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天命唯漢 > 第二十章 劉盈:飛龍騎臉怎么輸!
  宣德殿中,拉扯還在繼續。

  劉盈看著死皮賴臉中的劉邦,滿臉無奈,震了震他身上的半截袖上衣,正色說道:

  “《尚書》曰,諄信明義,崇德報功,垂拱而天下治……”

  這是他拆了曲阜孔家,刨出來的原本《尚書》。

  在叔孫通的頻頻點頭中,劉邦猛地擺擺手:“甭說那許多,乃公就是要去,你看著辦吧!”

  劉盈無奈,做秀才狀:“不講理啊!”

  劉邦哈哈一笑,滿臉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乃公什么時候講過理!”

  劉盈無奈攤開雙手:“行吧,那就也帶上你……”

  劉邦拍了拍桌子:“什么叫也帶上?誰是爹啊誰是爹啊……”

  頃刻間,狂笑之聲響起。

  盧綰等劉邦的舊相識前仰后合,一副笑不活的樣子。

  但坐在角落的叔孫通,臉上卻露出的若有所思的神情。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這句話被很多人反復解讀,但原本的意思是,君要像君,臣要像臣,父親要像父親,兒子要像兒子。

  最初的時候,則是孔子對齊景公所說。

  孔子去齊國的時候,已經是齊景公晚年,當時距離田氏代齊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

  所以孔子才會對他說君臣關系要正名,君要守君道,臣要守臣道。

  只可惜田氏大勢已成,歷史的車輪滾滾而來,無可阻擋。

  當然了,后世還經常拿這句話的衍生版,也就是‘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來抨擊儒學對人的禁錮。

  這句話是董仲舒所說沒錯,但卻是節選,真正的原文是這樣的。

  君為臣綱,君不正,臣投他國;國為民綱,國不正,民起攻之;父為子綱,父不慈,子奔他鄉;子為父望,子不正,大義滅親;夫為妻綱,夫不正,妻可改嫁;妻為夫助,妻不賢,夫則休之。

  這,既符合孟老夫子的君臣觀念,也和孔老夫子‘從道不從君,從義不從父’的既不愚忠,也不犬儒的政治理念相吻合。

  但在此刻的叔孫通眼中,大殿之內的氣氛顯然是過于隨意了。

  于是他暗暗將這一切記下,準備用作修訂新朝禮儀時的參考。

  另一邊,劉盈等到笑聲漸止之后,抬頭看向劉邦:“那我就去安排了啊!”

  劉邦擺擺手制止了他的轉身離去:

  “你當打仗是小孩子過家家呢?這就去安排了?誰來領軍,全軍從哪走?調動多少軍隊,從哪調動?幾時出發?這些都還沒有確定,你安排什么?”

  劉盈站定,撓了撓頭說道:“平定燕國動亂,不需要準備那么多吧?”

  嗯,真不是他地域黑。

  從春秋戰國開始,燕國的存在感就一直很低,基本上都處于被周邊的齊趙兩國吊打狀態。

  唯一一次的高光時刻,還是六國伐齊。

  但等到其他國家的軍隊一撤退,燕國頓時原形畢露。

  已經死定了的齊國突然一波暴走,成功復國……

  然后,燕國就又成了背景板,用來襯托別國的強悍。

  比如秦趙長平之戰過后,趙國國力大衰,燕國準備趁火打劫,于是就被廉頗、樂乘一頓暴打,不僅主將被殺,甚至反而被趙國幾乎攻下了國都……

  而且縱貫古代史,陜、晉、豫三地的男丁組成的軍隊,從來都是外御強虜,內安天下的支柱。

  一旦這三根支柱倒下,就只剩下冀、齊兩根勉強頂一頂,頂得住,則天下太平,頂不住,則要么南北分治,要么改朝換代。

  所以,飛龍騎臉怎么輸?

  況且在歷史上,也是劉邦帶著他的一群老哥們兒武裝游行了一番,就大獲全勝了。

  秋七月臧荼造反,九月就撲街。

  考慮到從西安到北平的距離,以及只用了兩個多月的時間,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一次自駕游了……

  只是坐在劉盈對面的劉邦不這么想,他有些嚴厲的說道:“我記得你曾經說過,猛虎搏兔,尚盡全力!怎么到了你這里,就好像忘了這句話呢?”

  劉盈想了想,雖然有些不以為然,但還是躬身行禮:“謹受教。”

  接著,他在原地沉吟了片刻說道:“我是這樣計劃的。”

  “我為前軍主將,統領三萬軍隊。臨武侯樊噲為右部前鋒,蜀郡郡守林摯為左部前鋒。威武侯周勃為左部大將,魯王呂澤為右部大將,潁陰侯灌嬰為車騎將軍……嗯,如果可能的話,我還想給楚王韓信寫封信,看看他有沒有興趣來我軍中做個參議……”

  突然,劉盈聽見周圍響起一連串的倒吸涼氣之聲,于是他撓了撓頭,有些疑惑的向四周打量。

  劉邦目瞪口呆了片刻后,咽了咽口水說道:“要不是知道你這是去平定燕國,乃公還以為項籍復生了呢?”

  劉盈滿臉委屈:“不是爹你說的要盡全力嗎?”

  劉邦為了不傷劉盈積極性,連連點頭說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錯!前軍已經說完了,說說其余安排吧。”

  劉盈一攤手:“我只負責前軍。中軍自然留給父親,無論是調配兵力還是將領,我才懶得去想嘞!”

  在劉邦的囧臉中,殿中再度掀起一片歡聲笑語。

  劉邦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于是開始按照自己的心意來挑選起了‘玩伴’。

  慢慢向殿外退去的劉盈,臉上情不自禁浮現出計謀得逞的微笑。

  此戰,他不僅成功將林摯從蜀郡調走,而且還把劉邦塞進了中軍。

  前者自然是方便他將蜀郡郡守安排上他的人,而后者則為了糾正劉邦在歷史線的束縛下,所犯的一個錯誤。

  誅殺臧荼。

  燕相溫疥所說,其實大概率是一個謊話。

  和匈奴勾結,吞并代郡?

  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劉盈不信。

  臧荼難道不知道吞并代郡是什么樣的后果?

  能被韓信一封信嚇得直接投降的人,居然有膽子敢和剛剛結束完垓下決戰,精兵強將無數的漢國直接對抗?

  但既然燕相出面告狀,此戰就非打不可了。

  劉盈要做的是,戰后給臧荼留一條活路,王爵是保不住了,但好在有滅秦之功,留在關中做個功候應該不難。

  嗯,到時候安排他和曾經的河南王申陽住在一起,想來在躺平的申陽帶動下,臧荼應該也會很快躺平。

  如果不行,就被躺平!

  不殺臧荼,并不是劉盈對臧荼有什么別樣的感情。

  而是防止韓信英布韓王信等產生‘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這樣唇亡齒寒的念頭。

  打敗并處決了臧荼之后,就相當于摧毀了漢帝國和分封的諸侯王之間那條信任的紐帶。

  如果不處決臧荼,而只是問罪并擼掉他的王爵,等到想剪除其他的諸侯王,或者是諸侯王們覺得自己會被剪除的時候,才不會做出極端的舉動。

  比如投奔匈奴,或是直接兵變。

  劉邦的年齡已經不小了,行軍打仗又是個辛苦活,所以能讓他歇一歇,還是盡量讓他歇一歇的好。

  畢竟歷史上,劉邦在平定英布叛亂的時候,舊傷加新傷一起發作,沒過多久就死了。

  如果不是因為受傷的話,憑借劉邦的身體,多活個一二十年的想來不是什么難事……

  當然了,豈有三十年太子乎是另外一件事情。

  最重要的是,劉邦活著,自己老娘就會依然保持著賢妻良母的人設,這樣他就不擔心會被太后或是外戚掣肘。

  畢竟,與爹地斗,其樂無窮……

  如果是和自己老娘斗,她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誰受的了?

  嗯,至于國內的諸侯王,該滅自然還是要滅。

  但不是現在,也可以換上一種相對溫和的方法。

  比如,剪刀差。

  也就是將諸侯國當做外國,作為漢國工業體系下的原材料生產地和成品傾銷地……

  這樣做,不僅可以虹吸財富,而且可以虹吸人口。

  現如今劉盈最缺的,是時間。

  所以穩住諸侯王們不鬧事,他才有足夠的時間去將那些只攤開了一個框架的手工作坊,升級為大工廠模式。

  等到他完成一到兩個五年計劃,就到了和匈奴人,以及諸侯王們定規矩的時候了。

  劉盈走出觀德殿,轉身向后宮走去。

  無他,擼貓。

  只是當他一只腳踏進呂雉的寢宮之時,突然被一連串的尖叫聲嚇了一跳。

  劉盈楞在原地,向遠處望去,透過房間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一大堆影影綽綽的人影。

  屋門口,王燕飛見到他走來,立刻歡歡喜喜的跑了過來。

  “見過殿下……”

  聲音,要多膩有多膩,笑容,要多甜有多甜。

  弟妹別這樣……劉盈點了點頭,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屋子里的鬧騰:“里面干什么呢?”

  王燕飛淺淺一笑:“皇后請曹夫人、戚夫人、唐山夫人、趙八子她們來賞貓……”

  好吧,后宮很快就會有一群貓奴了……劉盈以手扶額,輕輕搖頭。

  他耳邊聽著屋里不斷傳出的準貓奴們興奮和壓抑的聲音,心中突然開始心疼起了后世的歷史學家們。

  也許,偉大的絲綢之路,將會獲得一個和玉石之路一樣的別稱。

  貓貓之路……

  于是,在王燕飛的戀戀不舍中,劉盈轉身離開,準備去找找蕭何,商量、準確的說是建議信任蜀郡郡守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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