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退下,讓朕來 > 701:斗朝黎(十五)【二合一】
    李鶴留在沉棠主帳。神

    縱使四下無人,他也沒胡亂翻動物件,反而在原處正襟危坐,雙目虛闔,看似在假寐養神,實則內心復盤方才跟沉棠的畫面,從動作到神態,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

    文心文士的記性就是好。

    他將每處都仔細復盤個十來遍,來來回回,確保無一處破綻才睜開眸。他的文士之道是【鬼迷心竅】,又擅長捏弱點,配合上他的伶牙俐齒,當說客是一說一個準。

    “……應當萬無一失了。”

    李鶴對自己的實力和口才有信心。

    接下來,只需等待消息即可。

    若能說服沉棠為國主鄭喬所用,他的戰績再添一筆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能里應外合瓦解屠龍局聯盟。如此汗馬功勞,李鶴完全能想象到自己加官進爵的場景,權勢地位、金錢財富、香車美人,一切唾手可得!神

    思及此,他內心笑出聲,面上仍鎮定。

    直至夜幕低垂,臨近用膳。

    沉棠親自給李鶴送來飧食。

    他起身受寵若驚道:“這如何使得?”

    沉棠將食盒放下:“如何使不得?讓先生藏身于此,已是我待客不周,怠慢了先生。若讓其他人來送吃食,我也不放心。”

    李鶴不著痕跡地給屠龍聯軍上眼藥。

    故作奇怪地道:“此間畢竟是沉君營寨,守衛森嚴,按理說最安全不過,無需這般小心。除非……沉君也有自己的難處?”神

    這難處必然源于外部。

    如今外部鄰居有誰?

    不就是屠龍局聯軍!

    沉棠臉色果然發生了輕微變化,李鶴也是見好就收。他可以說聯軍壞話,但不能明著講,只能通過暗示讓當事人自己去想。因為越是聰明的人,越相信自己的判斷。

    軍營條件有限,沉棠的伙食不算好。

    對于習慣山珍海味的李鶴而言,粗糙的粟米湯和麥飯,著實有些難以下咽,嬌嫩的嗓子和挑剔的舌頭都在抗議。他面不改色地優雅吃完,又與沉棠聊了會兒,對方收拾還未處理完的軍務去其他營帳繼續當社畜。

    顧池作為人形同聲翻譯器,被迫加班。神

    吐槽道:“這個李石松還挺謹慎。”

    機會推到他跟前,居然還能沉得住氣。

    沉棠有些擔心李鶴這條魚不上鉤了:“他不會就這么老老實實啥也不翻找吧?”

    若是李松不翻東西,他怎么咬餌?

    “主公,稍安勿躁。”

    若是正常來投奔的文心文士,自然懂得瓜田李下的道理,不會亂動主人家東西。奈何李松存了異心,徹底管住手是不可能的。當然,謹慎如他也沒犯蠢去翻找箱子架子,更別說碰已經處理完的書簡。他只是拿起幾卷有經常翻動的兵書,看了一會兒。

    一看就有些入迷。神

    添了兩回油,剪了五回燃焦燈芯。

    直到他拿起某一卷兵書,剛打開發現信函一角,李鶴心下一驚,眉頭狂跳,勐地坐直上身。他環顧四下,確信無人監聽監視才悄悄取出信函,信函上的火漆已開過。

    李鶴取出里面薄薄的兩張紙。

    當下造紙技術差,產能低,能合格書寫作畫的紙,尋常人家根本用不起,更別說用來通訊。李鶴打開,一目十行看完,眉頭隨著愈來愈緊,酷似皺眉的可達鴨二號。

    “……好你個魏元元……”

    李鶴心跳如鼓,急忙將信函折疊好塞入懷中,又將這一卷兵書卷好,放到那一堆書簡最底層。一卷一卷往上摞,擺回原狀。

    這是一封通敵信!神

    朝黎關守將魏壽通敵的鐵證!

    果然是這野人勾結屠龍聯軍害死蔣傲!

    這一伙人還準備誅盡鄭喬帳下精銳!

    里面沒詳細明說兩方如何里應外合,只是互相通了消息,但這個細節也足以說明魏壽跟沉棠早就勾結。李鶴眸光陰鷙,心中飛快掠過幾個念頭。現在有兩個選擇擺在他的面前,用這封通敵密信威脅魏壽為自己所用,還是將信函給鄭喬換取更大功勞?

    若選擇前者,魏壽有可能成為自己的助力,但也有可能將對方逼得狗急跳墻,威脅己身,反而不美。若選擇后者,除掉一個魏壽,永除后患,還能換取功名利祿……

    思來想去,后者對自己更穩更有利。

    顧池對李鶴的心聲是嘆為觀止。神

    “這人是三句話離不開權勢二字。”

    得知李鶴上鉤,沉棠終于放下心。

    道:“倘若李鶴不戀慕權勢,這一出戲還怎么唱下去?只是不知道無晦那邊進展如何?魏壽上次在他手中栽得這么狠,我怕他會殺無晦而后快……褚杰可攔得住?”

    褚杰表示自己真攔不住。

    倒不是打架打不過魏元元。論實力,褚杰還有【死戰不退】的武者之意,綜合勝率還在魏壽之上,再加上褚曜在身側,真要真刀實槍干一場,死的人一定是他魏壽。

    但為什么說攔不住呢?

    因為魏壽的攻擊是垃圾話攻擊。神

    當褚杰掩護褚曜,二人一塊兒偷偷潛入朝黎關,在魏壽跟前現身之時,魏壽就跟吃了爆竹一般,跳起來就指著褚曜罵。從頭罵到腳,又從腳罵到頭,控訴不帶重復。

    罵著罵著,還罵到了褚杰頭上。

    指著他鼻子:“褚無晦你這狗東西,你不是說你跟你他掰了二十多年嗎?你怎么還跟他一塊兒來?合著你們還穿一條犢鼻裈呢,之前那些話都是哄騙老子的是吧?”

    褚杰:“???”

    等等——

    當背景屏風的褚杰忍不住發問。

    “我什么時候跟無晦穿一條犢鼻裈了?”神

    家里再窮也不至于買不起兩條犢鼻裈。

    魏壽道:“你們關系好!” 系好!”

    褚杰:“關系好那叫穿一條褲子。”

    魏壽氣得梗著脖子:“有什么區別?”

    褚杰道:“有區別,還很大。”

    哪怕親兄弟,穿一條犢鼻裈也很變態。

    魏壽一噎,耍賴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倆都不要臉!褚無晦,你這狗東西最不要臉!你算計我,還搶我婆娘!你要是還當我是個兄弟,你就把阿芯還給我!”神

    褚曜澹定道:“不可能,不還。”

    褚杰冷不丁就吃了個大瓜。

    他以為褚曜這幾年過得清清冷冷,早就看破紅塵,未曾想他還有這種癖好。按理說,褚曜是不占理的。但無晦真要看上魏壽妻子,褚杰還是會大力支持自家兄弟:“搶了就搶了,你有本事從無晦手中搶回來!”

    魏壽一聽更是悲憤交加,怒火中燒。

    褚杰可是褚曜的前任發小,他都這么說了,這就表明褚曜這次搶走芯姬不僅僅是為了謀算布局,還有私心。一時間,魏壽周身殺意大漲,眼眶通紅,他想宰了褚曜。

    選魏壽,因為魏壽對她更有利。神

    見褚曜沒有撒謊,魏壽哼道:“話不要說得太滿,即便夫人跟你有私情,我也能搶過來的。你自己都半輩子無法自保……說吧,你今天帶著你身邊這位穿一條褲子的兄弟過來干嘛的。莫非是想來一出斬將?”

    褚曜道:“逼你反了鄭喬。”

    魏壽不齒冷笑:“拿夫人當籌碼?”

    褚曜搖頭:“我一向不屑如此。”

    魏壽傲氣道:“那你奈何我不得。”

    孰料,褚曜卻說:“你可知一個叫李鶴的文士?鄭喬派遣他去策反我主沉棠。”

    魏壽眉頭跳得厲害。神

    他當然知道李鶴,這是鄭喬派下來的新任監軍,卻不知讓李鶴策反沉棠一事,李鶴也不曾告訴他。如此重要的大事,他卻不知道——這意味著鄭喬和李鶴都瞞著他。

    魏壽暗暗攥緊拳頭穩住:“然后?”

    “這時辰,李石松應該已經‘不小心’看到一封你跟聯軍內外勾結的信函了。依你對李石松和鄭喬的了解,你覺得他會如何添油加醋,攻訐你?那個鄭喬又會如何殺你?你別說鄭喬不殺實權武將,他只是不殺對他沒威脅的武將而已。你‘通敵’背叛他的罪證擺在他面前,這里頭又隔著蔣傲一條人命……”

    魏壽的臉酷似打翻的調色盤。

    什么顏色都有。

    “你、你卑鄙!褚無晦,你這狗東西!”

    當年這么害死狗義父,如今對他還來了一出加強版本的,當真是不要臉到極點!神

    “蔣傲的死跟老子有什么關系!”

    褚曜道:“但他死了啊,死無對證。”

    褚杰默默補充:“十六等大上造!”

    損失一個能心疼死人!

    褚曜笑吟吟地看著快氣炸的魏壽:“圓圓可有聽說過,黃泥巴掉進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你如今便是如此,你若是不肯反了鄭喬,那鄭喬必定會殺你!你放心,你死之后,我會妥善安置芯姬的后半生。她想一人獨活也好,想養七八個男寵也罷……”

    魏壽繃不住了:“養男寵,還七八個?褚無晦,你這狗東西,你就做個人吧!”

    褚杰默默道:“你都罵他是狗東西了,他還怎么做人?自然怎么狗,怎么來。”神

    魏壽險些被這倆氣得三尸神暴跳。

    暴躁歸暴躁,他還是有理智的。

    “鄭喬這個人沒那么容易上你的當。”魏壽真要反,才是絕了自己后路。但看到褚曜臉上自信的笑容,他有些隱約不安,忍不住追問,“你是不是還做了什么?”

    褚曜很不要臉地點頭了。

    “嗯,圓圓比當年有進步。”

    魏壽語氣宛若見鬼:“你做了什么!”

    “在鄭喬獲悉你‘背叛’之前,給你家中子嗣去了書信。估摸這時候,他們已經安全。倘若鄭喬發現這點,你猜他信不信?”神

    魏壽:“……”

    真是徹底堵死魏壽所有的退路。

    他不反,就得死。

    剩下他貌美如花的妻子養七八個男寵。

    一時間氣得五臟六腑都疼:“褚曜!”

    褚曜澹然道:“趁時辰尚早,我等不妨坐下來商議,何時里應外合,開朝黎關!”

    魏壽達到極致的怒火從巔峰下滑,又氣又惱又傷心,問:“這是夫人的意思?”神

    不管是第一次偽造通敵書信引來蔣傲,還是用家書騙走在鄭喬手中當人質的子嗣,亦或者是這次偽造書信騙李鶴,有一環節不可或缺——那就是芯姬的傾力相助。

    因為文心武膽的特殊性,帶著個人印記的書信不是那么好偽造的,而芯姬有條件。

    褚曜說道:“阿姐只是想最大限度保全自身與親卷,這個親卷,自然也包括你。”

    芯姬沒有必須幫助褚曜的理由。

    他們是姐弟,但情分不多。

    魏壽是她的丈夫,他們還有血脈相連的子嗣,論親疏、論里外,褚曜才是那個“疏”和“外”。沒聯合丈夫反將褚曜一次都是念舊情了。她愿意幫忙,自然是因為褚曜告訴她,哪條選擇對她和家人更有利。

    不管是當年還是現在,芯姬都很理智。神

    理智會讓她做出最有利的決定。

    “魏壽,你的決定是什么?”

    魏壽冷笑道:“老子還能有選擇?”

    “自然有的,第一個選擇,投奔我主沉棠;第二個選擇,投奔我主沉幼梨。”

    魏壽:“……”

    千言萬語匯成一個艸!

    終于——神

    他狠心道:“老子干了!”