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長堅一邊罵,一邊朝身后揮手,揮完才想起來,這里是書院不是青州,他那兩個狗腿子根本不在身邊,想到要親自動手頓時打人的氣焰就弱了八分,胡亂揮了揮袖子,自己給自己找臺階下:“算了,小爺日行一善,今日就暫且先饒你不死,你先給小爺說明白,你為什么不退出比賽非要上場?”
江川不語。
他繼續找臺階:“小爺現在就給你個機會,馬上宣布退出比賽。”
江川更不說話了。
胡長堅氣結,一跺腳,蘭花指一捏作潑婦狀:“好你個江川,小爺說話你當作放屁是不是?你個王八綠豆糕,你奶奶個腿的……”
就好像今天自己這一身晦氣都是江川給惹來的似的,一腔怒氣毫不客氣地撒在了他的身上,話還沒說幾句先把江川罵了一通。
江川不會罵人,更不與人吵架。
胡長堅見他無動于衷,罵也罵累了,打又懶得上手,一腔憤懣濃縮成了一句:“你揚揚得意個球。”
江川沒有半分的得意,不知他哪只眼睛見到的得意?
自始至終江川一句爭辯也沒有,一來是沒必要,這種事經慣了,早就習以為常。二來將心比心,適才胡公子上場比賽時,不知被人罵了多少句廢物。可他怎么樣呢?忍氣吞聲,屁都不敢放一個!
胡長堅罵完了,忍了忍怒氣,撇著眼睛看著江川:“我問你,知道比賽時要怎么蹴么?”
“平常那樣。”
“平常那樣。”胡長堅撇撇嘴學他說話,“真是個笨蛋,你要是像平常那樣蹴,你就完啦。”
“那要怎么蹴?”江川不恥下問。
胡長堅看他的眼神,簡直就像看白癡:“當然是輸給王爺啦。”
“可比賽不就是要贏么……”
“腦子呢?你想過沒有,你的對手是誰?那可是我大瑨的賢王爺啊,你要贏,那就是要王爺輸啊,王爺要是輸給了你們,還有臉面可言?”
江川聽他話里藏話,便一抱拳:“還請胡公子賜教。”
“賜教不敢當,可你既然問了,那我就知無不言一次……”胡長堅說罷,盯著江川看了一會,想到這小子是真不懂之后,方模棱兩可地問道,“你……鞠嗎?”
江川不知何意,“啊”了一聲。
胡長堅打量了他兩眼,這才將頭湊過去,壓低了聲音問道:“我的意思是,你賭鞠嗎?”
江川一臉茫然地搖頭。
“賭鞠不懂?”
也不是不懂,只是懂得不多。
江川謙遜地點了點頭。
“也是。”胡長堅砸了咂嘴,“小爺倒是忘了,你是從青州鄉下來的,你們鄉下那鳥不生蛋的地方,連個蹴鞠場都沒有,又怎么會知道賭鞠這種高端玩家的高雅玩法?小爺就給你解釋解釋,所謂賭鞠,就是拿蹴鞠大賽行賭,以蹴鞠大賽的輸贏作為比賽的賭局,懂?”
江川點點頭,接著老實道:“可在下記得,書院有規定,禁止學子賭博。”
“我呸!”胡長堅手指幾乎戳到了江川的頭上,“我且問你,賭鞠跟賭博可一樣?”
“不一樣么?”江川繼續不恥下問。
“當然不一樣了。”胡長堅翻了個白眼,“真是個傻子,賭博和賭鞠都分不清楚。賭博是賭博,賭博上癮圖財害命,賭鞠就不一樣了,賭鞠那是以娛樂消遣為目的,別說民間百姓喜歡,達官貴人也喜歡。”
江川默不作聲。
最后在胡長堅“什么也不懂,真是個傻子”中結束了關于賭博和賭鞠的談論。
江川見胡長堅還是攔在自己面前,不肯讓路,一副欲言又止等你主動來問我的模樣,便順了他的心意:“敢問胡公子,這設賭局之人是哪一位?”
胡長堅得意揚揚地指了指自己。
江川假裝愕然。
胡長堅這下更得意了。
其實江川早有耳聞,胡長堅在青州設有地下賭場,只是沒料到他居然把賭鞠帶進了書院,就算賭鞠在大瑨也算雅事一樁,但這里畢竟是書院,學子不可賭,明確寫在了書院的院規上。
胡長堅:“我不瞞你,王爺上午提出蹴鞠大賽,不到一小刻的時辰,小爺就把盤口開了出來,王爺贏一鞠,三賠一,王爺贏兩鞠二賠一,王爺贏三鞠,一賠二,以此類推。”
“噢!”江川聽得很認真,“那若是王爺輸了呢?”
胡長堅眼睛一瞪:“什么?你還想這王爺輸呢?我真想扒開你的腦子看看里面裝的是什么漿糊。多長長心眼吧,別光長腦子,你就是再聰明有什么用,不長腦子不頂事,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絮絮叨叨,罵罵咧咧。
不愧為青州潑婦。
往日里,胡長堅說什么,他都是一副這耳朵進那耳朵出的樣子,可今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偏要頂一句嘴:“凡事都有個萬一,那萬一王爺輸了……”
胡長堅冷哼一聲:“要是真有那個萬一的話……一賠千。”
江川便從口袋里摸出一文錢出來,恭恭敬敬地遞過去:“在下就買王爺輸。”
胡長堅愣住,張著嘴,好半天才接過那一文錢,看了看,恨不得丟江川的臉上。
可江川呢,偏一副認真的眼神看著他,單純且認真。
財大氣粗的胡公子停頓很久,直到把手心里的一文錢看花了眼,才回過了神,輕聲嘟囔:“小爺長這么大,第一次看到一文錢的賭資。還這么理直氣壯,不知道的定以為是賭資千金。”
江川默不作聲,他當然知道在這些人眼里,一文錢不算錢,可這卻是他心甘情愿拿出了的最多賭資,也是他這輩子到目前為止,唯一的一次賭資。
不過胡長堅硬著頭皮收下了這一文錢,因為胡萬三自小教導他,開門做生意,一文錢也是錢,財來不能拒,拒了財不來。
江川看他那么勉強,便解釋道:“在下不是為了贏錢,在下只是想討個彩頭。”
氣的胡長堅翻起了白眼,要說江川摳門是有目共睹,他愿意出一文錢,著實也是下了血本,就他買王爺輸的架勢,壓根就沒想過要贏。
他收起那一文錢,嘿嘿了兩聲:“全書院那么多人,只有三個大傻子,一個你,一個符羽,還有一個我,長得跟偷雞賊似的,你們怎么想的?買王爺輸,王爺會輸嗎?別說他老人家鞠技好,就算他老人家不會蹴鞠,往場上一站,你敢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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