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天命唯漢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劉盈:何以酬恩義?
  齊國,臨淄。

  大批的軍隊和后勤輜重人員在征召令下,迅速向臨淄附近集結,僅僅用了兩天的功夫,聚集在這里的總人數就達到了十三萬之眾,臨時營地綿延四十多里,浩浩蕩蕩。

  這些不僅是齊國的軍隊,還有齊地附近的郡縣兵。

  齊國最初的時候有七十三縣,但按照這一時期的規矩,一個縣管轄的戶口總數通常不超過兩萬戶,超過了就要遷移人口,將一個縣切割成兩個縣。

  而這,就是新修版郡國并舉制度的好處。

  如果按照春秋之時的分封方法,諸如這種新設立的縣,只要依然存在于齊國的封地上,那就同樣屬于齊國,也就相當于是齊國在不斷壯大,慢慢的形成了周天子手中掌握的封地和人口越分越少,而諸侯的實力在幾何倍增的局面。

  周天子坐困東都,一步步從天子變為郡守,再由郡守變成縣令,然后是鄉嗇夫,最后成了個鎮長……

  嗯,昔日呂不韋滅亡東周的時候,惠文君雖然被秦軍所殺,但秦國卻并沒有斷絕了周人的祭祀,將周王室的后人遷徙到了一個叫做‘陽人地(今河南省汝州市西、北汝河以北)’的地方,繼續延續周氏的祭祀。

  雖然,陽人地,這名字聽起來不是很吉利……

  但在新修版本郡國并舉制度下,新切割出的縣歸屬于漢國中央所有,縣令由中央政府指派,鄉嗇夫等小吏的名字也會登記造冊,存入中央政府的桉牘庫之中。

  也就是說,齊國有七十三縣的封地不假,但永遠只能有七十三個縣,人口滋生和諸侯國無關,相反,隨著一個個新縣的設立,齊國在實際上是在不停被削弱。

  畢竟,人口以及管轄的‘縣’這一行政單位的數量雖然沒怎么變,但領土卻在一點點變小……

  如果再搭配上推恩令……

  至于諸侯國為了藏匿戶數而使用的小手段,其實那也是春秋戰國時期就玩剩下的爛招數了。

  漢承秦制,其中有一條專門就是針對四世同堂,五世同堂這種只有一戶,但卻有幾十口子人的大家庭用的。

  那就是民有二男不分家,倍其賦。

  指的是一個家庭里有兩個成年的男丁,則需要上交雙倍的人頭稅,不光是成年男子的人頭稅,小孩和女人的也全部加倍。

  這樣,只要人口普查到位,每年的上計文書復核精確,除非諸侯不收治下百姓的稅,否則就不要想著藏匿人口。

  當然了,最直接最有效地方法,還是藩國的國相由中央政府任命,日常把藩王當賊一樣去防,當豬一樣去養……

  不過這一點需要慢慢來,畢竟現如今的諸侯國大多都是血親骨***迫太緊傳揚出去了名聲不好聽。

  “所以,這就是你建議趙堯擔任趙相的原因?”

  臨時營地中,和劉盈并肩而行的張不疑小聲滴咕,想起當日劉如意那一臉錯愕的表情,就覺得一陣好笑。

  劉盈點點頭:“嗯,趙堯賢才一個,在東宮擔任小吏浪費了,先去趙國歷練歷練,若是表現得好,將來還有重用。”

  張不疑斜了他一眼:“什么是表現得好?比如把該給如意的錢全給昧下?”

  “什么昧下?說的那么難聽,那叫做漂沒,懂不懂什么叫做語言藝術?”劉盈大力甩了甩袖袍,搖頭晃腦:“士大夫的事情說了你也不懂!反正是他們先動的手,就別怪我翻臉無情!”

  張不疑嗤笑兩聲不再多說,他對于劉盈有多記仇已經是見怪不怪了,而且所謂的戚姬母子先動的手,無非就是戚姬想給自己的親爹謀個高位,于是枕頭風下,周昌空降成為太子詹事,日常看不慣劉盈的所作所為,勸諫不成,就氣到結結巴巴的告御狀去了……

  其實按照他爹給他的分析,這更多的是皇帝在敲打太子,畢竟天家父子不比尋常人家的父子,雖然相愛但也相殺,很多時候這種相殺甚至連他們雙方自己都沒有察覺。

  重要的是哪怕是他爹,也覺得劉盈有時候做的比較出格,以太子之位行使皇帝的威權,這是任何一個帝王都無法容忍的。

  所以張不疑覺得,劉盈舉薦趙堯做了趙國的相國,并不是在報復戚姬,而是在和劉邦較勁……

  相愛相殺,又是一次相愛相殺……

  只不過倒霉的是莫名躺槍的劉如意罷了……

  于是張不疑看著死乞白賴非要跟著他們一起過來,然后如同鄉巴老進城般東奔西跑的劉如意時,在心中為對方鞠了一把同情的淚水。

  “你看,那驢子已經在縮耳朵了,那廝再摸人家屁股,必然會被一腳踢飛!”

  劉盈用手肘捅了捅張不疑,指著遠處正在一臉興高采烈拍驢屁股的劉如意,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

  嗯,驢子或馬這種大牲口在發動攻擊前,通常都會向后縮著耳朵,然后側臉打量自己和敵人的距離,之后就是一腳飛踹……

  據說泰晤士報曾經寫過報道,說是每年死于驢擊的人數遠大于飛機失事的人數……

  至于劉盈此刻沒有做出更多舉動的原因,是因為在劉如意面前的是一頭小驢,踢不死人,最多踢斷兩根肋骨……

  因此,區區致命傷,算不得什么。

  但張不疑不那么想,劉如意是跟著他倆一塊出來玩的,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戚姬奈何不得劉盈,但只怕會把他撕吧撕吧吃了……

  哪怕小蘿莉和戚姬義結金蘭……

  “快,去把趙王叫回來。”

  張不疑轉頭吩咐了一句身后的衛士,旋即看著劉盈,臉上掛上了揶揄的笑容:“我聽說,止陽和戚夫人曾經斬雞頭燒黃紙的拜了把子?”

  嗯,關二爺作證……劉盈點點頭沒有說話,只是心中升起一抹不祥的預感。

  張不疑捏著下巴說道:

  “這么說來,我算是趙王的長輩了……啊喲,疼疼疼,別打了……”

  “你是不是想說你也是我的長輩?呵呵,給爺死!”

  在劉盈追打張不疑的時候,人群中一個黑臉漢子突然竄了出來,攔在劉盈面前,而他口中說出的話,讓他免于命喪當場的厄運。

  “殿下,果然是殿下!小民田七,叩見太子殿下!”

  吔,我都穿成這樣了你還能認出我……劉盈看了看自己身上灰撲撲的短打扮,滿臉震驚的表情。

  而在劉盈身側,看著拜倒在地上的田七,那些扮做路人的東宮衛士緩緩將抽出的長刀收了回去,一臉心有余季的神情。

  如果今天撲出來的是個刺客,雖然劉盈內里穿著軟甲不會有致命的風險,但他們這些人只怕難辭其咎,一輩子的前途就此蕩然無存!

  “起來吧。你,認得我?”

  “小民參加過垓下和項籍的戰斗,還是殿下親自挑選出的選鋒勇士!”

  劉盈眉頭微蹙,心如電轉,恍然大悟,用力拍著對方的肩膀說道:

  “啊……我想起來你了,當年我見你用長槍做撐桿跳,跳進了西楚步兵方陣之中,還以為你死了呢,沒想到你還活著!好樣的!漢軍全是勇士,但你是英雄!”

  “命大、命大,殿下過獎了……都是托太子的福。”田七摸了摸腦袋,對四周涌過來的人群說道:

  “當時我腦子一熱就跳了進去,本來以為這下死定了,可沒想到楚軍也傻了,然后我胡亂殺了兩個人,他們就全跑了……”

  他說完,像是想起來什么,從身后拉出來了一個約么十六七歲的少年,笑著對劉盈說道:

  “本來這次下達的征調更卒的征召令上沒我的名字,嗯,托殿下的福,我已經爵至不更了……但我聽說這次還是太子掛帥,所以不光我來了,我還把我兒子也帶過來了!”

  “這樣,我們父子倆都能在太子麾下作戰了!”

  劉盈眼眶一紅,臉上強行擠出笑容,拍著田七的肩膀說道:“很好,很好……不過這次不只你是上陣父子兵,我也是!其實陛下才是主帥……”

  “嗯嗯。”田七漲紅了臉,有幾分不好意思的說道:“但我還是想要跟著殿下作戰!”

  而在田七說完,周圍響起此起彼伏的聲音。

  “我也是,我今年已經服過更役了,但聽說太子在,所以請我堂弟喝了一頓酒,頂替他來太子身邊效力!”

  “還有我……”

  “我是被我爹安排,頂了姐夫的更役……”

  劉盈環視左右,看見的是一雙雙真摯中帶著羞赧的眼睛,不過面對著劉盈的視線,那些眼睛并沒有絲毫退卻,相反,變得越發熾熱,于是他搖著頭說道:

  “其實我挺不想聽到你們這么說的……為什么呢?因為你們這樣,我還怎么好意思不把藏起來的好酒和你們分享呢?”

  “來人啊,把咱們帶的酒全拉過來,今天不醉不歸……”

  “你們知不道,那幾車酒可是當今皇帝陛下要喝,我都沒舍得給他喝的陳年佳釀!”

  在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被擠到了人群之外的張不疑用肩膀碰了碰身邊的劉如意,拉著他遠離了人群之后,用只能有他們兩個才能聽到的聲音說。

  “現在,你覺得你還有機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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