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鈴聲，余啟明半晌才反應過來，或許是林佳藝的離開終于使得他停轉的大腦恢復了些許思考能力，就在車廂里的其他旅客被電話的鈴聲吵得忍不住齊刷刷地投來視線之時，余啟明終于接通了手中的電話。
另一頭傳來林佳藝的聲音。
“抱歉啊，阿明，這一趟我應該是不能陪你去了。”
簡單的一句話，直接說明了林佳藝的目的。
心頭的慌亂再次被勾起，一時間，已然不知該保持怎樣情緒的余啟明幾近崩潰。
“你......你說什么？”久了，他也只是呆滯地說道。
當然，林佳藝應是沒有多少心理壓力，她的語氣還盡力保持著平靜：“阿明，抱歉，我得留在福東市，在任務結束之前，像我這樣的沒有資格離開這里。”
“任務？林佳藝，你說什么呢？”余啟明本來就情緒不佳，聽到這話就更不明白對方說的是什么。
偏偏，林佳藝卻沒有要停下的意思：“阿明，雖然很多人都挺煩這種話的，但真的，有些事情只有等你醒了之后才會明白。
我現在做的事......我本來不應該做的，僭越太多反而會導致你之后的遭遇越來越難，但我明白，到了這種時候，必須得滿足一些你的好奇心。
還記得那天我和你說有人不讓我告訴你相關的事情么？阿明，相信我，我沒有對你說謊，而之所以不告訴你，也不是怕暴露我的什么東西。
只是在這次任務之中，知道的越多，越有可能會付出代價，或許這份代價你可以承受，但是......我不想、也不能剝奪你的機會。
只有自己蘇醒，詭屋才會給你應有的資格。”
“資格？什么資格？”余啟明還是沒有聽懂林佳藝的話，不過很顯然他已經抓住了林佳藝話中的重點。
然而，這種問題林佳藝自然不會回答：“這個資格等你醒了你就什么都明白了，但阿明，現在你必須記住我一句話。
你這一趟要去的地方是楊陵村，記住，到了那不要相信任何人，也不要主動說出你自己的名字。
所有人都是不可信的，包括沈黎！”
“沈黎......”余啟明帶怔怔的念叨著，腦海中漸漸浮現出那人的模樣、過往的經歷，或許余啟明的確思維活躍了許多，但明顯還沒有達到平常的程度。
“我記得...楊陵村這個地方。”他再次說道。
對面的林佳藝嘆了口氣：“沈黎的老家，還記得么？”
“哦。”
余啟明的回應令人哭笑不得，甚至都讓林佳藝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想起來了，當然，事已至此，這些都無關痛癢，先是一聲淺淺的嘆息，緊接著林佳藝的話語便再次從電話中傳來：“還有一件事，有關沈黎。
其實，她應該是可信的，雖然不喜歡這個人。
只是楊陵村涉及的秘密太多，即便是沈黎也未必和你想的一樣，記住我說的，還有，絕對不要提到那個人的名字。
早些回來，我在福東市等你。”
林佳藝的語氣雖是嘆息，電話卻掛的果斷，當余啟明反應過來的時候，手機里傳來的只剩下嘟嘟聲。
列車的末尾從那纖弱的人兒身邊經過，濃煙四起，恍惚中那張呆滯的臉早已被車廂所遮擋，消失在視野中。
只是，將手機重新揣回包里，林佳藝轉過身之時，面容之上早已滿是決絕：“終于是時候了？李乾，你還活著么，我來找你。”
......
就如林佳藝所說，當有人開始蘇醒之時，一切就都已經變得不一樣了。縱使那銹跡斑斑的鐵軌與公路相隔不過一道簡單的防風樹而已，乘坐在副駕駛的王璨亦是沒有見到身旁有過列車經過，他始終都和身旁的李回晟有說有笑，更對他口中的那個有趣的楊陵市多有向往。
仔細想想，其實這二十多年，他好像從來都沒有離開過福東市。
簡單卻又破舊的城市，承載了他這么多年來的全部記憶。
當然，余啟明也未必能看到王璨的身影。
手機里不斷傳來的依舊是電話無法撥通的音效，事實上，在林佳藝掛斷電話之后，他不止一次地嘗試回撥，但顯然對方已經將他的電話號碼拉黑了。
奈何，余啟明也就這樣始終站在原地，談不上慌亂或者悲傷，只是這種突如其來的“吩咐”令人無所適從。
真的，假的，太多太多事令人難以分辨。
懷疑漸漸浮上腦海，他或是終于開始思考起了林佳藝的話，的確，如果就連他都是假的的話，那為什么離開時經過的鐵網又是真實存在的。
如果連他都是假的，那他能夠思考的意義又是什么，假如他也是一個像是孤兒院里的那兩個男人一樣的npc，能夠擁有的思維與思考模式怕是也只會與那些秘密有關。
這么想的話，那么南程村的村民們對他的圍捕就是發現真相的懲罰咯？
這應是人最為可悲的地方，我們總是說要學會設身處地、學會理解他人的感受，偏偏思想又被束縛在脆弱且無法掙脫的身軀之中，絞盡腦汁得來的揣測也不過是可笑的自嗨罷了。
當然，至少余啟明有一點是稱得上是幸運，從小到大的孤僻讓他少有被“固有的真理”所影響，從來沒接觸過的游戲最多也不過是能夠讓他將“npc”有些淺顯甚至可以稱之為的理解，才沒有讓他完全被束縛了思想。
大腦神經的活動開始活躍，對，也可能是周圍終于沒了可以依靠的人，他終于漸漸感受到了自身。
這時，一雙手忽而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好，看你在這站了好久了，你是有什么事情么？”溫和的女聲從身后傳來。
余啟明轉過頭，站在自己身側的是一名穿著正式的女性，與周圍破舊的車廂環境相比，這女子身上整齊干凈的穿著明顯有些違和，不過這打扮......她應該是個乘務員。
仔細的觀察一時間讓余啟明忘了回答，倒是那乘務員這時又禮貌地微笑道：“嗯~弟弟，看你的樣子你應該還是個學生吧，別擔心，我是列車上的乘務員，有什么問題你都可以跟我說。
我看你是剛剛上車吧，是遇到困難了么？”
說來奇怪，雖是思維遲鈍，余啟明竟覺得眼前女人的話總有著一股特殊的親和力。
他下意識地想要回答，卻在這時忽而腦海中回蕩起林佳藝剛剛的話，他搖了搖頭：“沒，我就是看看外面的風景。”
不得不說，余啟明撒謊的本事是真的不行，好在那乘務員也沒有在意：“好吧，你沒事就好。”乘務員微笑道，不過很快她又話鋒一轉，“對了，你是要坐到哪里，你是剛剛上車的，得買一下票了。”
聽到乘務員的話，余啟明這才反應過來，他下意識地就要掏向口袋，可很快又停住了。
這趟列車上的人就是值得相信的？
他沒有直接掏錢，只是試探著問道：“額，我也不知道具體要去什么地方，我朋友就告訴我讓我下一站下車就行。”謝天謝地，他還能記著那會林佳藝說的話。
可誰知，他話音剛落，竟有數道目光同時落到了他的身上。
憑空而來的感觸一時間甚至令余啟明覺得后背發涼，他轉頭看去，才發現整個車廂之中已有十幾名乘客，而這些乘客的臉上也盡是驚訝、以及莫名令人感覺的危險。
就連身前的乘務員一時都愣住了。
余啟明下意識地察覺到了不對，不過倒是那乘務員看似有著極高的職業素養，驚訝的表情只持續了片刻她就再次微笑說道：“哦，你是要去楊陵市啊，那好，我知道了。”
說著，乘務員居然就要直接走。
這一刻，余啟明的心竟不自覺地劇烈地跳動了一下，那感覺應稱為不安，他一下子攔在了對方的身前：“那什么...我不是應該買票的么？”
可誰知，就是這么一句簡單的話，居然又讓那些乘客的表情出現了變化。
不再有危險，他們甚至都稱不上驚訝，因為看著余啟明，他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傻子一般。
就連那乘務員都忍不住問道：“你真的不知道楊陵市是什么地方？”
余啟明搖了搖頭，一臉茫然，他本以為乘務員會對他說什么，可最后對方也只是溫和地說道：“放心吧，沒事，就一站地的功夫，沒有多久。
你在這呆一會，一會等車到站直接下車就好了。”
這一次，乘務員終于不再搭理余啟明，徑直走開了。
乘務員奇怪的舉動令余啟明愈發不解，他本能地抬頭又向車廂里看了一眼，可更加奇怪的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當他再次回過頭去的時候，剛剛還盯著他的那些乘客居然已經不再關注他。
所有人都只是安靜地坐在那，仿佛剛才的一幕根本就沒有發生過。
詭異的念頭上涌，該不會是因為剛才那個乘務員說的那句話吧。
你就在這呆一會，一會等車到站直接下車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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