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的名聲......”黃氏張了張嘴，這會兒倒是沒繼續哭了，可眼底還是閃著猶豫。
“名聲，人都沒了，要名聲有什么用？”必清在一邊兒氣哼哼道，“你爹娘若泉下有知，定然要被你給氣活了！”
這樣棒槌似的女兒，真是白養了！
“大師！”李若無奈，黃氏被他說得都快羞憤欲死了。
必清哼了哼，揣著手往屏風后頭去和白鹿一塊兒逗孩子去了。
“黃大娘子，不瞞你說，我姓李，家里行四。”李若握住黃氏汗津津的雙手，溫聲道，“我家中大伯，乃是當朝閣老。我們李氏，也是名滿天下的世家大族。”
黃氏滿面錯愕，不敢置信地瞧著李若，“李家？真的是李家？”
李若輕輕頷首，“李家族學，天下皆知。黃大娘子若是愿意，我可以安排茂哥兒進鳳陽李家族學念書，他的嚼用，自然由我來出。至于你，事成之后，我會讓人送你到我在鳳陽的陪嫁莊子上，要去做什么差使，都隨你挑。或者，也可以給你一筆銀子，幫你們姐弟換個身份，在鳳陽做點兒小生意，這都行。總之，往后你們姐弟倆，自有李家庇護。”
黃氏的擔憂，她看得一清二楚。黃氏不敢和偌大的王家對上，她怕報復，也怕失了名聲，更怕，往后的日子沒法兒過下去。
畢竟這事兒若是真鬧起來，她再想接客，也不能夠了。
紅袖的話已經讓黃氏隱隱有了松口的念頭，李若干脆乘勝追擊，開出了足夠誘人的條件。
只要這事兒鬧在明面上，黃氏姐弟必定不能繼續在上京呆下去，把他們遠遠兒送走，才是最好的選擇。
黃氏還在猶豫，但臉上的表情已然松動了許多，李若沒再多言，只倒了碗湯，推過去給黃氏。
“黃大娘子不必擔心，就算你不想出面，我也能送你和茂哥兒離開.......”
“我愿意！”黃氏捧著那碗熱乎乎的湯，忽而激動道，“四娘子，我愿意出面！”
她做夢讓王氏一門付出代價！
王耀宗殺她爹娘，王氏祠堂那些出聲欺她辱她，她恨不得生啖他們的血肉！從前，她不敢，她怕報復，可如今，有李家撐腰，有李四娘子作保，她又為什么不敢？！
李若安排好黃氏，再從珠簾胡同里出來，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
紅袖荷包里的那點子蜜餞點心全都留給了茂哥兒，瞧那姐弟倆瘦弱的模樣，她又咬了咬牙，把身上帶著的那點兒碎銀子盡數給了出去。
白鹿沒帶銀子，便給茂哥兒留了把精巧的小匕首，又告訴他，往后隔壁那一家子再欺負他，就讓他把匕首拿出來，說這樣就沒人敢欺負他了。
茂哥兒一手捏著匕首，一手捏著半包蜜餞，重重點了點頭。
這一通折騰下來，等李若回到相國寺，天色已經全黑了。
金枝瞧見她面紗底下全然變了一張臉，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還是李若先笑起來，朝她眨眨眼，玩笑道，“認不出來了？”
“這，簡直是換了個人！”金枝感慨一聲，急忙上前從白鹿手里頭接過琉璃小瓶，又兌到熱水里，拿帕子絞了幾次，這才替李若凈面。
等盥洗完，小丫頭們端了飯上來，李若正好也餓了，一口氣吃了兩碗飯才作罷。
等李若漱過口，金枝又拿了盒養顏膏替李若擦在臉上，瞧著她兩頰幾道不明顯的紅痕，心疼道，“四娘子皮嫩，這一回，又得養好幾天了！”
“不礙事，正巧這兩天也不必往外頭去，明兒你拿了花樣子過來，咱們一塊兒挑挑。這入了夏，也該給太妃他們繡些新抹額了，上回錦繡坊那頭不是送了一匹流光緞來？你去拿出來，正好給幾位堂嫂也弄幾方帕子。”
黃氏狀告王氏宗族這事兒，最遲后日，最快明日，就會鬧出來，她打算先在寺中避一避。
金枝應了一聲，李若又細細碎碎交代了幾件瑣事，金枝一一答應下來，“對了，娘子出去的時候，周大娘子來了一趟，奴婢照娘子吩咐的，說您今兒和必清大師到后山參禪去了，周大娘子就走了，臨走前，說是她明兒就得回秦鳳路，讓您有空給她寫信。”
“周姐姐這么快就要回去了？”她還沒來得及和周姐姐再見一面呢，這一去，倆人又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了。
李若不無可惜地嘆了口氣，上輩子，她死得太早，后來魂魄都困在顧宅之內，也不知道周俏有沒有再回過上京。
“說是周家老夫人傷養的差不多了，夫家那頭又催著，她到底是嫁了人的，也不好一直賴在娘家，所以趕著回去。”
金枝說完，想起白日里周大娘子那強顏歡笑的樣子，又低低對李若道，“后頭奴婢瞧著周大娘子臉色不好，便趁她去禮佛的時候，和她身邊的丫鬟說了兩句話，那丫鬟說，這回他們姑爺要帶個女子回去，說是，賈侍郎送的.......”
李若呆了一瞬，什么叫他們姑爺要帶個女子回去？那女子，還是賈侍郎送的？
賈侍郎賈固安此人，便是個葷素不忌的主，自個兒后院一堆女人不算，外頭相好的更是數不勝數，周俏的夫君不是與她恩愛非常？怎么會和賈固安有所牽扯！
“你方才說，周姐姐瞧著不大好？”李若皺著眉，“那男的要帶個來路不明的女子回去，周家，難道就沒有攔著嗎？”
“何止沒攔著！那丫鬟說了，周家上下，各個都勸周大娘子忍一忍，又說，那不過是個賤婢，奴籍還在手里頭捏著，諒她能翻出什么浪來？”
金枝呵呵兩聲，瞧瞧，這說得什么話？娘家人都如此不上心，也難怪周大娘子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了！
“周大人.......”李若話一出口，猛然想到，前不久，周大人因為失職，剛被皇帝罰了半年的俸祿，說是失職，其實，凡是有腦子的都知道，皇帝這是殺雞儆猴。
周大人是阿爹生前的同僚與至交，這會子，皇帝既然對李家起了心思，難免要敲打敲打這些和李家有所牽扯的人。
賈固安此舉，周大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可他不僅不管，甚至還勸自己女兒忍著讓著.......難不成，周家，還有周俏的夫家已經要倒戈向王首輔一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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