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十丈紅塵長生仙 > 第十九章 狗子的報恩
  “咚!咚!”

  “咚!咚!”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更夫叫喊聲、梆子聲惹得一陣犬吠。

  一陣風刮過,榕樹上落下幾片新嫩的葉子。更夫搖動腦袋,隨即揉了揉雙眼。兩名更夫卻不曾瞧見,彼此的雙眼蒙上了一層翠綠之色,旋即又隱去。

  香奴當先而行,時不時會停下腳步好奇的朝路過的巷子里張望。其后的薛釗不緊不慢,緩步而行。身旁的幽魂身形又凝實了幾分,無需邁動腳步,便跟著薛釗飄動。

  一人,一妖,一鬼,這怪異的組合大模大樣地經過兩名更夫身旁,更夫卻好似不曾看見一般,只是悶著頭打著梆子,叫嚷著號子。

  術法名障目術,取一葉障目之故。這術法不過是小把戲,只能用在凡俗,稍有修行便會將其勘破。

  字水書院已過,往南便能瞧見山坡上的五福宮。

  薛釗依舊不知浣衣巷在哪里,指望著到了通遠門下,幽魂陳林氏能辨認出如何走。

  可惜事與愿違。

  薛釗停下,扭頭看停在身后兩步的幽魂:“陳娘子為何不走了?”

  幽魂眉頭緊鎖,四下觀望,悠悠道:“奴家好像迷路了。”她抬手指向字水書院:“這里理應是一處池塘,怎地變了模樣?”

  都說百年滄桑,八十一年時過境遷,足以讓這座城變了模樣。

  幽魂突地露出凄容,掩面而泣。

  “奴家……奴家想起來了。”

  “陳娘子想起了什么?”

  “城中鬧了時疫,公婆撒手人寰……奴家只好每日守在橋邊等郎君歸來。”

  “郎君,奴家要去等郎君!”

  話音落下,陰火罩破碎,幽魂從凝實又變得虛幻,繼而消散無蹤。

  薛釗躑躅沉思,香奴溜溜兜轉過來,四下看了看,奇道:“那女鬼呢?”

  “不知道。”

  香奴想了想,道:“許是被罡風吹散了。”

  “不好說。”

  調轉身形,薛釗提著燈籠回返。二更初,他領著香奴自叫門入了園子,而后又遠遠的瞧見了那海棠樹下的一抹紅衣。

  忙活一個時辰,到頭竹籃打水一場空。

  香奴張嘴打了個哈欠:“道士,還要過去嗎?”

  薛釗搖了搖頭:“睡覺睡覺,明晚再說。”

  一人一妖進了敬思齋的東廂,燈火點亮,半晌后再熄滅,跟著正房的燭火也隨之熄滅。

  同樣的夜里,隔著一條街外。

  窸窸窣窣,大黃狗自洞中鉆出,扭頭看了眼薛釗曾住過的房子,快速填埋了洞口,耷拉著舌頭無精打采地走向墻邊。

  狗子吃了老鼠精,得了老鼠精的天賦神通——打洞。

  狗子一直記著薛釗的恩情,自城外山野歸來后,便想著如何報答。可還不等它尋到報恩的法子,恩人就搬走了。

  狗子很惱火,于是入夜之后便跳過來,在房子下七扭八歪地胡亂打洞,直到累成狗,這才悻悻而歸。

  費力地爬過墻頭,狗子又瞥了一眼屋舍,咧嘴竟露出極其人性化的笑容。它想著,報恩暫時不想了,倒是可以先幫恩人報了仇。

  天際泛白,渝城起了風。

  而后轟隆一聲響,惹的雞鳴犬吠,驚呼聲四起。

  杏花娘的爹罵罵咧咧披了衣裳出來觀望,目光看向隔壁,揉了揉眼睛,待確認不曾看錯,漢子驚愕道:“格老子滴,屋子咋個塌了!”

  其妻在屋中問詢:“當家的,哪個塌了?”

  “還能是哪個,張家圖便宜買滴兇宅,狗日滴風一吹就塌了!”

  其妻須臾奔出來,觀量兩眼頓時幸災樂禍道:“張伯前日覺得租的便宜,吃了虧,便將釗哥兒趕走。嘖嘖嘖,釗哥兒前腳搬走,后腳屋子就塌了,真是報應。”

  張伯的面孔出現在另一側墻頭,瞠目半晌,隨即呼喊道:“老婆子快出來,房子塌了!”

  張婆子半晌后奔出來,只看了兩眼便跌坐在地,哭喊聲隔著一條街都能聽到:“我滴屋子喲,哪個狗日滴拆了我家屋子喲~”

  隨著哭喊聲,斷壁殘垣左右聚攏的四鄰八舍越來越多。張家名聲不好,于是背后的說辭便愈發不好聽。

  杏花娘裹在被子里翻來覆去,到底被吵得睡不著。嘟著嘴憋了一肚子的起床氣,待知曉張家的那處房子塌了后,小女娘頓時撒了氣,轉而高興的直跳腳。

  “活該!紅了眼去趕釗哥兒,這下遭了報應!”

  其娘親呵斥道:“莫要胡說!小心被張家聽了去,再記恨上。”

  “本來就是,還怕人說?”

  “多大的姑娘了,說話還這么口無遮攔。今日就要進柴府當差,可不好再這樣。”

  杏花娘渾不在意地扒著糙米粥,隨口應道:“如意小姐點了我做三等丫鬟,昨日初次見面還賞了我銀釵,可好了呢,我才不會背后去說小姐壞話。”

  “別人的也不行!”

  “知道了知道了。”

  此時其父自外間進來,狐疑道:“怪哉,咱家的狗子咋個無精打采滴樣子,給糊糊都不吃。”

  其母沒好氣道:“狗子跑出去野了幾天,一準在外面吃了肉,哪里還稀罕糊糊?”

  其父駁斥:“胡說。真個吃了肉,它又不是傻滴,咋個還會回來嘛?”

  “我吃好了。”杏花娘丟下碗筷,風風火火奔了出去。

  “這孩子,慢點!”

  杏花娘頭也不回嚷道:“來不及了,小姐快起床了!”

  半個時辰后,日頭早已破出天際。

  杏花娘穿著簇新的衣裙,美滋滋地來回轉著圈。

  菘藍自門前進來,看著杏花娘臭美的樣子,先是捂嘴輕笑,繼而板著臉咳嗽一聲。

  杏花娘駭了一跳,轉身頓時眉眼彎彎:“菘藍姐姐。”

  “沒規矩——”菘藍上前點了點杏花娘的眉心,繼而道:“——隨我去廚房,小姐昨夜讓人煲了蹄花,待會給表少爺端了去。”

  “好呀。”

  菘藍又道:“你剛來,還不清楚后園怎么走,今日我帶你走一遭,來日半夏你就得自己尋過去了。”

  杏花娘眨眨眼,這才反應過來,昨日入府簽了契書,小姐便給她起了個好聽的名字——半夏。

  “哦,知道了。”

  …………………………

  晨光出照屋梁明,初打開門鼓一聲。

  香奴縮在墻角曬著太陽,薛釗立于庭院里,抬腳、推掌、挪移身形,慢騰騰的似拙實巧。

  此為玄甲經所載樁功,行之可搬運全身氣血。

  這樁功本為入門時習練,待沖破任督二脈,生出一點真炁便可轉為靜功。

  奈何這半年來薛釗每次行小周天,都會惹得眉心脹痛,他隱隱感覺再修行下去只怕要大事不妙。薛釗便停下修行,又撿起了樁功,靠著搬運氣血來煉谷化精,以補每日損耗真炁。

  吱呀一聲,正房門扉推開。

  馬世清邁步而出,立在門前笑吟吟觀量幾眼,待薛釗收功后才道:“薛兄在打五禽戲?”

  “差不多。”

  玄甲經倒是說了這樁功的名號,有些不好聽,叫拔斷筋。

  馬世清沒追問,負手而行四下觀量,突地詩興大發:“虛牖晨光白,幽園曉氣清。”頓了頓,“對了,薛兄,那女鬼——”

  薛釗道:“那幽魂執念太深,我今晚再想想法子。”

  “哈,左右也不曾害人,隨她去便是。”

  腳步聲漸近,菘藍領著半夏自前門入內,遙遙沖著二人道了個萬福:“表少爺,小姐怕表少爺熬壞了身子骨,特地叫廚房燉了蹄花。”

  “哦,替我謝過你家小姐。”

  菘藍捂嘴而笑:“若得了空,表少爺還是自己去謝過吧。”

  杏花娘低眉順眼地端著托盤停在一旁,隨即便看到香奴豎著粗大的尾巴自眼前經過。

  杏花娘眨眨眼,確認自己不曾看錯,隨即緩緩抬頭,便瞧見薛釗正站在那里,玩味地看著自己。

  “釗哥兒!”

  薛釗笑著點頭:“杏花娘怎么也進了柴府?”

  菘藍面上一緊,出言訓斥道:“半夏,不得沒規矩!”

  杏花娘頓時噤若寒蟬,又欲言又止。

  馬世清觀望幾人神色,問道:“薛兄……認識?”

  薛釗笑著道:“認識,鄰家的小女娘,總愛隔著墻頭逗弄香奴。”

  “原來如此,”馬世清看向杏花娘:“半夏,你先將蹄花端進去吧。”

  “是。”杏花娘癟著嘴緩緩而行。

  入得正房,剛將蹄花放在桌案上,轉頭就見薛釗不知何時跟了進來。

  杏花娘頓時雀躍不已:“釗哥兒!”

  薛釗卻肅容道:“你爹娘將你賣給了柴家?”

  “哈?”杏花娘眨眨眼,隨即連連搖頭:“釗哥兒莫要胡說,賣兒鬻女是要吃官司的!我昨日跟柴家簽了五年契書,可不是賣身!”

  大周嚴禁人口買賣,民籍也不分良賤,大戶人家要使喚奴仆婢女,便只能與窮苦人家兒女簽了契書,等同于雇工。

  薛釗聽杏花娘這般說,眉頭緩緩舒展,說道:“這樣就好。”

  杏花娘歪頭朝外觀望一眼,見菘藍還在與馬世清說話,便飛快丟了托盤,扯著薛釗往里走了兩步,而后神秘兮兮道:“釗哥兒,今早張伯租你的那屋子塌了!”

  “啊?塌了?”

  “我爹說,不知怎地轟隆一聲就塌了!張伯、張嬢嬢心疼得直掉眼淚呢——”

  外間傳來菘藍的招呼聲:“半夏,快走啦!”

  “來了!”杏花娘擠眉弄眼道:“讓他們攆走釗哥兒,活該遭了報應。釗哥兒別氣悶了,我先走啦。”

  奔出去兩步,杏花娘兜轉過來抄起桌案上的托盤,又風風火火的跑了出去。

  薛釗立在原地,暗忖:那房子雖破敗,可也不至于就這般塌了。

  不知為何,薛釗腦海里躍出搬家前狗子那極其復雜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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