前西荊國師的勢力,被你家蕭羽連根拔起,目前正在逃亡。
洛清兮想要統治這片大陸的野心徹底葬送,只是臨走前,她將西荊朝中有能力的大臣屠了個干凈,給你蕭羽留下了大麻煩。
洛清兮那種得不到就毀掉的人,你真該慶幸,當初她太看重你的能力,一心想要降服你,才沒對你下死手。否則的話后果不堪設想。”
聽完。
顧南幽放下了針線活,雙眉緊鎖,語氣凝重。
“洛清兮逃亡已經是一個月前的事了?”
“嗯,怎么了?”
“她不是一個甘于平凡的人,蕭羽幾乎要了她的半條命,她怎么可能不報復?”顧南幽摸摸自己的肚子,肚子里的小家伙還踢了她一腳。
“南幽,你是說她奈何不了攝政王,會來找你?可你不是‘死’了嗎?”
“我假死瞞得過別人,瞞不過她。”
這下。
蘇清荷表情也變得凝重。
就在這時,一名衙役急急跑來。
“蘇大人,郭丞相駕臨,讓你去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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