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符景略先領著禹雅清和秦京茹到街道辦好了寄住人口登記，隨后就搭公交車來到了紅星軋鋼廠，正好趁著今天上午不上班來采購處打個照面，順便詢問一下販買雞蛋的事情。
“科長，其他人呢？怎么就剩您老一個人在這？”符景略推開采購三科辦公室的大門，笑著和科長項海川打了個招呼，他這會兒正悠哉悠哉的坐在辦公桌后面看報紙。
“甭稱老，我今年才40不到，這還用問，都鉆山打洞去了，咱們三科不比一科、二科，后娘養的，得自己出去找食。”項海川把報紙往辦公桌上一擱，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他也愿意和符景略貧兩句。
“那是，他們多輕松啊，有上級的調撥計劃，拿著單子跟去辦手續就行了。”符景略走到項海川跟前，遞了一根大前門給他，隨后掏出火柴幫他點著了。
“你今天來了正好，省得我給電影院打電話了，你來活了。”項海川愜意的吐出了一口煙圈。
“哦，是下鄉嗎？”
“沒錯，你明天下午先去大興龐各莊放一場電影，后天下午再去門頭溝軍莊。”
“咝……這么說，咱們科下一步是準備搞西瓜和京白梨啊？”符景略眼珠子一轉，笑著說。
“呵呵，就你小子腦瓜子靈活，先搞點西瓜，京白梨要9月份才成熟，咱們先去投個石頭，到時候也不一定能弄的到。”
“明白，這恐怕都是李副廠長的想法吧。”
“呵呵，你呀，知道的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項海川拿手指了指符景略，笑著說道。
“了解，我也就在您面前說一說。”
“不過下到生產隊去了，要注意群眾紀律，吃點喝點沒什么事，不要亂伸手，拿東西要給錢。”項海川叮囑道。
“知道，都是兄弟單位，我也是農村出來的。”
“對了，你小子今天過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平日里沒見你這么殷勤。”
“嘿嘿，有好幾天沒見您老了，過來看看您。”符景略從旁邊拎了一把椅子在項海川對面坐下。
“少扯淡，有事就說，沒事就滾，別耽誤我看報紙。”
“科長，您先看看這個。”符景略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水煮雞蛋遞給項海川。
“這有什么好稀奇的？不就是一個雞蛋嗎？”項海川接過水煮雞蛋隨便看了看，他是老采購了，眼神犀利的很。
“你再仔細瞧一瞧。”
“咝……它好像比平常的雞蛋大一點點。”項海川又多瞧了兩眼。
“沒錯，你再嘗嘗。”
“怎么？想賄賂我？”項海川似笑非笑的看著符景略。
“這不扯嗎？您見過有人拿一個雞蛋來送禮的嗎？”
“不求我辦事？”
“不求不求，您快吃吧，我真是服了您了，疑心病哪這么重？”
“那我真吃了。”
“您快點。”
沒一會兒，符景略看著項海川一臉意猶未盡的樣子，緊張的問道：“科長，味道怎么樣？”
“嗯，挺好吃的。”項海川笑著點頭。
“那它的味道和一般的雞蛋相比有什么區別？”
“我也好久沒吃過水煮雞蛋了，沒吃出來。”項海川雙手一攤。
“唉，完了，這顆雞蛋算是浪費了。”符景略故意裝成一臉垂頭喪氣的樣子。
“行了，你小子到底想說什么？跟我這繞了半天。”
“科長，我能搞到這種雞蛋，咱們科收嗎？”符景略神神秘秘的小聲說道。
“廢話，不收還要咱們科干嘛？你能搞到多少？五千斤怎么樣？咱們廠有九千三百多名員工，正好差不多每人半斤，能頂幾天。”項海川抓起桌子上的報紙對折了一下，拿在手里給自己扇起了風。
“咝……”符景略聽了倒吸一口涼氣，慌忙搖了搖頭。
“兩千斤？”
符景略繼續搖頭。
“那你到底能搞多少？”
“四千個，一個月。”符景略弱弱的伸出四根手指頭。
“什么？就四千個，也就是四百來斤，還一個月？這么點量你還搞得神秘兮兮的。”項海川一臉鄙視的看著符景略。
“這不是才剛剛出道嗎，給您這個老采購丟人了。”
“唉，算了，蚊子腿也是肉，你是不是準備到鄉下去收雞蛋？”
“您高見，還請您給小的指點一二。”
“你給我聽好了，首先，你送來的雞蛋一定要有當地生產隊的自產自銷證明和蓋章，這樣我們科才好入賬付錢，第二個就是安全，生產隊畢竟是農村的最基層組織，是集體經濟，即使你將來被抓住了，也很難界定你是在搞投機倒把。”項海川端取茶杯輕啜了一口。
“嗯，生產隊的自產自銷證明和蓋章，我記住了。”符景略又復述了一遍。
“還有，你找人送東西最好晚上送過來，大白天的有稽查，不太安全，你到時候提前和我說一聲，我晚點下班幫你入庫。”
“那晚上沒有稽查嗎？”
“有，比較少，如果碰上了，該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咝……這么說的話還是不安全啊。”符景略的心跳又加速了起來。
“唉，你膽子咋這么小呢？如果沒法過關你就直接說是送到供銷社去的，他們也拿你沒辦法。”
“那我圖啥？這樣搞不好還要虧本啊。”
“那是你的事情，就當白干了，你不冒點風險怎么行？要不然別人都去干了。”
“嘿嘿，我可知道咱們三科有兩輛改造好的吉普車，專門用來拉豬肉什么的，能不能借給我使使？”符景略又遞了一根大前門給項海川，隨后掏出火柴給他點著了。
“可是可以，不過吉普車司機出一次私活最起碼要給3塊錢，這雞蛋要求保鮮，3、5天的得拉一趟，你還得給軋鋼廠交汽油錢，這樣一搞你可能還沒他賺的多。”
“沒事，我不準備請司機，我自己會開。”
“你會開車？”項海川驚訝的看著符景略。
“啊，我會開小轎車，我想吉普車應該沒什么難度的吧。”符景略暗道，自己前世多少年的老司機了。
“你會開小轎車？！在哪里開的？”項海川更驚訝了。
“嘿嘿，保密。”
“嗯，我明白了，你最近去找一下咱們處長，請他給你開一張介紹信，你去車輛監理所考個駕照回來，咱們現在正缺這樣的人才。”項海川鄭重的點頭，默默的調高了對符景略的重視程度。
“這……開大車我實在沒什么把握啊。”符景略嚇了一大跳，現在的大汽車毛病賊多，自己哪會修呀？難道又要當鐵嘴水上漂？
“學就是了嘛。”
“好吧，那您也給我開張介紹信。”
“你要開介紹信干嘛？”
“我得拿給我們生產隊長看啊，要不然他怎么可能給我開自產自銷的證明和蓋章？”
“好吧，那我現在給你寫。”
“對了，在介紹信的后面你給我加5個字：請注意保密。”
“呵呵，就你鬼名堂多。”項海川笑著搖了搖頭。
沒一會兒符景略就拿到了一張介紹信，上面寫著：
介紹信
秦家村生產隊負責同志：
茲介紹我廠采購員符景略同志前往你處聯系雞蛋采購事宜。
希與接洽并協助為荷
此致
敬禮
紅星軋鋼廠采購三科（蓋章）
63年7月16日
（請注意保密）
“好了，我要先給你說好，到時候你的這些采購額度都算在我的頭上了，到時候廠里的獎勵可就沒你的份了。”項海川收好鋼筆，別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神態自若的說道。
“明白，反正我也不是正兒八經的采購員，沒有分配額度，對了，科長，供銷社賣給咱們的雞蛋是多少錢一斤？”符景略目光炯炯的看著項海川。
“六毛二，這下滿意了。”
“嘿嘿，滿意滿意，那我走了。”符景略高興的站起來，不經意間把那包打開了的大前門落在項海川的辦公桌上。
“等等，你現在和我去試試吉普車，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項海川隨手用報紙把香煙撥進了抽屜里。
“沒問題呀，您先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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