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退婚后,撿來的狀元郎成日裝柔弱 > 第118章 娘子辛勞
  是夜,沈煙寒入睡后,秦月淮推門而出,臉色是顯而易見的肅穆。

  楊動現身在他跟前,看他薄唇微抿,肅聲:“去查,德遠叔此番落難究竟為何。”

  一朝宰相忽然落馬如此大的事,早就傳透臨安府,在城中不是什么秘密,楊動在秦月淮昏迷期間就已經有所行動,打聽了一番。

  是以,秦月淮剛吩咐,他就對答如流:“我已經查過了,是因淮西的事。麗瓊渡過淮河,投降劉豫去了,還率了部眾四萬,官員、眷屬、百姓共二十萬余人。今上大怒,這才罷了章相公。”

  麗瓊是劉光的部下,劉光因淮西一戰臨陣脫逃,章浚從淮西回來臨安府后,聯合幾位言官參他,不久才終于被高宗沒收了軍權。

  秦月淮忽覺頭頂轟隆一聲。

  劉光麾下原有兩員大將——麗瓊、王德,二人一向不合,當初他在軍中時就不止一次聽聞過二人斗毆。

  劉光軍權被沒收后,他曾建議過章浚擇第三方去統淮西軍,最終不知是章浚沒聽他的建議,還是高宗那處另有打算,選的王德為都統制。他都可以想象,那視王德為眼中釘的麗瓊會如何不滿。

  后來,所幸朝廷也察覺到了劉光的舊部軍情的不穩定,便命王德率所部軍一起撤回了建康。

  他本以為,經此一回,朝廷又派了第三人去淮西,麗瓊的不滿該是消停了,卻不曾想到,麗瓊最終會率部叛逃。

  帶著二十萬人去投奔“齊國”的劉豫,對國貧積弱的大周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大周對抗大金、偽齊軍事前沿的江淮重地,突然處于防衛空虛的狀態;意味著,朝中來了一次極大的“地動”,一度恢復的抗金士氣,遭受到重大的挫折。本就對大金持保守態度的某些勢力,借此機會,更會大力宣揚保守的議和戰略。

  而這叛逃的罪,朝廷沒法抓到麗瓊回來消恨,督軍不善的罪名,卻安在了章浚頭上。

  這一幕何等熟悉!

  他的祖父秦今,不正是被類似的理由被判罪流放的么?

  秦月淮一顆心沉如巨石,問楊動:“可知王德被朝廷撤回建康后,派了誰去淮西主事?”

  楊動:“刑部侍郎呂祉。”

  秦月淮薄唇緊抿,閉目吐息。呂祉雖一介文士,不知軍旅,但為人正直嚴苛,并非是那等能興得起這番腥風血雨的性子。

  “他人呢?”

  “被麗瓊殺了。麗瓊率兵投降前殺的,傳出的消息是說,呂祉在廬州表面上安撫麗瓊,實則密奏朝廷求罷他,麗瓊這才狗急跳墻。”

  秦月淮思忖半晌,問道:“呂祉可還有家人在?”

  楊動答:“呂祉被殺后,他的妻子吳氏就自縊殉夫了。別的,不曾聽聞。”

  秦月淮道:“去查,若是有子嗣在世,恐怕會有生命危險,找到人后,盡快帶到臨安府來。”

  “是。”

  又吩咐了幾句話后,秦月淮回了屋中,掀開床帳,坐在床沿,靜靜看著熟睡中的沈煙寒。

  秦七郎眸色沉沉。

  數載以來,他早習慣在章浚身邊隱居,往前他沒動過心思去現身涉政,因他的身份一旦被識破,很容易讓藏匿他的章家萬劫不復。

  他沒那么自負,以為他那位忍視父兄甘為俘虜,因金兵追擊而貪生怕死地逃命,為守住手中權勢不擇手段的九舅舅,會顧及舅甥之情,大發慈悲放他一馬。相反,他的存在,只會更提醒他,他提師入衛,反為護己之資,得來的帝位,乃是竊了別人的,非正當正統之位。

  趙猷不會愿意見到他還活著。

  可如今,章家已是覆巢之下無完卵,他還繼續藏著隱著,他就甘心么?

  他以為他早就一無所有,事實上并非如此。

  德遠叔一家,還有他眼前這位,寧愿自己省吃儉用也要富養他,盼他學業有成的妻子,都是他已有的珍貴無比的寶物,不是么?

  思及此,秦月淮輕勾唇角,手中無權無勢,又如何能予所愛之人安好?

  權勢。

  秦月淮在心中反復品味著這兩個字。

  寒風擠進窗,絲絲涼意往他掀開的帳子里鉆,睡夢中的沈煙寒露出被衾的肩頭被吹涼,她皺眉喃喃:“七郎,好冷啊……”

  秦月淮掀被進去,摟住她的人到懷里,他將唇貼在她的額上,黑暗里,同她承諾:“皎皎,你放心罷。”

  你放心罷,你想要的,我一定會盡數都給你。

  *

  翌日一早,天未大亮,沈煙寒在往常一樣的時辰坐起身,迷迷瞪瞪地揉眼時,一旁的秦月淮早就不見了身影。

  沈煙寒心中一緊,來不及趿鞋就往門外跑,緊張地:“七郎!七郎!”

  聽得她的呼喊,秦月淮走出書房,就見沈煙寒一身中衣赤腳站在寒風中,慌張地四處張望。

  他沖她大步走過去,“皎皎。”

  沈煙寒聞聲跑過來兩步,至他跟前,抬臉委屈問:“你去哪了?”

  秦月淮看她反常的模樣,伸手抱起她,溫聲問:“這是怎的了?我一直就在家里。”

  沈煙寒紅著鼻尖,睫毛跟著顫,“我夢見你跑了,起來也沒見到你人,還以為是真的。”

  “怎么會?夢而已。我只是早起看書罷了。”

  “早起看書?”

  “嗯,春試在即,我的學問也不出色,便想著勤能補拙。”

  這還是沈煙寒第一次聽秦月淮說他要參加來年的科考,她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可想起他那一段話記三日的記性,便委婉勸道:“你確定……要參加最近的科考嗎?不再學個兩年?你還年輕。”

  秦月淮目視前方,云淡風輕道:“州府的發解試不限資質,我早些報名試試,若是僥幸考中了舉人,便繼續準備參加省試,若未中,便繼續再讀。無論如何,可增加我的考試經驗,亦可讓我知道何處有缺失,你說呢?”

  大病一場后,秦月淮就好像突然變得不同了。

  他不再等著慢條斯理吃完早膳才去書房;不再等著她催他,才去背書;甚至不再是她問,他就主動對科考有了規劃。

  沈煙寒在他懷中看他,他面色平靜,仿佛胸有成竹。

  沈煙寒覺得奇怪,然而她確實又欣喜于他的這番變化。

  她想起之前的計劃,說道:“我識得幾個國子監致仕的名士大儒,他們就住在臨安府周遭,不如我們今日就去拜訪他們一趟,也可讓他們給你點撥點撥!”

  名士大儒。

  秦月淮提了提眉梢。

  誰不是呢?

  他將沈煙寒放在床榻上,蹲在地上,伸手給她穿足衣,隨意問:“今日就去么?”

  “不然呢?”

  去不去,何時去,對秦月淮而言根本無甚要緊,他隨意點頭,沒說任何。

  他沒表現出她預想中對她的感激涕零,沈煙寒就不甚滿意了,伸手就捉住秦月淮的下巴,迫使他抬頭看她。

  她像一個調戲良家女的山大王,虛著眼,以一種強勢的姿態居高臨下看他。

  秦月淮仰著頭,看她一雙明亮的眸子撲閃撲閃,她的臉湊近他的唇,似在怒,又不像真怒,似要親,又不真親他。

  她故意吊著他。

  卻一臉無辜態。

  秦月淮滾了滾喉結,氣聲:“皎皎。”

  沈煙寒繼續裝無辜,她享受著調戲他的滿足感,手指撫他的唇瓣,捏著細細的嬌軟嗓子:“嗯?怎么了?”

  秦月淮跟脫離的獵人桎梏的野狼,一下竄起,反客為主,將她撲到被衾上,氣息灼灼,眼神侵略十足。

  “我借存的東西,不如也擇日不如撞日。”

  沈煙寒想到他的臨去臨安府前說的話,被他故意沉了下身子,貼著她的腰,她到底有些怕他在上時的手段,推秦月淮,“白日不宣……”

  秦月淮打斷她:“天還沒亮。”

  沈煙寒并不是真抵抗,秦月淮一吻上她,她便順著他的氣息,體溫也逐步攀高。她赤著足,輕輕踩他的小腿肚,手也在他脊背上流連,既像安撫,又像催促。

  秦月淮睜了下眼,看她香腮飛紅,睫羽顫顫,一副乖巧嬌憨,他情不自禁,將她抱入懷中,抱了起來。

  沈煙寒的后腦勺突然離被,“呃”一聲,慌了下,卻始終沒有躲他。

  在雙肩微涼時,她甚至隱隱喜愛他的心血來潮。

  她這樣縱著郎君,秦七郎難免失控。

  他的氣息拂在她鼻尖,她的唇上,她的下巴……

  沈煙寒高高仰著纖細白皙的脖頸,懷中是正灼燒的熊熊熱情。

  二人的白衣落在一起,沈煙寒睜眼時,看到秦月淮鎖骨下的疤。

  本丑陋猙獰的樣子,漸漸被汗水所埋。

  變得模糊,變得慵懶。

  天光大亮時,沈煙寒雙手抓著床沿,雙眸通紅,秦月淮在她身后問她:“你確定今日去拜訪人么?”

  沈煙寒嚶嚶而泣,無助地咬牙切齒:“不然呢?”

  秦月淮意猶未盡地嘆息一聲,沉悶地:“好罷。”

  二人雙雙晚起,沈煙寒顫著細腿出了屋,一邊怨自己定力差,一邊還得在寄住在此的齊家人跟前裝得若無其事,與他們點頭道早。

  木槿漲紅著臉將早膳擺上桌,眼睛不看沈煙寒和秦月淮,口中關愛道:“娘子,你快多吃些。”

  沈煙寒一時并沒反應過來她這莫名其妙的話,正要說今日她二人要出門的事,一抬眸,就見木槿一溜煙,逃也似地竄出了門。

  沈煙寒蹙眉不解:“她跑什么跑?”

  秦月淮往她碗中放入一塊芝麻餅,嘴角含笑,不緊不慢道:“娘子辛勞。”

  沈煙寒驀地明白過來,眼眸瞪圓。

  旋即她就責怪他:“還不都是因為你!”

  慢條斯理,折磨人心,她越是踢他,要他速戰速決,他就故意曲解她的用意,恨不得磨到天黑。

  秦月淮本就得了實打實的實惠,此刻沈煙寒再計較也無濟于事,他往她碗里再放一個芙蓉糕,從善如流,好聲好氣地道歉道:“是為夫莽撞。”

  態度之良好,語氣之和緩,很難不讓人悶著的火氣漸消。

  沒有女子抵擋得了這樣溫潤如玉的俊俏郎。

  廚房的窗口邊就是一枝紅梅,忽有一陣風吹來,梅花的清香襲入鼻尖,和著口中酥脆的芝麻餅,沈煙寒面上剜秦月淮一眼,心中卻在揚嘴角。

  *

  木槿出門后,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天知道,她方才走到沈煙寒的門邊,正抬手想敲門叫人時,里頭就傳來她家娘子嬌得沒法聽的話:“不行,不行,這樣不行。”

  還有郎主好脾氣的詢問:“這樣呢?好些么?”

  她那口氣,差點都沒提上去。

  蔡希珠進秋望園時,看到的就是木槿傻愣著的場景。

  蔡希珠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啪”一下,一掌拍到木槿肩上。

  木槿果真被她捉弄到,嚇得尖叫一聲:“啊!”

  蔡希珠捧腹大笑,湊到她臉前去問:“木槿你在想什么啊?”

  木槿猶豫幾息,知曉再無更合適的人做這件事,便附在蔡希珠耳邊,直接求教道:“蔡娘子,你爹爹那處可有避子的藥丸?能不能給我一些。”

  蔡希珠一個未出嫁的小娘子,甫聽這話,難免難堪,沉默幾息后,才問木槿:“給皎皎吃?她不想要孩子么?”

  木槿搖頭,“是我們郎主不想娘子這么早生,對身子不好,這避子的方子是給郎主吃的。”

  這話一出,蔡希珠目光一顫,竟還有郎君服避子湯的,她小聲對木槿道:“我回頭問問我爹。”

  *

  沈煙寒以為秦月淮心血來潮,實則她才是真心血來潮的那個,她說做就做的性子使然,一旦決定下的事,任誰也無法阻攔。

  秦月淮深知她的個性,依著她的決定,與她離了清水村。

  沈煙寒認識的大儒統共有兩個,一個住在臨安府近郊,一個住在臨安府城內。按照最優的路線,沈煙寒與秦月淮先去了近郊那家,豈料那大儒早在兩個月前逝世,沈煙寒只得將全數希望放在第二家。

  他們趕進城時,已到傍晚,眼下正值年關,明日便是除夕夜,臨安府內的人們家家張燈結彩,燈籠高掛,隨處可見人們在門口懸掛吉物。

  點點紅燈落在眼里,沈煙寒深呼一口氣,說道:“七郎,不如我們也回去裝扮秋望園罷!前幾日你病了,都沒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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