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天工奇譚之孰湖 > 第338章 相互推諉
  辰時,太陽冉冉升起,書院里已經恢復了平靜,四大書院的學子也都散去了,書院里又恢復了平靜,隱約地能聽到從各個學院的學堂里傳出夫子教學聲和責備聲。

  四人抬的小轎,平穩而快,轎夫的腳步齊刷刷,一看就不似普通人,不知為何,宋刻忽覺心中不踏實,似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從心頭掠過,他不由皺了皺眉,輕輕挑開了轎子的窗簾一角朝飛閣看去。

  日光之下,飛閣極為安靜,四周郁郁蔥蔥,從大馬色商人手中買來的徘徊花開成了一片,窗前木鶴往來不絕,和以往并無差別,他又打量了一番底下的守衛,這才稍稍寬了口氣,輕輕放下了簾子,穩穩坐好,閉目養神去了。

  剛走了沒多久,就聽轎子外張長來報,“大人,院長朝這邊來了。”接著又道,“看他的臉色,一準是來找您老人家給學子求情來的。”

  聞聽此言,宋刻白皙的手撩開轎子的簾子往外看了一眼,叫了一聲:“停。”

  轎子聞聲停下,緩緩放在了地上,無聲無息,一丁點兒的顛簸都沒有,四名身形精瘦的轎夫站得筆直。

  站在轎子邊的張長連忙上前撩開了轎簾,宋刻下了轎子,朝迎面匆匆走來的院長辛夷迎了上去,離著甚遠,便已經拱手寒暄:“院長,兩日不見,可還安好啊?”

  辛夷皺著眉,頂著一頭雞窩似的白發,一邊走,嘴里一邊嘰嘰咕咕的也不知念著什么,急匆匆走到跟前,也不說話,拉著宋刻便走,走出了一丈開外,放開了手,嘴里又嘰嘰咕咕了一陣。

  宋刻聽著像是什么工程一類的計算,不敢打擾他,靜靜候著。

  辛夷終于心算完了,雙手叉腰,仿佛已經忘了旁邊還站在一個人,雙手舉著,興高采烈地就要往回走,剛走出去四五步,發現自己不在觀星樓,忽地又想了有要事要辦,回過頭,看了看宋刻,火急火燎地又回來了,說話十分直接:“宋刻,我有事問你。”

  宋刻連忙拱手:“院長有事請講,宋刻一定知無不言。”

  說罷,滿臉堆笑地扶住辛夷的手臂,不等他開口,便繼續寒暄道,“您老先別說,卑職有個件喜事,想跟您老人家稟告。”

  “你說你說。”辛夷心情不錯,語氣也透著親和。

  宋刻抱拳道:“如今書院總算是正式開學了,功勞首推院長,可喜可賀。”

  原本以為辛夷會寒暄幾句,沒想到,他一點反應也沒有,歪著腦袋瞪著宋刻,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宋刻便繼續說道:“說實話,當初京城百官聽說您來當尚方書院的院長,還有些不以為然的,都知道您制工方面首屈一指,但是放不放精力管理書院就不好說了,如今看來,知人善任之明,沒人比得上當今圣上。卑職這兩日,正準備給圣上擬一份奏折,將院長的功勞稟報朝廷。”

  宋刻久居官場,這一套十分嫻熟。

  辛夷久居民間,對官場這一套不以為然。

  “你就是要跟我說這個?你給圣上寫的奏折,你說你自己就行,不用提起我,何況百官們并沒有說錯,他們也不是沒有知人善任之明,而你是沒有自知之明。”

  宋刻一愣,一臉詫異地看著辛夷。

  辛夷終于徹底回過神來了,端正了態度,拿出了應對官場的那一套,咬文嚼字地道:“要說我大瑨,國之利器,在朝廷是王爺,沒有王爺也就沒有尚方書院,王爺高瞻遠矚,老百姓有口皆碑,在尚方書院,便是你宋院監,沒有你宋院監,就沒有這安穩的讀書環境。常言說,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那是有條件的,你給學子們創造了這樣的環境,老夫算個什么東西?老夫就是個糟老頭子老匠人,也就會使使斧子、鋸子這些不當吃不當喝的花力氣干活的東西……”

  他這番話一說出口,宋刻都震驚了,心中暗道,這老頭兒平時成日埋頭作研究,難得有正經說話的時候,平時張口閉口就是鄉間俚語,今日這話說的漂亮,連他這個究竟官場上的老手都要心生佩服了,難道他最近躲在觀星樓里,不是研究制工而是研究怎么說話?還是最近墨字老先生的書看多了?上面寫的是官場話術那一套?

  不怪宋刻震驚,這些話,確實不是辛夷自己想的,而是他那相愛相殺的老友丁墨山說的,大概半月之前,他給丁墨山飛書一封,信上訴說了自己身為老百姓,自從來了尚方書院之后經常跟官員打交道,官員們說話總是咬文嚼字,聽著費勁,唯獨自己鄉間俚語,格格不入,甚為心累云云。

  丁墨山雖然也是老百姓,久居民間,他跟辛夷不一樣,辛夷是一心問道,他是雜學什么都喜歡,平時閑來沒事就喜歡去茶館喝喝茶,聽聽書,自己也愛買些小說回家閱讀,久而久之,這官場上的人那套話術,他也就學明白了,專門抽空給辛夷飛書一封,說下次不是王爺要來么,你當著王爺的面就這么說,這樣你顯得你有水平,還把管理的功勞推給了院監,往后你就可以安心搞你的制工了,可是這封信來得晚了,收到的時候,王爺都已經離開鬼陽山了,今天趕巧派上了用場了。

  聽得宋刻都呆住了。

  辛夷:“老朽說的都是真心話,從開學至今,我親眼所見,院監將書院管理得井井有條,沒有你宋院監,老夫怎么能在觀星樓安心地做研究?沒有你宋院監,學子們怎么能安心讀書?所以書院的功勞首推是你,都是你的。”

  終于把這長篇大論給背完了,說完自己又加了一句:“所以,你給圣上寫信不必帶上我,功勞也不要再按我頭上了,我擔不起,羞愧!羞愧!”

  這番話說完,宋刻更是覺得這鄉野老頭了不起了,不拘形跡,心明眼明。不過轉念又想,制工之人,一心在工,果然跟朝堂上的人不一樣。

  辛夷已經轉移開話題:“我今日來找你,不是來跟你談功勞的,我是有有重要的事情找你……”

  宋刻一聽他要扯回正題,連忙打斷,施禮道:“卑職豈敢言功?卑職做所連院長的零頭都不到,院長為人謙遜,是我輩只楷模。”

  三番兩次被打斷,辛夷開始心浮氣躁,這些官場中人,就喜歡說廢話,自己把能說的廢話都已經說完了,沒有好聽的官場話可說了,只有鄉間俚語。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眼下不論是教課,還是制工,抑或是看書學習,哪一件不比這些重要?可笑的是這些正值壯年的官場中人,在最好的年紀便不再學習進步,成日琢磨如何拉關系走捷徑,研究什么官場話術為官之道。倒是他這個黃土埋到了脖子不知哪一日就要嗝屁了的耄耋老人,一心想著乘自己還有口氣在要聞道要學習。

  又想,自己來尚方書院,奔的是墨家,朝廷也好圣上也罷,他壓根就不放在眼里。何況自己剛剛說的那么多,說得還不夠嗎?就差把話挑明了,書院你愛怎么管就怎么管,我只要安心研究墨家就好了,別來打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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