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宋閨 > 106 長進(大章)
  許諾在游廊處等了好一會,才見許谷磊端著一盞茶過來。

  “六娘,那幫小子搶著喝茶,我等了好一會才弄到一盞,不是有意這么慢的。”許谷磊大步過來,將茶盞遞給許諾,順帶解釋了兩句。

  許諾先是屈膝施禮,而后垂頭道謝接過茶盞,再抬起頭時面上的恭敬立刻就沒了,笑容狡黠:“您難道忘了?我鼻子尖的很,如果不是喝了兩盞茶湯,身上是不會有您這么重的茶香的。”

  此言一出,許谷磊面上的笑意立刻消散,舉起袖子聞了片刻才說:“六娘的鼻子果真是好,連我喝了幾盞都知道。不過咱們二郎人緣真是不錯,來的同窗都是蘇州城大族家的子嗣,往日很少能看到這些少年郎聚在一起。”他急忙轉開話題。

  許諾正在飲茶,并未回話。許平啟人緣不是真的好,她剛才觀察了會,發現這些少年除了葉清臣是真的和他相處的好,其余的并不是至交好友,甚至只是點頭之交。

  這些人前來,不過是給未來的工部郎中許谷誠一個面子,也順帶搭點關系。

  同樣的茶,同樣的水,經過葉清臣的手后更顯清香,許諾飲罷點頭稱贊,不由琢磨自己的茶藝什么時候能達到這樣的水準。

  呂氏和張家請的媒人商協好后一直在準備許谷誠父子路上的吃用,路上帶著的小廝她都親自囑咐了一番,到今日已經全部準備妥當。

  許谷誠書房的書前幾日已經運往北邊,走時只需帶些換洗的衣物,許平啟帶的東西也不多,除了半車書,其余的東西半車也不到。

  故此一番收整下來他們的行李十分輕便,統共只有四輛馬車。

  兩天時間轉眼就過去了。

  馬車巳時出發,許谷誠卯時已經穿戴整齊,在院中練了一套拳后渾身是汗地進屋,便見呂氏披著衣服坐在薄被中。

  呂氏烏黑漆亮的頭發披散在背上,藕臂從發絲中穿出,露在外面,面上還帶著些許倦意,顯然是沒睡醒。看到許谷誠后眼睛立刻彎了起來,笑吟吟地說:“老爺,今日要出行,不要累著了。”

  “多年的習慣,改不了了,再說一套拳也不累。”許谷誠說話的功夫已脫去外衣,直接進了凈房沖洗,待出來時呂氏已穿戴完畢,正坐在鏡前涂胭脂。

  許谷誠隨意地擦了擦頭發,過去將下巴抵在呂氏肩上,不舍道:“晚娘,這么多年來,你我還不曾分離過這樣久。”

  呂氏握住許谷誠的手,輕聲道:“不過是兩個月的功夫,算不得分離。”如果許谷誠獨自上京赴任,一年才回來一次,那才叫分離。

  “嗯,你能這樣想最好。這兩個月家里的事就交給你了。”許谷誠手臂環住呂氏,溫潤沉穩的聲音從嘴中吐出:“六娘這般懂事,無需為她費心,但四娘你得看著點,讓她用心備嫁。還有大房三房那邊,也都要勞累你了。”

  呂氏輕笑一聲,靠在許谷誠懷里,微微抬頭看著他,眼中帶著狡黠的笑意:“老爺不是將夙夜留在蘇州了嗎?有他在,我有什么可勞累的?”

  “我許某人的夫人真是厲害,這都發現了……”他并沒有把夙夜留在蘇州的事情告訴呂氏。

  許谷誠手臂環的更緊,似乎放開便沒有再抱住的機會。

  屋外,許諾和許平啟二人大眼瞪小眼地站著,父母在屋里膩歪,他們實在不適合在這會進去。

  李嬤嬤也很尷尬,一時間不知該怎么說。

  最終還是許諾招了招手,讓許平啟隨她先出去。

  “路上發生了什么記得寫信告訴我。”許諾開門見山就提了要求,許谷誠如果寫信肯定是報喜不報憂,她雖然改變不了什么,但知道情況總比不知道的好。

  “好,母親這邊有什么事,你也寫信告訴我。”許平啟點頭,面上神色極淡,但眼中透露著認真,顯然是早已有了這樣的打算,如今不過是按計劃說出來。

  許平啟的反應在許諾意料之中,認真道:“你路上小心,無論遇到什么人什么事,都多留個心眼,緊跟著爹爹。”許平啟沒有習武,如果真有點什么事,跟著許谷誠最安全。

  “我心眼還算多,至少比六姐你多些,你費心了。”許平啟手臂動了一下,手指不經意地挑動了腰上墜著的玉,眼睛向下看去。

  此玉是大哥給他的。

  他今日啟程赴京,不日便可與大哥相見,說起心眼,大哥倒真是該多個的才好。

  想到自己的兄長,許平啟嘴角不由露出一抹笑意。

  許諾皺眉,腹誹道你心眼多?我心里都是眼,竟然敢跟我說你心眼多?

  當然她不會把腦中的吐槽說出來,而是鼓勵地拍了拍許平啟的肩膀,意思是讓他加油,沒想到才拍了一下就被躲了開去。

  “男女授受不親。”許平啟面無表情道。

  這小子不就去個汴京嗎?這么快就要和她劃清界限了?

  之前來她屋里借茶借水,怎么不講究男女授受不親了呢?

  許諾心中憤憤不平,但許平啟面不改色,她也不好再說什么,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咽了下去。

  巳時,許家一眾人都出了垂花門,在大門外送別許谷誠父子。

  一家人都穿的格外喜氣,張氏上穿梅花紋短襦,下著縷金跳線紗裙,臉上的笑意根本止不住,一會拉著這個說會話,一會拉著那個笑會,半刻也停不下來。

  丁氏和鐘氏打扮的也很端莊得體,顯然是費了一番功夫,許家的幾位郎君娘子站在一處更是惹人眼球,除了穿著鮮艷,相貌都是沒得挑。

  將好相貌遺傳下來的許老太爺咳嗽一聲,對著他右手邊的許平啟道:“二郎,這是你懂事后第一次出遠門,一路所見所聞都是你學習的機會,要謹言慎行,莫要失了禮節。待到了汴京先跟著西席學一兩年,再去應天書院也不遲。”

  這一路上定會有很多有身份的人招待許谷誠,許平啟又隨在許谷誠左右,他的言行舉止在一定程度上代表著許家的家教。

  “孫兒謹遵祖父教誨。”許平啟恭恭敬敬地躬身施禮。

  另一邊張氏在許谷誠身旁念叨著,說什么一個人出門在外不易,又沒個人伺候著,要好好保重,說的丁氏和鐘氏都開始抹眼淚。

  張氏心中對呂氏錯開暑日再啟程的事情有些不滿,言語中便顯露了出來。

  終于,幾個人不再流淚,許谷誠才帶著許平啟上了馬車,合上車簾時,目光一直停在呂氏身上,俊朗儒雅的面孔上浮現淡淡笑意。

  馬車漸行漸遠,直到拐彎什么也看不到后,許家一群人才回去。

  許諾回到屋里直接大字型躺著不再動,春棠在一旁幫她打著團扇。

  許谷誠走后,許家沒人可以教許諾練字,她最近正學到火候上,小小的改變,都會影響最終的效果,或許會讓之前近半年的努力白費。

  許諾正愁怎么辦時,李嬤嬤突然過來:“六娘子,阿郎走前留了這個給您。”

  說著話將一冊書遞給許諾。

  許諾接過翻看,心中有些感動。

  父親竟然親自寫了一冊字帖給她,他最近每日出門應酬忙得腳不沾地,竟然會為了她抽出時間寫字帖,而且知道她如今最需要的便是這個。

  真正關心一個人的時候,才會知道對方最需要的是什么,才會用時間去為對方做些什么。

  感動之余,許諾決心在啟程去汴京前練出些成果,好讓父親一番苦心莫要白費。

  “謝謝嬤嬤。”許諾高興地爬到書案旁邊,將字帖擺上去,急忙叫了春棠過來研磨,另讓七月去耳房多拿些宣紙過來。

  許谷誠的馬車八月六日便到了汴京,許家這邊正巧在中秋收到了他報平安的信。

  八月間,十里桂花香,肥而不膩的桂花鴨讓許諾吃的很是盡興,月餅更是從八月處開始每天吃個不停,每個餡的都要嘗上一遍。幾日下來,手臂都不似過去那般纖細,呂氏發現后心中一驚,不好說什么卻不再往茗槿閣那邊送吃食。

  中秋過后,許諾收到了胡靈的信。

  胡靈的信每次都不短,所以她直接靠在被子上,拿起一塊月餅邊吃邊看,做好了長久戰的準備。

  “我以為你會隨著你父親一同來汴京,酒宴都給你準備好了,沒想到撲了個空。不過是日頭曬些,你怎么就不來了呢?你可不是這樣嬌弱的人,怎會不來?許二郎小你三歲都來了,你為何不來?”對許諾因為天氣熱原因而沒有啟程的事情十分不解。

  許諾看著信中重復的為何不來,似乎能想象到胡靈跑到許家沒找到人時氣急敗壞的模樣。

  “二師兄和我家前幾日退了親,雖說是好事,但之后一堆人上門提親,讓我好生頭疼。這些人家的子嗣樣貌一個不如一個,連二師兄也不如,我又怎么會答應。”

  “沒想到前日會見到大師兄,他還是那么好看。不對,似乎比過去更好看了些,我險些移不開眼。”

  “晚上仔細想了會,覺得是朱郎君長的更好些,他那雙眼真是好看。”許諾默默吐槽,朱商那雙眼整日瞇在一起,胡靈是從哪里看出來好看的?

  “我先前給朱郎君的東西,你怎么與他說的?竟然讓大師兄給我送了回來,不過他附注讓我去不同的店將不同的首飾當賣出去,我照著做了一遍,果然大賺一筆。”

  朱商當日只看了一遍就估出一堆首飾的價錢,許諾對胡靈會大賺一筆的事毫不意外。

  “聽聞你母親被許倩那家伙的生母毒了?是那個紀玄給治好的?他倒是個有才的,竟然要走科舉仕途這路子,白白浪費才華。更讓人吃驚的是你父親竟將應天書院的名額給了他,而沒給許二郎!”

  家丑不可外揚,整個蘇州城知道呂氏的傷和杜姨娘有關的人也不多,許諾雖不知胡靈是從哪得到的這些消息,但也不好奇。讓她吃驚的是,父親為了報答紀玄才讓許平啟推遲進入應天書院學習的時間。

  信里最后一句:“給你看看我一個月來的成果,雖然不好看,但也算是送你的禮物。”

  許諾放下信紙從信封里取出手帕,白凈的帕子上繡著一朵半開的粉色牡丹,花蕊下還有兩片嫩葉,雖然達不到活靈活現,但形態都很標準。手帕的另一邊用銀線繡著三個小小的字:胡靈贈。

  竟然,已經可以入眼了!

  真是一個月嗎?

  胡靈可比她爺們多了,拿起針來倒是比她順手的多!

  不可能吧!

  許諾拿著手帕心中亂成一團麻,難不成她真的缺少什么基因所以女工才會這么差嗎?

  她最近專心練字,許谷誠寫的那本字帖已經臨摹了很多遍,回信的時候字跡明顯比胡靈的好了許多,但是她沒有絲毫的開心。

  寫到最后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虛心求教,寫下一行字:你女工是怎么學的?

  幾日后,汴京。

  一座酒樓雅間內,一身男裝的胡靈拿著信拍腿笑個不停:“肖四,六娘女工果然沒進步,她讓我教教她,你說我該怎么指點?”

  胡靈對面坐著的正是身著玄衣的肖遠,他對胡靈夸張的笑聲沒有任何反應,伸手將信紙拿過來,快速看了一遍,沒有任何猶豫就疊好裝入懷中。

  胡靈無意間透露了她讓肖胡兩家退親的辦法是許諾教的,肖遠得知后當即就“建議”胡靈送信時順便送去一塊手帕。

  他原本以為許諾會氣急敗壞,或者是憤怒、死不承認,沒想到她竟會直白地請教。

  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那個骨子里透著高傲的家伙是不會虛心求教的吧。

  看來她真的很重視這個問題,在京城給她找個懂得溝通教授的繡娘好了,待她十月份來的時候就可以直接學了。

  胡靈根本沒有留意信紙被肖遠拿走,只是不停地笑,途中喝了口茶水,差點噴出來。

  許家汴京的宅子里,許谷誠也收到了許諾的信,看到她頗有長進的字,不由會心的笑了。

  “文常兄,怎笑得這樣開心?”呂夷簡身著官袍,大步而入。明日是許谷誠上任工部郎中的日子,他從開封府衙出來便直接乘馬車過來了。

  呂夷簡,年三十四,表字坦夫,家中排行十三,現任刑部郎中權知開封府,是呂氏的兄長。

  許谷誠沒有猶豫便將手中的信紙給了呂夷簡,面上笑意不減,和煦地如四月里的陽光。

  呂夷簡看的很快,贊嘆道:“六娘的字竟然如此好,是你教的?”這樣一手字,普通人不練個十年八年是出不來的。

  “那孩子整日纏著我,讓我教她識字作畫。”許谷誠聲音溫和卻帶著少有的愉悅,六娘這一手字,比的過許多世家出身的娘子,就算她女工不好也不會影響日后的親事。

  許谷誠很少用這樣的口氣說自己的孩子,呂夷簡聽罷笑了一聲,問道:“她們何時來汴京?”

  “定在九月二十五日,十月初就能到了。”許谷誠眼眸垂下,接過一旁小廝遞來的茶湯,緩緩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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