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日報總部。
柳湘靈的辦公室。
“抱歉，小姐夫，報社不是我一個人的，我不能擅自做這個決定。而且，你丟出來的這個東西，很可能把江東市炸出一個很難收場的大坑，讓所有人人仰馬翻······這樣做的唯一后果，只會是讓你的目標更難實現······沒誰喜歡麻煩，尤其是給人制造麻煩的人。”
伸縮椅上，
齊楚的眉心都要擰成“川”字了，“為什么？你們省城日報，不應該揭露這些東西嘛，我只是想要讓你們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而已，這還需要向誰請示？”
“如果連你們都要推辭，那我該去找誰幫忙，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柳湘靈理解齊楚的心情，但理解歸理解，這件事不是她一個小小的副總編就能拍板下來的，“我沒有故意推脫，這件事就算是冰冰姐來了，也得走程序。”
齊楚嘆了聲氣，這件事情果然沒有那么容易做成的，就連省城日報都不敢接手，那別的小報，恐怕連過問一句，那都是對自己飯碗的不尊重了。
真的只能把這東西交給許晴嗎？
柳湘靈倏地開口道：“這樣吧，你是一直想要見一見你未來的岳丈大人嗎？你這件事，冰冰姐的父親，正好可以插手，而且還符合程序，小姐夫，你要不要去見一面？”
去找柳文豐？
齊楚狐疑地看著她，“你不是說，我不搞出一番事業，不適合與柳文豐見面嘛，現在我一身麻煩，你這時候讓我去見面，那不更讓柳文豐看不起了。”
“嘁，搞得你真的做出一番事業，就能得到我伯父的青睞似的······算了，我就明明白白告訴你吧，現在有個討好我伯父的機會，只要你把握住了，說不定我伯父就愿意幫你了。”
不是柳湘靈在要挾齊楚，而是現實，總是表現得那么實際和簡單，你能帶來我想要的，我自然就會對你產生好感，
如果不行，那么事情往往就會導向另外一個簡單的方向，比如唐家這樣，用私人武力手段來強行解決問題······
艸！老子有你說的那么不堪嗎。
“什么樣的機會，要我做什么？”心里嘀咕了兩句，齊楚很快就妥協了，這好歹也算是一條成功率比較高的捷徑，走一走也無所謂。
再說了，
找人幫忙就幫忙吧，孫猴子西天取經，一路上不也得到處托關系，才得以將護送唐三藏到了西天。
自己這點本事，別說人家豬悟能和沙和尚了，自己頂天也就和白龍馬是一個級別的——這才剛化形呢。
想要變成孫猴子，第一步必須做什么？
當然是低頭了，讓菩提祖師敲三下腦袋，孫猴子才學得七十二變，歷盡磨難，這才有了后面桀驁不馴，鐵骨錚錚的齊天大圣······
柳湘靈說道：“你現在最大的優點，就是你的醫術了，除了這個，你覺得還有什么能入伯父他老人家的法眼？”
“······柳湘靈，你說事就說事，別老是貶低我行嗎？”
“你好歹也叫過我一句姐夫，給我留點面子，不至于讓你咋地吧。”
“叫你姐夫，那都是給你面子了，損你兩句又不掉肉，還大男人呢，”柳湘靈白了他一眼，“好好聽話，別插嘴！”
“······”
“所以我說，讓你現在省城第一醫院好好干啊，干出一番成就了，你才有和人接觸的資本。整天和唐家這種陰溝里的毒蛇老鼠打交道，最后也只會落入下乘，不過，你現在還年輕，小姐夫啊，我勸你······”
柳湘靈好不容易得到一個奚落齊楚的機會，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他，開始長篇大論地輸出自己的觀點，
齊楚聽得頭都大了一圈，本來今早上就被唐笑笑憋得一肚子火氣沒處發泄呢，這位古靈精怪，靚麗活潑的小姨子偏偏又要來撩撥他的神經。
說就說吧，偏偏時不時用手指輕點他的腦袋，
柳湘靈似嗔似笑地說道：“聽明白了嗎？小姐夫，別打瞌睡，本姑娘講的課，多少人想聽都聽不到呢。”
······
“嘿！你還真閉上眼睛了，睜開！”
······
“我說的沒錯吧，你以后啊，一定要跟著人家張福教授好好學習，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兒，在這省城，你這樣剛畢業的大學生，多的是。也不知道冰冰姐，是不是眼瞎了，才看上你這鄉下窮小子。”
“······柳湘靈！你過分了啊，都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你這小嘴這么毒，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齊楚推開柳湘靈點在自己眉心，那細長冰涼的玉指，叉著腰，相當不忿。
這柳湘靈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吃錯藥了，穿衣風格大變，以前都是青春風，看著清純美好，
今天卻穿了件白色的小背心，外頭罩著米黃色小西裝，扣子也不系，u領的弧線將那白膩的風景展露出來，性感又干練。
看得齊楚眼睛都快直了，這不閉上眼睛，那不就得出洋相了。
如果是這樣也就算了，偏巧她還噴了香水，兩人離得很近，那股似鮮花似果木般的清香味道一直縈繞在鼻尖，讓本就有些憋火的齊楚，更加躁動不安了。
柳湘靈感受到一股熱氣噴在胸口，抬手扇了扇，看向房角的立柜空調，“今天這空調是怎么回事，吹出來的風都是熱的······小姐夫，你熱不熱？”
“······我，我不熱。”
齊楚抬頭看天，假裝什么都沒有發生。
柳湘靈卻狐疑地看著他，聯想他這不自然的表現，立馬就明白，這房間里能呼出熱氣的人，
尤其是男人，就是眼前這位有些好色的小姐夫了。
“哼，”柳湘靈白了齊楚一眼，沒來由地解釋了一句，“你今天倒是來巧了，我馬上要參加一個記者會，所以特意打扮了，好看吧？”
齊楚眼觀鼻，口觀心，如同入定的老僧，并不應答。
柳湘靈自顧自地繼續講，“那記者會，你肯定感興趣，龍虎集團董事長唐武，是會議主辦方邀請來的嘉賓之一，你好像還沒親眼見過他吧。我正好缺一個跑腿的小廝，要不，小姐夫你屈就一下？”
“不去，去了也沒用，連我手里這份證據都起不了作用，我就算真能站到唐武面前，也是讓人家恥笑罷了。”
“真不去？”
“當然不去，”齊楚心道，腦子壞掉了，才跟你屁股后面到處跑，這不是給自己找罪受嗎。
“行吧，既然這樣，那拜會我伯父的事情，我恐怕也沒時間了，你告訴你地址，你自己上門去吧。”
“······那啥，湘靈姐姐啊，我突然覺得，參加一下那什么的記者會，也挺好的。我這個人，最喜歡上進了，還請湘靈姐姐多提點一下。”
湘靈姐姐，嗯，這稱呼倒是不錯······
柳湘靈嫵媚地白了齊楚一眼，“那你還杵在我辦公室里干嘛，喏，鑰匙拿去，車在地下停車場。”
她是真的一點都沒客氣，把齊楚給當成她自己的專職司機了。
齊楚也任由她使喚，主要是他現在沒車，那天受了傷，把商務車給扔在那家賓館外，只能先蹭蹭柳湘靈的了。
······
今天唐武的心情很差，大概和這省城頭頂的天氣一樣，
烏云蓋日，雷電交加，一副風雨欲來的壓抑感，讓人胸悶難受。
唐虎的死，對他來說，其實只算是一個比較壞的消息，但齊楚的安然無恙，卻讓他怎么都無法接受。
付出了這么多的代價，卻沒有任何的收獲，這就不只是虧本那么簡單了。
后面那位對他的看法，才是他最關心的，一個齊楚，只不過是疥癬之疾，兩個槍手都不夠，那就再來兩個，這不是問題。
但唐家損害掉的威望，卻很難彌補回來，
就算心里再不愿意，他也得承認，齊楚已經成了唐家的心腹之患。
“該死的麻煩，哼，等我做完手上的事兒，老子要親自踩死你這只臭蟲！”
唐武長呼一口氣，將心中的不快驅散掉。
周怡不在身邊，他連個發泄的渠道都沒有，真讓人惱火。
他拿起手機，本想打個電話，但鈴聲此時卻自動響了起來，“是唐武董事長嗎，記者會馬上要召開了，您大概什么時候能就位？”
“馬上來。”
掛斷電話，唐武調整了一下心情，正要離開這賓館的開放式天臺，一輛打著省城日報招牌的商務車忽然駛入，開車的年輕男人倏地抬頭，與他對視上了。
天臺在十樓，從下往上看，只能勉強看清天臺上有人，不可能看清對方的面孔。
但對視的雙方，卻都將對面之人的長相給記住了，
尤其是齊楚，已經大概猜測到了，上面那個中年男人是誰。
齊楚假裝無事發生，低下頭，將車停好，跟著柳湘靈進了賓館。
唐武眼睛瞇起，喃喃道：“原來是省城日報的人，意外嗎？”
他搖搖頭，沒把齊楚放在心上，
他認識柳湘靈，或者說，清楚柳湘靈背后的柳家是干什么的，而柳湘靈副總編的身份，在柳家面前反倒不值一提。
六感如此強大之人，或許是修仙者，但絕對不是他要弄死的齊楚，這和他知道的情報不一樣：齊楚是省城第一醫院的實習生，在省城沒有根基，怎么可能和柳家搭上關系？
······
齊楚瞥了眼布置好的會議現場，主席臺上的位置還沒來人，但臺下的座椅，已經坐滿了各路媒體記者，只剩下后排的空間，留下攝像師拍照。
柳湘靈自然是有主辦方關照，坐在了最前排，而齊楚這個“司機”，自然就只能是和攝像師們排排站了。
柳湘靈調皮地回頭一笑，然后又轉過身，擺弄她的相機去了。
齊楚苦笑一聲，那種名不經常的小媒體都有自己的攝像師，柳湘靈還得自己來，他啥都不會，帶他來干啥？
就是為了見唐武一面，那也沒什么必要吧。
旁白的攝像師們，都是同行，有的在互相交流，有的調整機器，還有的匆匆從門外進來，帶著一股二手煙的氣味。
就在這時，五個年紀各異，身著西裝革履的男男女女，從主席臺旁邊的門內，有說有笑地走了進來。
原來是記者會要開始了。
五個人落座，齊楚的視線也跟著停留在了主席臺中間，那個年輕女人身前的桌子上，紅色名牌上寫著三個黑字——秦蔓婭。
女人面容清麗，嘴角微翹，帶著一副儀式化的笑容，向著臺下頻頻點頭。
在閃光燈下，女人顯得從容自在，有著一種和她年齡并不相符的自信和威望，這讓齊楚莫名地聯想到了一個女人——柳冰冰。
同樣都是二十五、六的年紀，柳冰冰是美若天仙，這女人則是清冷高貴，但氣質卻是完全一樣的，讓人不敢生出褻瀆之意，卻又愿意與之親近。
這女人，要么是剛剛入仕的女官，要么就是那種手眼通天的商賈。
隨著會議室的投影儀射出藍白色的影像，主席臺后，出現了本次會議的主題，“曼雅投資集團項目投資記者會”。
坐在秦蔓婭左側的，自然就是唐武了。
而另外三個人，一個是江東市宣傳部門的人，一個是江東市商務部門的人，還有一個人讓齊楚很意外，居然是久未見面的“神醫圣手”陶仙遠。
隨著會議進程慢慢展開，齊楚總算知道柳冰冰叫他過來是干嘛來的了······
這讓齊楚的臉色變得陰郁起來，他不是從前那個啥也不懂，剛畢業的醫學生。
和柳冰冰深入交流了那么多次，他多少知道一些這些公司的影響力和實力，究竟有多么強大。
曼雅投資集團，作為一家江東市上下都非常重視的公司，和龍虎集團達成了合作，等于是讓唐家在江東市的地位再一次得到提升。
不管是誰，再想要動唐家，就不得不掂量一下會產生什么惡劣的影響，是否會導致江東的發展受挫，讓那些喜歡穩定環境的投資公司離開江東市。
這件事情，已經不是齊楚這個層面能夠主導的了。
記者會最后，所有人移步宴會大廳，
主辦方非常大方客氣，還準備了招待宴，一種剛從國外傳進來的，時髦的自助西餐。
這是柳湘靈給齊楚介紹的，要不然他都不知道該做什么，在場之人，很少有他這樣的無關人士。
“自助西餐？什么破玩意兒，站著吃東西多累啊，這主辦方也太不懂事了吧。”
柳湘靈笑道：“這叫不浪費，要吃多少拿多少，再說了，你以為真是讓你來吃飯的，這是方便大家交流溝通，結識人脈。你看那邊，唐武身邊可是圍著一圈人，誰的地位高，誰有權有勢，一目了然。”
“······你們不吃我吃，難怪準備的吃的這么少，摳搜搜的。”
齊楚和這些記者們沒有共同話題，身份又太普通，和人家溝通只會被忽視，更不用說攀交剛才坐在主席臺上的大人物，還是老老實實填飽肚子吧。
他想要低調，卻總有人關注到他。
“秦小姐，老朽這些年來，潛心研讀醫學經典，對世俗之事并無太多興趣。你還是找別人吧。”
陶仙遠隨口敷衍了一句，就算秦蔓婭長得貌美又如何，連關系都沒捋清楚，上來就讓他去給人看病，真是沒有禮貌。
“陶神醫，我知道你時間匆忙，但我已經······”
秦蔓婭還要再勸，陶仙遠只覺聒噪，擺了擺手，找了個借口打算離開宴會時，忽然瞥見不遠處的齊楚，正在對著一塊磨盤大的蛋糕，分割吞食，吃得不亦樂乎。
“爛菜葉拌醬”、“塞牙縫的生魚片”、“瘦死米團”、“血水牛排”啥的，齊楚并沒有興趣，也就這個蛋糕還算入了眼，
奶白色、香香的、入口綿軟細膩、甜絲絲的，主要是夠大，吃進嘴里總覺得還不夠。
柳湘靈也喜歡吃這個，但她看到齊楚的吃相后，捂著臉就跑了，這要是被同行拍到她和這么個大胃王站在一起“大快朵頤”，她淑女的形象就全要被毀了。
陶仙遠出現在齊楚身后，大聲道：“你是空著肚子來的嗎？可別吃撐了，對身體健康不好，年輕人要懂得節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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