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退下,讓朕來 > 578:四分五裂的十烏票】
    “死了?你說誰又死了?”

    自永固關一戰失利,十烏大王順風順水的人生便陷入某種怪圈,跌宕的人生開始起起落落落落……十件事情能有九件不順心。最讓他煩心的是,十烏王都被毀,他培養拉攏的親信折損大半,精銳損失慘重。讓他明顯感覺到對其他部落的掌控大不如前。

    原先仰仗鼻息的部落勢力,最近也開始陽奉陰違,私底下小動作不斷,試圖取他而代之。十烏大王乾綱獨斷多年,早已習慣唯我獨尊,如何忍受這不順心的局面?

    他也不是毫無城府,反而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若非如此,當年也不會為了拉攏蘇釋依魯的部落勢力,娶個跟親哥哥不清不楚的女人,還安排原先的正室“病故”讓坑。

    當年能隱忍,如今也能。

    為了將這些不聽話的東西一網打盡,十烏大王開始裝出消沉失意的假象,天天酗酒,夜夜笙歌,營帳內的女人不間斷。不到晌午不見他起,如雷鼾聲能從王帳傳到另一個帳篷,一身酒臭仿佛永遠消散不干凈。不理政事,還三天兩頭召醫官。

    外界逐漸多了“十烏大王命不久矣”的傳聞,再加上王庭內部的混亂,自然會有人相信,他很滿意這個效果。但,未曾想——逆賊還沒坐不住,幾個成年兒子先內訌。

    還鬧出了不止一條人命。

    他晃晃被酒精侵蝕得沉重的腦袋,正欲抬手揉太陽穴,一雙帶著香風的小手用不輕不重的力道幫他排憂解難。十烏大王瞥了一眼。記住這個昨晚跟他顛鸞倒鳳的美人——這美人有眼力勁兒,不介意多寵幸兩日。

    “是……是五王子。”

    下人忐忑不安,大氣不敢喘。

    “老五死了?”

    “怎么死的?”

    “何時死的?”

    十烏大王出口三連。想了一會兒,勉強從腦中挖出這個兒子的模樣。盡管是白發人送黑發人,但作為生父的他卻無任何悲痛。

    一來兒子多,二來他跟兒子沒感情。

    兒女對于他,不過是一夕歡愉,十月后由一個他面孔都記不住的女人生下的產物。

    若能成長為頭狼一般合格的繼承人,他才愿意高看兩眼,傾注精力培養,但若是中途夭折……那就不值得浪費感情。

    作為大王,十烏一族地位、權勢、聲望都頂尖的男人,他輕易就能擁有無數的女人和記不清數目的子嗣,自然不屑去珍惜。這個五王子的生母還是個低賤的養馬奴。

    因為長得有幾分姿色,被突然起興賽馬的他就地臨幸,那一次就有了五王子。有意思的是,五王子的名字在十烏語言中就是“馬棚”的意思,可見他對這個兒子有多隨意。

    下人肩膀瑟縮一下:“說是喝大,半夜如廁掉入坑中溺斃,今早天亮才被發現……”

    十烏大王嘴角抽了抽。

    不可置信:“掉屎坑溺斃了?”

    下人補充說:“還嗆了很多口……”

    因為生活習性,十烏的茅坑都是就地挖的,挖得極深,坑底到坑頂足有兩三人那么高。五王子被挖出來的時候,依舊維持著向上爬的姿勢,口中喂滿發酵生蛆的屎尿。

    這種死法其實不算少見,偶爾會有半夜起來如廁的倒霉鬼掉進去就出不來的……

    五王子是其中身份最高的。

    但——

    以他的出身,根本不需要像普通人那樣大冷天出去凍屁股,更別說掉進去溺斃了。

    他還是武膽武者!

    聽到兒子死得這般窩囊又有氣味,本就不在意子嗣的他愈發嫌棄。隨手一揮,讓底下人看著處理五王子的身后事。待人離開了,剛才還輕松的十烏大王,瞬間冷臉。

    溺斃茅坑,簡直荒唐!

    他喜怒無常,一把抓過幫他揉太陽穴的美人,毫不憐惜地拋下床榻:“滾!”

    美人臉色煞白。

    也顧不上衣不蔽體,抄上一張毯子裹著身子,瑟瑟退下。直到帳內只剩大王一人,他揮手一道掌風將最近的燭臺劈裂。沖著無人處喃喃道:“這次死的是老五……”

    其實在不久前,還死了個兒子。

    三王子。

    死法同樣離譜。

    說是三王子偶然獵到一匹成年雄鹿,當天便開心地喝了幾大壺鹿血,又吃了半只鹿肉,氣血上涌,熱血沸騰,精力旺盛無處發泄,便命令后院七個美姬過來,想來場1V7通宵大戰。誰知興奮到頂點的時候突然渾身僵硬抽搐,右手死死抓著左胸口,死了。

    通俗來說就是死于馬上風。

    醫官來的時候,尸體都涼了。

    他還是武膽武者!

    算上在成年歷練中喪生的十二王子,短短大半年他死了三個兒子,還都是成年的。

    十烏大王第一個懷疑的就是蘇釋依魯,但永固關失利后,蘇釋依魯不滿此戰軍事安排,跟他鬧矛盾,交出兵權,卸任在家。他還不放心,一直派人嚴密監視。

    結果,暗衛回稟,蘇釋依魯每天不是酗酒就是出門狩獵,根本沒任何異常動作。

    不具備動手謀害的時間。

    反倒是其他幾個兒子嫌疑更大,聽到兄弟身亡,不止一次在私下幸災樂禍。

    幾乎每個都有下死手的動機。

    十烏大王想了想,心中仍是不放心,抬手招來暗衛,讓他們嚴密調查老五的死,只是結果還未出來,跟五王子關系緊密的七王子也步上親哥后塵。同樣,死法別致。

    他跟一群勛貴子弟玩射鏢游戲。

    往常都是以奴隸為靶子,射中靶子周身不同目標獲得不同分數。若射中了奴隸不得分,射死了要賠錢。總用奴隸沒意思,這次玩點刺激的,抓鬮從中選一個當靶子。

    七王子抽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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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被一鏢射死了。

    射死他的人當場咬碎藏在舌下的毒藥,七竅流血而亡,直接來了個死無對證。

    再一查,這人的親眷在王都被沈棠偷襲那次就死得差不多了。外界合理猜測這人是不滿十烏王庭錯誤軍事行動,繼而進行報復。十烏大王聽完,更是氣得破口大罵。

    老七他娘的也是武膽武者啊!腦子真被驢踢壞了,也不該答應當靶子啊!當靶子就算了,竟然死得如此沒防備?他是不是以為自己有個王子身份就是不死之身了?

    接連死兒子,十烏大王再不在意也遭不住,大部分精力被這事兒占去,剩下的還要提防帳下眾臣反噬。哪還有多余精力注意最底層,那場由奴隸點燃的燎原之火?

    待真正重視,已是四面楚歌。

    與此同時——

    一處密室。

    據說賦閑在家的蘇釋依魯彈指將一盞油燈熄滅,那盞燈刻著“七”。他微垂著眸,看著剩下未滅的油燈,冷笑,陰仄仄的口吻像極了厲鬼孤魂:“……這只是利息……”

    十二王子的死是他過不去的坎,短短時間連須發都白了大半。他向妹妹發過誓,會讓殺害他們十二的兇手付出代價,其中也包括對十二之死漠然、無動于衷的大王。

    蘇釋依魯此前有多崇拜對方,此時便有多么失望。既然如此不在意子嗣,又那么在意榮耀,那么死一個或者全部都死,還是以最窩囊羞辱的方式死亡……似乎也不差?

    他倒是有收到那群奴隸惹是生非的情報,但沒在意。倒不是因為他目光短淺,而是縱觀整個十烏的歷史,不是沒發生過奴隸大規模逃亡反抗事件。但奴隸人數再多,終究只是一群沒有特殊能力的普通凡人。面對有秩序的武裝隊伍鎮壓,不過是白白送死。

    這種輕視,也是武膽武者面對普通群體,或者說他們眼中的螻蟻,天然的傲慢。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鹽販滿載而歸。一車車,沉甸甸,車輪印子吃得深,可見里面裝了多少戰利品!

    去時信心滿滿,歸時滿面紅光。

    隴舞郡已經徹底入夏。

    沈棠拿到賬本也是驚訝,她知道十烏那邊走私暴利卻沒想過如此暴利。她不動聲色掩卷,合上賬冊,依照之前的允諾,將一成利潤給鹽販,一成歸自己的私庫。

    剩下八成歸了官署公庫。

    隴舞郡一堆要花錢的地方,還要給帳下僚屬開工資,過日子得精打細算。

    剛簽下契卷蓋上章,虞紫匆匆奔來,叫道:“主公,銀庫入賬的時候——”

    沈棠淡定:“錢飛了?”

    虞紫指著頭頂,驚恐未定。

    “是、錢、錢都飛天上去了。”

    “還銀行貸款,基操,勿驚。”

    荀含章這男人真是該死得難養!

    她不知道自己還要還多久???

    也不知道LPR多少……

    只知道自己還負債累累!

    虞紫:“……”

    沈棠雙手捂著臉:“你下去吧,令德那邊估計缺人手,你過去看一看……”

    她終于通過996,讓帳下僚屬過上她夢寐以求的日子,這日子何其操蛋。

    至于十烏——

    隔天晨會,沈棠從公庫撥了一筆新鮮熱乎的預算款:“挑撥離間、火上澆油會吧?讓褚杰將軍看著辦,多收買一些眼線內奸,咱們就在一旁拱火,越大越好。”

    又看向顧池。

    “此前十烏碑文也是望潮寫的,一事不勞二主,剩下的你也寫了,回頭讓褚將軍送去,助力每一個有光宗耀祖夢想的十烏奴隸……啊不,應該是‘讓十烏再次榮耀的神族后裔’。他們越亂,資源就越匱乏,與我們就越有利。我的貸款就指望他們了……”

    敵人的國難財,發著香。

    隴舞郡地處邊陲,沒啥油水,外頭各方勢力打生打死都沒波及到她這里,一時間歲月靜好。除了忙不完的政務、倒不完的霉、加不完的996、怎么都不夠花的錢、怎么都還不完的貸款、每天都不翼而飛的錢袋……

    捫心自問,這日子還算舒心順意。

    不多時又聽說養蠶排屋大豐收,她作為主公還出(摸)席(魚)了采蠶繭活動,親自采收。跟著學習如何煮蠶繭、剪蠶繭,預備給自己做一條六斤六兩的蠶絲被。

    _(:з」∠?)_

    原本還想給無晦他們安排上的,但她剪了一天的蠶繭、清洗大幾桶的蠶蛹,連六斤都沒有湊夠,無奈之下將蠶絲被的活兒交給了養蠶排屋工作的桑婦,她們專業。

    自己只適合官署996。

    她只求入冬能蓋上軟乎乎的蠶絲被,年底有富余的蠶絲被當年終獎下發。

    只要福利到位,員工加班無畏!

    日子緩慢地過。

    她的個頭也緩慢地長。

    夏衣換成了秋衫。

    連沈稚在春夏交替之時順利誕下的女嬰,如今見到人也會咯咯笑了。

    這一日,天氣有了些涼意,官署收到了一封險些被沈棠忘在腦后的回信——

    信封上字跡潦草。

    送信的小卒也一臉滄桑絡腮胡。

    “怎得現在才有回信?”

    這封信是年前發出去的,沈棠為了緩解荀貞思念好大兒的心情,同時也為了緩解他和祈善的不和矛盾,刻意派人去岷鳳郡尋人,將信函送達他好大兒手中。

    對方愿意回一封家書最好。

    誰料一直沒動靜。

    沈棠又忙,幾乎想不起來這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