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文牧的現身，引起了凌云堡眾人的注意，所有人不約而同臺目望來。
足下施展步伐，龍文牧已近來到他們跟前。
“回來了！”見到陰面而來的人，云嘉第一個起身。緋小魚和虞大帥等人緊隨其后，俱都流露幾分擔憂。
不過比起擔憂，欣喜明顯更甚。
臨至面前，云嘉欣喜之色溢于言表：“你突然離開，發生什么事了，受傷沒有？”
龍文牧平淡搖搖頭：“我沒事。”
畢竟事出有因，當時感覺到陌生的氣息便直接追過去了。走的太過匆忙，外加什么也沒說明，而且還囑咐眾人先行返回，也不怪云嘉等人會擔憂。
云嘉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見他確實沒有傷勢在身，這才松了口氣。
“你去哪兒了，是不是有關山脈的事？”云嘉追問道。
龍文牧先前離開時神態凝重，好像是察覺到什么。云嘉等人對此一無所知，只是單方面以為龍文牧察覺到了什么危險。
龍文牧摳摳下巴，欲言又止：“差不多吧……這件事等回去我再詳說。”
離開之后遇到的事，連自己都覺得離奇。現在人多眼雜，下來再單獨找時間說明不遲。
相比這件事，能在這里見到凌云堡的眾人反倒讓他驚疑。他離開這么長時間，還以為眾人早就回去了。
“我的事先不論，你們怎么沒先回宗門？”龍文牧目光掃過人群，正在打量，忽然定格在某個方向。
云嘉順著他目光偏頭，淺嘆了聲。龍文牧所望的方向，正是人群的中央。旁人都安然無恙，但唯獨此刻位于中央的那人。
“我們這邊也發生了些事……”云嘉語氣躊躇，伸手捋了捋耳邊發絲。
此刻人群中央，是形態狼狽，渾身是血的古軒一。
龍文牧邁步走去，直到走到古軒一的面前。
古軒一……在龍文牧離開的時候，猶記得古軒一還平安無事，可是此刻，在龍文牧面前的卻是遍體鱗傷的他。
衣衫上的血跡斑駁，肢體上淤青遍布，宛如大戰了一場。血跡都還沒干涸，受傷時間明顯還在不久前。這模樣，乍看之下簡直凄慘無比。細細感知就能知道，除了外傷，內傷同樣不輕。
古軒一低頭坐在青石上，有兩名弟子負責照顧。
“怎么回事？”龍文牧低聲，眼色凝重。
感受到龍文牧的目光，古軒一緩緩抬頭。雙眼還有沒有散盡的血絲，強擠出一個苦笑。
“龍大哥你回來了……是我莽撞了，這次拖累大家了。”古軒一吞吐說。
云嘉看著這樣的他，在龍文牧背后接過話：“你離開時候狩獵的那頭龍種，不小心讓它溜了。我們本來打算照你說的先回宗門，但……軒一他非要去追，我們沒看住他，等找到他時候就成這樣了。”
因為血脈緣故，古軒一對龍文牧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云嘉深知這點。
古軒一突然從隊伍里消失，云嘉等人當時也嚇了一跳。隊伍本該盡快回凌云堡，但也因為古軒一突然不見，不得不停下來尋找。也是在小半個時辰前，他們才找到了渾身是血的古軒一。
見古軒一這幅樣子，云嘉等人也驚疑過。
簡單將事情始末告訴了龍文牧，龍文牧聽著，只是皺眉不矣。
“軒一獨自去追妖獸，聽他說這些傷都是跟妖獸對戰時候留下的。”云嘉道。
“那頭龍種……”
“被打倒了。”云嘉說。
還好那頭龍種早就被重創，否則古軒一真要有個好歹，云嘉都不知道怎么跟龍文牧解釋。
那好歹是龍種，古軒一修為太低，這次能活著回來，可以說是萬幸了。
古軒一開裂的嘴唇咧了咧：“龍大哥，是我任意妄為惹了禍，與云嘉姐他們無關。”
竟然獨自去追龍種去了，聽完云嘉等人的描述，龍文牧覺得心里沉甸甸的。想不到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還發生了這種事。
那頭龍種被重創，但也不該是小妖師層次的人能面對的，哪怕古軒一有著墓之一族的血脈，要和那頭妖獸抗衡也頗為危險。
以龍文牧對古軒一的了解，古軒一本不該是個魯莽之人。唯一能想到的，他之所以擅自去追妖獸，恐怕也跟他的心結有關。
除此之外，龍文牧還注意到，前不久古軒一還是中品小妖師，如今已是上品，修為有了小層次的提升，恐怕是臨陣突破了。
只是……這傷……
“你和那頭妖獸對戰弄出的這身傷勢？”龍文牧問。
古軒一只是弱弱點頭，輕“嗯”了聲。
“你遇上的，真的只是妖獸？”龍文牧眉頭微垂，意味深長的低聲問道。
古軒一微不可察的顫了顫，強擠笑容：“我冒失離開隊伍，后來跟那頭龍種又遇上了，除此之外沒遇上別的妖獸呀。”
話語里有一絲牽強，但被很好的掩藏。
龍文牧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幾次想要追問。
被妖獸所傷，確實有這種成分。只是這些傷，真的只是如此嗎……
沉默了幾息之久，幾次想要追問，只是最終還是把所有的問題都吞回了肚子。
“你這次太莽撞……很多事往往因心急而敗，若連自身安危都不放在心上，還談何修煉。我以前對你說過，修煉之人講究心性沉穩，心境若虛浮，最終難有作為。”龍文牧垂眉，并不是責備，只是單純的告誡。
“知道了。”古軒一低聲說。
“但如果……你有什么難言之隱，也可以隨時告訴我。”龍文牧又道。
古軒一頓了頓，額前垂下陰影，還是那句：“嗯……知道了。”
龍文牧取出些療傷藥交給古軒一旁邊兩個弟子，讓他們幫古軒一擦抹，再取出新的衣服讓古軒一換上，有意為之般的將傷痕也同時遮掩。
“他的傷？”云嘉問。
“傷勢不是太重，回去修養一陣應該就沒事了。”龍文牧回答。
傷勢不是重點，傷勢看起來不輕，但實則不算重傷，回去療養便是。但是看著這樣的古軒一，龍文牧真正擔心的，是他給人的感覺……似乎有些不太一樣了。
“先不說這些，盡快帶弟子回宗門。”龍文牧對云嘉道。
不用他叮囑，云嘉知道此刻不便在山脈久留。先前是因為古軒一的事才耽擱了，如今龍文牧也回來了，當然先離開山脈為優先。
古軒一的傷勢不是太嚴重，不影響基本的行動。召集了弟子，沒做多余的等待，眾人重新踏上返回宗門的路。
隊伍開拔，在叢林里排成一條長龍。
隊伍的最前方，龍文牧和云嘉并肩而行。
“只是和平常一樣的狩獵妖獸，這次居然碰上這么多事。”云嘉悠悠道，“你離開的時候，是不是也遇上什么事了？”
“你怎么知道？”龍文牧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話。
“看你愁眉苦臉，能讓你心不在焉，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云嘉淡淡道，抽空多看他一眼。
龍文牧什么也沒說過，但云嘉知道他在離開的這段時間一定是碰上了什么。而且見他不愿多說，恐怕不是那種輕描淡寫的事。
也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已經習慣把這個男人的每個神態，每個反映都收入眼底。漸漸的，哪怕他沉默，似乎也能明白一些他心里想的事。就像剛才，龍文牧詢問古軒一時候話里有話，云嘉也能聽得出來。
龍文牧沒有作答，只是若有所思。
有關妖月的事肯定會找時間告訴云嘉他們，只是還不到時候。而且這次回去，必須得多做些準備了，有的事多做些防備肯定沒錯。
隊伍行進的不算慢，再是將近一個時辰，已近快要到山脈的邊緣了，到了這里，基本已近見不到什么妖獸了。
“這次多虧你也同行，收獲比以前豐富了不少。”云嘉道。
“怎么說得好像我不參與，收獲就不豐富一樣。”龍文牧打趣回應。
云嘉若有若無的勾起嘴角，收獲只是一方面，還因為難得和某人一起來狩獵。并肩而行的時候，難免會想起和某人一起在山脈里患難與共的那段時光。
這種日子，多少讓人有些懷念。
回程途中，兩人總是這樣有一茬沒一茬的對話。
離開叢林，前方終于視野開闊。
從離開烏木山脈的那一刻，每個人都松了口氣。無外乎別的，只是因為這一趟遭遇了不少波瀾。特別是龍文牧，始終繃緊的神經都難得的松弛了。
一直擔心會不會在山脈里和妖月碰上，始終壓在心底的重石也終于落定了。
“終于出來了。”虞大帥咧著嘴打了個哈欠，“我說蠻子，上次我們這么深入山脈，是不是我和你一起橫穿山脈那次？”
“差不多。”龍文牧沒多看他。
“今天不比以往，又是青云堡的人，又是龍種，又是古軒一的事。來來回回的折騰，到了這兒，總不至于再碰上什么事了吧。”虞大帥漫不經心。
龍文牧瞪他一眼，冷淡揶揄：“你有福龜的氣運在，能不能免開金口。知不知道有一種鳥叫烏鴉，成天嘎嘎嘎叫著晦氣。”
“蠻子你拐著彎罵誰呢，我招你惹你了？誰烏鴉嘴了。”虞大帥不滿，龍文牧每次毒舌都喜歡拿他開涮，“烏鴉嘴還指不定是誰呢。說烏鴉嘴，我還不如你……”
他招誰惹誰了，憑什么又拿他開刀……
“別鬧了，前面好像有人！”云嘉一句話，把幾人注意全都牽引了回來。
這里是烏木山脈的出口之一，道路只有一條。道路的前方，赫然有幾道身影等在前方。有幾人分列兩側，還有一人位于中央。位于道路中央負手而立的人，面朝他們的方向，長須飛舞。
眾人視線落去，只覺得有風撲面。
狂風吹過臉頰，帶著切割般的刺痛。莫名，背脊冒出寒氣。
一瞬間，龍文牧，虞大帥，還有緋小魚驟然驚覺，齊齊頓足，身后隊伍隨之而停。
“虞大帥！下次再敢亂說，我剁了你舌頭！”緋小魚嬌喝。
“哎……那個，我……不是，關我什么事……”虞大帥臉頰直抽搐。
龍文牧幾人最先察覺，云嘉等人稍晚一瞬，見龍文牧等人表情不對，正想發問，一股焦灼的狂氣迎面而至，幾個修為較低的弟子直接雙腿發軟跌跪在地。
在他們眼中，世界仿佛變了。吹來的疾風，莫名化作滔滔血海，直接將他們淹沒。幾個心智不堅的弟子更是驚叫出聲。
那哪里是風，分明是迎面而來的殺氣！
云嘉只覺得自己在那殺氣里猶如汪洋浪濤里的孤舟，渾身微不可察的開始輕顫。
前面的人是沖他們而來的，敵意絲毫不加掩飾。
他是……
已經無需多問，運足眼力前眺，只是一眼就認出了來人。
白發狂飛，雙目怒瞪，形如天煞！之前在山脈里便有過一面之緣……青云堡，呂云初。
在山脈里才相遇過，那時他只是有些嚴厲，卻未曾刁難，而現在現身在此飽含無邊敵意。
呂云初立于道路前方，長須飛舞猶如狂魔，厲吼聲滾滾而來：“你們是誰——殺了我徒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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